書名: 納粹德國的腐敗與反腐作者名: (德國)弗蘭克·巴約爾本章字數: 6386字更新時間: 2019-01-05 02:34:54
極權體制下的納粹腐敗和反腐
英國歷史學家理查德·格倫伯格在《十二年帝國:納粹德國的社會史,1933—1945》一書中寫道:“腐敗實際上是第三帝國的組織原則。但是大多數德國公民們卻不僅忽視了這個事實,而且還確實把新政權的人物當作是在嚴格地奉行道德廉潔?!奔{粹是以嚴厲抨擊和反對魏瑪共和國腐敗來獲得道德號召力的,它“把民主即腐敗的信念植入了德國人的集體意識之中”,但是,與納粹自己的腐敗相比,“魏瑪時期的那些丑聞不過是政體的小小污點而已”。德國歷史學家弗蘭克·巴約爾的《納粹德國的腐敗與反腐》(2001年2月在德國被評為最佳圖書,下簡稱《納粹的腐敗》)為我們充分了解納粹的腐敗提供了翔實的歷史資料和深中肯綮的政治分析。
巴約爾在《納粹的腐敗》一書中通過揭示“政治上的恩主—門客結構”即“希特勒體制”來透視納粹黨國多樣化的腐敗。這個結構的頂端就是希特勒,它“將身邊的人的道德敗壞作為犬儒主義統治手段的基礎”。巴約爾強調:“‘希特勒體制’并非凌駕于數量眾多的恩主—門客結構之上,而是與其在同一個層面上共存,這些結構在納粹體制中是橫向發展的。在這方面最突出的是各省的‘諸侯’們,他們一般都控制著完善的小金庫和基金會的系統,這系統既不受納粹黨總財務官的監管,也不受國家的中央權力的控制。雖然希特勒的權力足夠強大,地位足夠鞏固,能夠約束住腐敗的封疆大吏們,但是元首在面對腐敗問題時卻非常冷漠(這很能說明問題),即便是罪惡滔天的封臣也能保住自己的位子。”不經自由民主選舉的專制提拔制度必然產生這樣的恩主—門客政治權力結構。這是一個復雜的權力與利益結合的網絡,使得它的任何反腐努力只能取得暫時的效果。腐敗越藏越深,就連有的反腐辦案人員也涉入腐敗,如格倫伯格所說,第三帝國腐敗的特征是越埋越深的腐敗和越反越腐。
納粹的“恩主—門客結構”是當代政治性腐敗和反腐研究所重視的“主管—代理困境”(principal-agent dilemma)的一個特例?!爸鞴堋砝Ь场苯忉屇J奖挥脕斫忉尣煌螒B的腐敗,用它來分析極權體制下的腐敗和反腐是同樣有效的。
“主管—代理困境”是美國政治學家愛德華·班菲爾德在《政府組織中的腐敗特征》一文中首先提出來的,后經其他研究者的調整或擴充,成為分析腐敗和反腐的一個常用模式。這個分析模式被用于多種不同的主管—代理關系,如公司經理(代理)與股份持有人(主管)、非民主制度中的任命官員(代理)與高層統治者(主管)、民主制度中的當選官員(代理)與選民(主管)等等。相比起分析民主制度中的腐敗來,“主管—代理困境”更有助于揭示極權腐敗(包括它“腐敗的反腐”)的實質。這是因為,在極權體制中,誰是“主管”,誰是“代理”,以及一級一級以任命和黨內任人唯親來形成的主管—代理關系,要比在民主制度中清楚得多。它也起著在民主制度中不可能的黨國全方位統治制度構建作用。
“主管—代理困境”是一種從利益和功利關系來分析腐敗和反腐的方式。美國經濟學家和政治學者羅伯特·克里加德在《遏制腐敗》一書中指出,主管—代理模式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理論”,而“只是一種啟發式的分析,……它的目的不是結合歷史、文化和宗教的因素,得出為什么有的社會比其他社會更腐敗的結論。不過它確實提出了一些有用的假設,用以說明造成腐敗行為的條件。更重要的是……它還能提示有哪些方式可以用來遏制腐敗”。遏制腐敗的方式包括民主政治、公平競爭、公正選舉、信息透明、分權監督等等。納粹統治的極權專制是不可能采用這些方式來反腐的。因此,正如理查德·格倫伯格和弗蘭克·巴約爾都指出的那樣,雖然納粹經常反腐,它的反腐既打老虎又打蒼蠅,有的還相當嚴厲,但注定要歸于無效。
用主管—代理困境來分析腐敗,是基于這樣一個基本的人性考量:“代理如果覺得腐敗對自己利大于弊,他就會腐敗?!?img alt="Robert Klitgaard,Controlling Corruption,p.69."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32C5DF/7808340904205501/epubprivate/OEBPS/Images/7.png?sign=1754804147-kxW2NSG36UYjSPLNapAjmlqkaFKHrxuP-0-4ff966dea9a807ee57a820a251521dae">腐敗是一種個人對利害權衡的結果。一個官員有腐敗(受賄)或不腐敗的選擇。如果不腐敗,他能得到一份回報(工資收入和待遇),他還能享有清廉的道德滿足。如果腐敗,他可以從受賄和貪污中撈到油水(油水當然有大有?。裁爸蜇澑瘮÷抖軕吞幓騺G官的風險。而且,他還得為貪腐付出道德惡名的代價。
克里加德指出,貪腐者愿意冒什么風險或付出什么道德代價,取決于他的道德和良心標準,也取決于“他的同伴或同事是怎么做的……他如果身處于腐敗文化之中,又不擇手段,那么,腐敗的道德代價對他來說可以接近于零”。也就是說,他根本不會在乎什么惡名不惡名。腐敗的官員往往把貪腐敗露和被懲處當作最大的危險和代價,懲處可能包括丟掉薪俸或工作、名譽掃地等等。決定一個官員不貪腐的經常不是道德覺悟,而是“得不償失”的利益考量,這是“代理”對腐敗問題的基本思考方式。
然而,“主管”一方對待腐敗則另有其他考量因素。首先,主管必須盡可能真實地了解代理究竟是在盡力為自己辦事,還是在暗中謀取私利。代理謀取私利有時會給主管帶來“負外部效應”(negative externalities),使主管的利益“受損”。嚴重的受損會令主管威信掃地、損失進項、無法進行優勝劣汰的選拔,乃至喪失政權(亡黨亡國)等等??死锛拥轮赋觯骸叭绻诂F實生活里存在腐敗,那么主管便無法斷定代理所做的事情有多少是為他在盡力。要更好地弄清楚代理到底在干什么,主管需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這就有了主管—代理困境的第二個問題:他們雙方所掌握的情況信息是不對等的。主管不能相信代理所說的話,因為代理會謀取私利而誤導或隱瞞主管。越是能力強的代理就越是有可能這么做,巨貪的官員經常是一些能吏。主管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在任用代理時必須不斷在要求“誠實”一些和要求“能干”一些之間進行權衡。主管有自己的權力利益,為了穩固權力,他需要反腐。但是,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官員的道德純潔,而是保證他自己的統治利益??死锛拥轮赋觯灰賳T腐敗不直接有損于主管的統治權力利益,主管所做的無非只是根據具體形勢需要,調整“最佳代理辦事行為和最合適程度腐敗行為”之間的孰輕孰重。在腐敗問題上,希特勒和他的“封臣”們之間的主管—代理困境是很明顯的。希特勒需要那些封臣們,因此可以容忍他們的“適度”腐敗,這是他在最佳代理辦事行為和最合適程度腐敗行為之間所做的政治利益選擇。
納粹德國的最高主管是希特勒和他代表的“黨國”,這在民主國家里是不可想象的。納粹國家的各級干部,上至政要,下至一般的官員都是“黨國”一層一層的代理,形成一個黨員優先甚至黨員獨占的任人唯親、利益均沾的官僚體系。巴約爾指出:“這種人治的統治關系特別能夠滋生裙帶關系和腐敗現象。在黨內,誰忠于自己所在的小集體,誰就能得到資助和救濟,從而對主子感恩戴德,于是納粹黨的政治領導人不得不向下屬分配工作崗位和職位?!毕L乩站屠锰貏e基金來建立自己廣泛的私人圈子,給親信們提供饋贈、資助和贈禮,“這位獨裁者如此行事,經費來源五花八門?!拖袼穆蓭焻蔚细瘛ゑT·德·戈爾茨伯爵向財政部門解釋的那樣,‘眾所周知,元首、黨和國家是一回事’”。
希特勒饋贈禮物的對象包括高層的黨政軍人士,還有科學家、作家和藝術家,既是赤裸裸的政治算計,也是籠絡和控制各種對他有用之人的賄賂手段。希特勒不僅明白人的貪欲本能,而且善于利用這種本能,“主義”、“理想”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幌子。巴約爾對此寫道:“社會學家特奧多爾·蓋格爾早在1932年就指出,在納粹黨人的‘理想主義’宣傳的光輝外表背后,藏匿著一種沒有理想的理想主義,并沒有把物質上的貪婪掩飾好。納粹黨人的基本態度是‘絕非理想主義的’,而是‘極端的經濟和物質主義的’:‘他們沒有克服經濟的、物質主義的心態,而是遮蔽著自己的物質主義。'”
《納粹的腐敗》關注的不是一般的腐敗,而是特殊的極權制度性腐敗。腐敗有多種表現形式,“如以權謀私、行賄受賄、結黨營私、任人唯親、挪用公款和公私不分等,在民主國家也同樣泛濫,只是程度多寡不同”。但是,在民主國家里,媒體可以揭露這些腐敗,政治競爭對手之間可以用腐敗來攻擊對方,民眾可以公開、自由地批評官員或政府的腐敗。這些在納粹的極權制度下是不可能的。
巴約爾指出,在納粹德國,“甚至當時的人們就已經深切地認識到了腐敗的問題,盡管(或者說,恰恰是因為)在第三帝國受到政府宣傳引導的公眾中,腐敗是個禁忌話題”。誰要是觸犯了這個禁忌,誰就是惡意造謠和抹黑污蔑。納粹不允許公眾在媒體上自由議論腐敗,是因為這種議論被視為有損于黨和政府威信,破壞穩定,因此必須嚴加控制。納粹德國的腐敗之所以特殊,不僅在于它的種種以權謀私、行賄受賄、結黨營私、任人唯親,而且還在于它實質上是受到專制制度保護的。在這樣的制度中反腐,除了統治集團自上而下的限制政策,不存在任何來自其他政黨、組織、媒體或民眾的監督。大大小小的以權謀私、行賄受賄、結黨營私、任人唯親、挪用公款和公私不分都不只是經濟腐敗,而且也是政治腐敗。
早在納粹取得政權之前,它就利用魏瑪時期的一些腐敗案件來攻擊民主制度。納粹把腐敗描繪成與民主自由化共生的痼疾。巴約爾指出:“這些丑聞能夠爆發出來并被公眾廣泛討論,恰恰說明當時有一個積極參與政治的健全的公眾團體能夠不受阻撓地針砭時弊——這與帝國時期和納粹統治時期迥然不同。”納粹的一個慣用伎倆就是混淆各種不同的腐敗,把經濟性腐敗和文化、道德的自由化傾向或腐敗混為一談,然后又統統歸咎于政治民主。魏瑪是德國政治比較民主的時期,也是一個各種新思潮、文藝流派和時尚、道德新觀念十分興盛的時期,泥沙俱下在所難免。例如,當時的柏林文化就以頹廢而著稱,娼妓和犯罪活動隨之增加,柏林更成為歐洲的毒品交易中心。傳統的德國公眾對此深惡痛絕,納粹利用了公眾的這種情緒,把反對魏瑪腐敗作為自己在政治上得分的道德號召手段。
納粹取得政權之后也一直想要保持正派、高效、反腐的清新面目和道德形象。然而,正如格倫伯格所指出的,納粹的反腐是有上下層區分的,“越小的腐敗反而處罰越重。小官僚們那些暴露在公眾眼前的失職行為頻頻受到懲罰,用以殺雞儆猴,而大區或國家級官員的犯罪行為卻基本上都沒有受到懲罰”。巴約爾以翔實的例子說明了納粹德國反腐的這一特征,他進一步指出:“是否要遵循現存的正常法規,首先取決于一些機緣的因素,比如:涉案貪官的權力地位如何,他背后是否有一個納粹黨的小圈子作為靠山,他對體制是否‘有用’,或者假如造成了公開的丑聞,對黨群關系會造成怎樣的影響?!狈锤怯袟l件的,必須以不損害主管(靠山、黨國)的利益為前提。主管經常很清楚代理的腐敗行為,但是,他需要不斷在代理的“清廉”和“有用”之間進行權衡。主管為了穩固自己權力,需要有靠得住的、能干的“自己人”。他不會一味姑息代理的腐敗,但是,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下屬的道德操守,而是自己的權力利益。
造成納粹德國“主管—代理困境”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黨內各個派系互相依存又互相競爭,再加上專制的‘元首政黨’內的同志情誼,給納粹黨造就了一種隱蔽的次級結構,它往往比正式的等級制或者組織從屬關系更能夠決定‘顯貴’們之間的私交和關系”。納粹“運動”從一開始就是在“黨內各個派系相互依存又相互競爭”中發展壯大起來的。“革命”成功后形成了一個“利益均沾”的總體政治分紅“供養”體制,而這個體制又需要在不同利益集團之間進行劃分、平衡和協調。
利益均沾的供養制度主要體現為納粹內部不同級別不同待遇。什么級別可以享受何種“待遇”是不容違反的權力等級制度規則。它有助于刺激官僚們的“進取心”和提升他們的效忠熱忱。巴約爾指出:“那些并非通過選舉獲得合法權力的人的地位在1933年之后主要取決于他支配物質資源的權力,以及對追隨者們的物質上的供養?!奔{粹高級干部所享受的待遇,如高級住所、特別服務和供應、高經濟收入和免費待遇,都是他們的正當“工作需要”,因此不僅需要“保密”,而且就算再過分也不能算作腐敗。巴約爾用大量的具體材料表明,比起下層官員“侵吞黨費和捐款”,納粹的高層官員和精英階層“濫用職權和各種特權,維持著驕奢淫逸的生活”,不僅擁有特殊享受,而且更是以此“突出自己在納粹統治集團中的地位”,這才是更大的腐敗。這是極權制度下典型的政治腐敗,“它不是若干個人的濫用職權,而是一種有組織的濫用權力;它并非促進個人私利,而是有助于體制的功能穩定”。納粹統治本身為官僚體制提供種種額外的好處和油水,這是一種由制度來合法化了的腐敗。
納粹意識形態(雅利安化)和假借意識形態正當性之名所進行的搶劫和掠奪(以猶太人和占領區為主要對象),使納粹的腐敗擴展為普通德國人的腐敗。納粹利用對國民的反猶仇恨宣傳,把雅利安人說成是被猶太人盤剝壓榨的“苦大仇深”的受害人,因此,大規模搶奪猶太人的“不義之財”便成了正義的事業。仇恨宣傳“讓人沒了道德上的顧慮,再加上政治權力給了人自信,于是很多納粹活躍分子早在1933年2月就開始‘尋找戰利品’。在漢堡,沖鋒隊員們借助偽造的搜查令劫掠猶太人房屋內的首飾和金錢,毆打猶太社區的代表人,專橫跋扈地要求這些代表人交出保險箱鑰匙”。這種打劫越演越烈,直至將猶太人送進死亡集中營。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猶太囚犯流傳這樣一個黑色笑話:“他們拿回家許多黃金和值錢的物品,從來都不清點數目——反正是飛來的橫財?!钡聡藦拇蚪侏q太人直接或間接得到好處,這本身就是一種腐敗。這種腐敗“鼓動更多人加入到‘雅利安化’、大屠殺和剝削占領區的活動中。雖然德國群眾對腐敗發出了大規模的口誅筆伐,但德國社會的確是通過腐敗獲得了很多好處”。因此,納粹統治不僅是自上而下的獨裁政權,而且是“一種有著德國社會以各種方式廣泛參與的社會行為……腐敗將納粹統治和德國社會緊密交織起來,很多‘正常的德國人’也通過中飽私囊參與到了納粹的壓迫和滅絕政策中來”。
極權統治對國民的良心道德有極大的腐蝕和破壞作用。格倫伯格在《十二年帝國》中寫道:“國家權力的壓迫和對黨的霸道的恐懼給(德國人的)集體良心造成禁忌,迫使他們不敢違背這些禁忌。”由于嚴酷禁忌的存在和對禁忌的無可奈何,人不僅會感到恐懼,還感到絕望。因此,許多恐懼而又絕望的德國人對納粹的各種惡行采取犬儒主義、漠然處之的態度。更為病態的是,許多德國人由于“本來就不喜歡第三帝國的一些敵人(如猶太人)”,所以,當納粹加害于這些“敵人”的時候,他們在感情和情緒上反倒是站在加害者一邊。盡管納粹迫害猶太人使用了民眾看不慣的手段,但許多人看到自己不喜歡的猶太人倒霉受罪,還是覺得暗暗高興、幸災樂禍。巴約爾更進一步指出,由于德國人的集體道德淪喪,許多德國人對官員腐敗不滿本是出于嫉妒心而不是道義原則,他們“批評的并不是提攜施恩這種體制本身,而僅僅是抱怨為什么自己沒受到照顧”。
嚴重的腐敗會動搖和顛覆任何一個政權的合法性和正當性,對于極權專制的納粹德國來說尤其如此。與其他國家的反腐一樣,納粹也為反腐提出了兩種不同的理由,一個是功利的(腐敗有損于黨國的利益),另一個是精神的和道德的(腐敗使人喪失信仰)。納粹反腐,是因為腐敗會從三個方面損害它的政權。第一是使官員舉拔陷入優汰劣勝的反淘汰怪圈,產生大量貪婪而平庸無能的官僚。第二是使國家財政受到損失。第三是降低了經濟體系的效率。
納粹的反腐帶有明顯的政治考量,被調查者如果有“結黨營私”或“非組織關系聯系”,罪名會比經濟上的貪腐更為嚴重。希姆萊曾批評黨衛軍和警察法庭對一些腐敗犯案人員的判決“過于寬大”。巴約爾指出:“事實上,現存的附有判決結果的案件概覽資料表明,與集中營囚犯、波蘭人和猶太人建立私人關系而受到的處罰要比侵吞這些人的財產而受到的處罰嚴重得多。”
納粹德國的反腐是在本身不受權力制衡和監督的“主管—代理”關系中進行的。這種關系是納粹政權的恩主—門客體制的必然產物。它以穩固統治權力為最高和最終利益,它的反腐是有條件的——必須在反腐對統治者的利益有幫助和有效用的情況下,才會有一定限度的反腐,不管它嘴上怎么說,它永遠都不可能是“零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