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夏夜之前有強調，申屠衛濱口中的神靈應該被稱作神族。但在申屠衛濱看來，能夠占據大陸上最寶貴的資源，能夠控制包括人類在內的五大種族。這樣的實力，這樣的地位，同樣是高高在上，同樣是眾生仰望，這又與傳說中神靈有什么區別？

或許唯一的不同，就是現在的人們對神靈只有無限的崇敬，而那時的五族對他們起了反抗之心。而且按照夏夜的說法，他們還找到了一個最佳的機會，那就是神族內亂。

神族竟然內亂了？申屠衛濱莫名的感到有些荒謬。因為內亂這種事，似乎就只有在人類世界中才會發生。偉大的，崇高的神們，竟然也會內亂？莫非神也有人性……

這個地方只有申屠衛濱和夏夜兩個人，申屠衛濱又自知自己的一切都難以瞞過這位神奇的魔法生物，他自然不會在費神做什么偽裝。所有的心思，就都清晰無誤的寫在了臉上。

“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強大的神族竟然也會內亂，就和你們人類經常做的一樣？”

夏夜沒有探查申屠衛濱的內心，只是看申屠衛濱的臉色，就猜了個真真切切。而申屠衛濱現在正心思混亂，點了點頭，完全沒能注意到夏夜剛才話語中一處特別的用詞。

“神族的實力很強，但只是強在個體實力。在總體的數量上，不要說與數量最多的人類相比，就算是與數量最少的矮人族相比，他們也還差得很遠。如果單是神族，那么我們五族齊聚一擁而上，雖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卻也足以將他們消滅。但是加上龍族一起，我們五族的力量卻明顯不足。”

夏夜說到這里，發出一聲嘆息。雖然只是了解了一點，她的心情申屠衛濱卻能夠明白。神族強大，強在個體，但數量稀少。上去單挑自然是二逼的做法，但群毆起來卻可以因為數量上的優勢獲取勝利。

這一點十分正常，就好像科爾金那樣的大死靈法師，一個人實力再強大又能比得過大魔導師么？可是他給別人帶來的威脅卻比大魔導師更強烈，因為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他可以召喚強大的骨龍，還可以喚醒無數的亡靈。

單個的骨龍很強大，堪比另外一個科爾金，但也僅僅如此。可重點在那近乎無窮的骷髏士兵，雖然個體弱小，集合起來卻是一只駭人的大軍。就算是大魔導師也魔力有限，面對無限的骷髏士兵遲早也得被累死。

數量增長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引來質變，這一點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是亙古不變的定律。所以即便神族擁有強悍的個體實力，卻也就是相當于一個魔力有限的大魔導師。其他五族雖然個體不強，但統和到一起卻可以形成一個足以耗死大魔導師的軍隊。

只不過，這種變化需要差距拉大到一定程度才可以。如果數量的增長所引來的質變只是比神族強一點點的話，那么另一個勢力的加入就會將一切再次改變。

龍族，恰恰就是神族身邊的另一個勢力，而且是一定會加入的勢力。因為夏夜說過，龍族是神族的犬牙！

這也就是其他五族受盡壓迫和奴役，卻從來都沒有進行反抗的原因。因為他們知道，神族再加上龍族，兩大勢力和在一起，他們即便是傾盡全力也無法取得勝利。

所以他們只有等，而顯然，他們等到了，也就是神族的內亂。

“神族的最大特性，并不是強橫的實力，而是極度自私的心。對神族來說，自有的東西甚至只是他們看上的東西，都是不允許任何其他生靈觸碰的。這一點，倒是和龍族臭味相投。也正是因為他們很自私，所以他們族內經常會發生種種摩擦。”

“而時間長久，這種摩擦最終變化了、擴大了，擴大到神族根本就沒有想到的程度。不過可笑的是，他們自身卻并沒有察覺。”

申屠衛濱注意到夏夜的嘴角微微挑起，仿佛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況，正在嘲笑那些自私且自大的神族。而夏夜這個樣子，使得那種異樣的感覺再次出現在申屠衛濱心中。他真有些不敢相信，展露出如此真實情緒的夏夜，竟然只是真正夏夜塑造出來的生命體，一個魔法生物。

不過申屠衛濱并沒有把這怪異的感覺說出來，難得對方不再探查他的內心，他可不想再引得她對自己的心理活動感興趣……

申屠衛濱接著夏夜的話，吐出了一個詞：“派系爭斗！”

夏夜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沒錯，最終他們之間的種種矛盾就演化成了多方紛爭，你這個形容很準確。”

申屠衛濱一笑，說道：“是你說過的嗎，他們的最大特性不是實力強大而是極端自私。自私的人總要有自私的做法，而最大自私莫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這就需要至高無上的權力，權力紛爭的最開始就永遠都是派系之爭。這一點，人類的歷史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夏夜忽然沉默了片刻，甚至還低下頭去思索。這讓申屠衛濱更加奇怪，一個魔法生物，腦子里的東西都是來自夏夜本體的記憶。竟然還要去自己考慮事情，這也太人性化了一點。面對這樣一個魔法生物，申屠衛濱可是發自心底的佩服那位一手塑造她的魔法皇后。

“人類的歷史，的確是這樣。在我統治魔法帝國時期，這樣的事情也屢見不鮮。其中的一些手段，甚至比神族所做的更加嚴重。說起來，人類和神族，的確是有著很多相似之處。”

申屠衛濱聳了聳肩，他沒有見過神族，自然不能評判。但人類的自私和權力欲，申屠衛濱卻清楚地很。他很清楚人們為了一己私欲能夠做出什么事情，就好像卡布那個老混蛋，囚禁殺人強占，什么都做得出來。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會發生后來的事情吧……”

夏夜嘆息一聲，就和一個真人沒有什么區別，讓申屠衛濱都能體會到她心中那種奇異的酸楚。也讓申屠衛濱一下子猜到，恐怕在他們戰勝神族之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而這個事情，就和他剛才提到的人性自私有關。

不過夏夜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她繼續說道：“后來，神族中一個最強的派系在龍族的幫助下取得了勝利，與他作對的神族全都被他殺光，神族的整體實力也終于降到了一個最低點。”

夏夜似乎也不了解當時在神族內部究竟發生了什么，直接說到了結果。而這個結果，就和申屠衛濱猜測的一樣。

既然神族自私，那么就和那些極端自私的人一樣，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失敗的一方，一定是被消滅的結局。而且申屠衛濱在之前也就想到，影響這個結果的，就和影響整個大陸的關鍵一樣，都是龍族。

龍族的自私也是有名的，但卻不是最大的特點。他們最大的特點是崇拜強者，或許這就是他們依附在神族腳下的原因。因為當時的世界中，只有神族比它們更為強大。

只推崇強者的龍族，在這種紛爭中會站到哪一方簡直一目了然。肯定就是最強的那一個派系，然后又因為它們的加入而變得更強。獲得最后的勝利也就不足為奇了。

只不過，這種勝利只是神族內部的勝利。就如夏夜所說的，經過了這場內部沖突，神族的整體實力卻降到了最低點。而這個時候，應該就是其他五族發動攻擊的時候了。

果然，夏夜很快將其后的事情說出來，讓申屠衛濱徹底屏住了呼吸。

神族內亂結束，勝利的派系大肆慶祝。其中當然也少不了一些特殊的余興節目，比如殺人，比如凌辱。而節目的對象，自然不可能是神族，而是其他五族。

這樣一來，本來就已經被引到頂點的五族怒火燒得更加旺盛。人族等五族就在這個時候揭竿而起，自然是全族呼應。

五族聯軍，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不只是強者和軍隊，就連那些被奴役的人，也都抄起了身邊可以使用的一切武器，揮向了自己做夢都想殺死的所謂“主人”！

一方氣勢如虹、積蓄已久，另一方卻還做著春秋大夢毫無防備，從一開始，這場即將席卷大陸的戰爭就倒向了五族聯軍。

或許在神族那場內亂之后，神族與龍族剩余的實力仍然可以與五族整體相匹敵。但卻只是實力上的差距相差無幾，在其他方面卻遠遠的落在下風。

只有實力弱小的一方，才會去準備種種計謀和手段。自認為實力強大的人，往往會不屑于這些小伎倆，只相信絕對的實力造成絕對的壓制。

而實際上，此刻的神族與五族聯軍之間，那種絕對實力的差距已經沒有了。于是神族只有空洞的自信和魯莽的出擊，五族聯軍這邊卻有著種種奇妙的配合與周密的計劃。

人族統籌，獸族沖鋒，矮人支援，精靈策應，還有最狂猛無謂的魔獸化成尖刀，五族的實力徹底的震撼了整個大陸。

神族很快便被打的節節敗退，只能憑著強橫的頂尖實力與聯軍周旋，但儼然是杯水車薪，最終的敗亡不可避免。

夏夜在講述，隨著她的聲音，血與火映在申屠衛濱的腦海里，讓他熱血沸騰。他是個有夢想的少年，本質里就是個熱血男兒，尤其是他的夢想他的熱血都被壓抑了十幾年，到了這邊更是一遭得到釋放。

此刻聽到夏夜講述這段史上最宏大的戰爭，他的人也仿佛穿越了時空來到那片激烈的戰場上。他的心，甚至也隨著夏夜的講述，開始期待最后的勝利，還有勝利后的歡騰。他也在悄然間開始期待，勝利后這片屬于五族的大陸，沒有奴役沒有壓榨的完美世界。

可是猛地，申屠衛濱心中一顫！因為他想到了，想到了后來的歷史與夏夜所講述的完全不一樣。按照此刻夏夜的講述，五族的勝利幾乎就是必然。但是后來……

后來興盛起來的，卻不是五族，而是只有人類。并且還是一個人類的帝國——魔法帝國！

那么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申屠衛濱的心神豁然回歸現在，帶著不解的暮光望向夏夜。這一瞬間，他已經完全將夏夜當成了那位魔法帝國的皇后、女王、至高的統治者、歷史的見證者。

他知道，夏夜一定能夠給出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夏夜的聲音并不帶有顫抖，有的只是莫名的凄涼。

她說道：“神族即將敗亡，五族即將勝利。但就在這個時候，五族聯軍中負責統籌指揮的人族，卻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什么？”

申屠衛濱大吃一驚，只要一鼓作氣就可以取得最后勝利，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會選擇撤退。就算人族真的下達了這樣的命令，難道其他四族就會聽從。要知道這可是五族聯軍，而不是人類的一言堂！

夏夜的目光開始變得有些迷離，仿佛她這個魔法生物，也已經回到了那一段過去的時光，親身經歷著一些讓她永生難忘的事情。

“人族決定在最后的時刻撤退，在聯軍中引起了一場極大的爭執。而最后，其他四族繼續進攻，人類一方則脫離了聯軍……”

果然如此！申屠衛濱心中的驚訝完全映在了臉上。

之后急切的問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