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命為“真龍天子”,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傳說龍的喉嚨下面有一片逆鱗,摸到的人會被龍咬死,所以批評皇帝也叫作“逆龍鱗”,后果很嚴重。魏征勇于進諫,直言不諱,是需要很大勇氣的。畢竟皇帝身處高位,即使是明君,但總被說也會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唐太宗李世民就曾經跟魏征說:“你就不能在一眾大臣都在場的時候應付一下,等其他時候單獨來提意見嗎?”魏征說:“以前舜告訴大臣叫他們不要表面服從,背后卻有意見。如果臣答應您的要求,以后都當面不說過后再說,那這就是背后有意見,您覺得呢?”
群臣請唐太宗到泰山封禪,只有魏征反對。李世民頗為不悅地問他:“你反對我進行封禪,是認為我的功勞不高、德行不夠、全國未安、四夷未服、年谷未豐、祥瑞未至嗎?”魏征回答:“陛下雖有以上六德,但是從隋末天下大亂以來,戶口還沒有恢復,國庫還很空虛,如果您執意要駕車東巡,一路的費用巨大,會給沿途的百姓帶來困擾的。您如果只是為了虛名,做這樣的事情有什么意義呢?還望陛下三思。”李世民聽后無可奈何,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魏征說得也有道理,只能聽從。
李世民雖然貴為人君,但是對于口無遮攔的魏征也是有些忌憚的。李世民喜歡打獵,計劃到秦嶺山中打獵取樂,出行的裝備都已經準備妥當,但是遲遲沒有出行。后來,魏征得知此事,問他為什么沒有去。李世民回答說:“我之前是有這個想法,但是一想到你得知后肯定覺得勞民傷財,又要直言進諫,所以我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有一次,李世民得到一只鷂子,心中十分喜愛,他讓鷂子在自己的手臂上跳來跳去,賞玩得正高興時,魏征進來了。李世民見回避不及,趕緊把鷂子藏到懷里。但這一切早被魏征看到了,他稟報公事時故意喋喋不休、拖延時間。李世民心中著急,但又不敢拿出鷂子,結果鷂子被悶死在懷里。
有一次,李世民到洛陽去,途中住在顯仁宮,因為供應不好而大發雷霆。魏征對他說:“陛下,隋煬帝因為追求享受,搞得民不聊生,現在您因為供應不好就大發脾氣,這跟隋煬帝有什么不同呢?”唐太宗聽了他這番話,心里雖然很不高興,但也注意節制了。又有一次,魏征和李世民因為討論問題發生了爭執,魏征毫不客氣地頂撞了李世民,氣得他當場退朝。回宮后,李世民余怒未消地對長孫皇后說:“我早晚要殺掉這個鄉巴佬!魏征竟敢當眾說我的不是,讓我下不來臺,有損帝王的尊嚴。”皇后聽后說:“君明則臣直,魏征那么直率,敢于直諫,正說明您的圣明呀。”
貞觀十六年(642年),魏征患病臥床不起,唐太宗李世民和太子李承乾一同到他家探視,發現魏征一生節儉,家里連一間像樣的居室都沒有,立刻下令把宮中的材料拿來給魏征修建房屋。魏征在生命垂危的時候說:“寡婦不在意自己織布的進度和質量,而擔憂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李世民聽后很感動,當即將衡山公主許配給魏征的兒子魏叔玉。沒過多久,魏征病逝了,時年六十四歲。李世民十分悲痛,五天沒有上朝,為魏征致哀,他按照一品官禮葬了魏征,讓九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去奔喪,還賜予了手持羽毛的儀仗隊和吹鼓手。但是魏征的妻子說:“魏征為官清廉,生活簡樸,現在用這么豪華的儀仗隊,還用一品官的禮儀安葬,這并不是死者的愿望。”于是統統推辭不受,僅用布罩上車子載著棺材安葬。
失去了直言敢諫的魏征,李世民流著眼淚說:“一個人用銅當鏡子,可以照見衣帽是不是穿戴得端正,用歷史當鏡子,可以看到國家興亡的原因,用人當鏡子,可以發現自己做得對不對,我現在少了一面好鏡子。”為了紀念魏征,李世民將他的畫像懸掛于凌煙閣,親自撰寫碑文,將他葬在昭陵,謚號文貞。
統一經學,樹立儒家權威
李世民如愿登上了皇位,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他一方面抬高了李唐皇室的家世,另一方面借機抑制佛教。道教在唐代以前雖然也很盛行,但是始終趕不上佛教。在李淵還沒有退位的時候,曾有人向他報告,在羊角山上遇到一名道骨仙風的白衣老人,老人說:“你去告訴現在的大唐天子,他是我的后人,有我的庇護,今年會天下太平、無災無禍。”李淵聽后順水推舟,開始宣稱老子為李氏家族的祖先,派人去羊角山建立廟宇祭拜,并將羊角山所在的浮山縣改名為神山縣。第二年,李淵宣布道教第一,儒家第二,佛教第三。宗教的盛行使得寺院道觀占據了大量的農耕土地,為了修建、維護這些建筑,官府向百姓橫征暴斂,許多百姓被重稅逼得紛紛出家當了僧人或者道士。那些地位比較高的僧人和道士甚至可以隨意地出入宮廷,和內監、朝臣們結交,擾亂朝政。
因此,盡管李世民和父親李淵對道教的看法是一致的,也將老子尊為李氏家族的祖先,將道教放在佛教的前面。但是在他看來,道教與佛教一樣存在著弊端,一旦任由其自由發展,都對國家的發展和自己的統治不利。所以在李世民心中,需要推崇的既不是道教也不是佛教,而是儒家思想。
唐太宗李世民在即位之初,就曾對諸位大臣們說:“梁武帝父子喜歡浮華,崇尚老子的學說,最終卻被侯景幽逼而死。孝元帝在江陵,已經面臨了巨大的危機,被重重包圍,但他還是不停地講著老子的學說,讓那些身穿軍裝本該去奮戰于沙場前線的武將們也一起聽,最后城池被敵人攻陷了,君臣都被抓了起來。所以現如今,朕崇尚的只有堯舜之道、周孔之教,有了這些理論,朕才能如鳥有翼、如魚依水,如果失去了這些理論的支持,那我將無法一統江山。”因此,李世民在即位后,進一步提高了孔子的地位,李世民下令在全國各州縣都設置孔子廟,以孔子為先圣,以顏回為先師。后來,他又下詔,令尊孔子為宣父,在兗州特設殿廟,專門委任二十戶人家作為管理員,維持他的供養。此外,唐太宗還曾數次親自到國學機構去,讓那里的祭酒、司業、博士等人進行講論,講完后,各自賞賜他們束帛,來自四方的數以千計的儒生都背著書趕到那里。在李世民的大力倡導下,儒學的興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情形。
從漢代末期以來,由于長期的變亂,儒家典籍大量散佚,留存下來的也章句雜亂,為了適應科舉取士和維護全國政治統一的需要,李世民召集了孔穎達等人撰寫《五經正義》。“五經”指的是五部儒家的經典著作,即《詩》(《詩經》)、《書》(《尚書》、《書經》)、《禮》(《禮記》)、《易》(《周易》)、《春秋》,由于漢武帝執政時期,朝廷正式將這五部書列為經典,并稱它們為“五經”。《五經正義》這部書排除了經學內部的門戶之見,結束了從西漢開始的各種紛爭,摒棄了南學與北學的地域偏見,兼容百家、貫通南北,將西漢以來的經學成果兼容并包,被當作唐朝的經學標準,完成了經學統一的過程。
李世民在沒有成為皇帝之前,很喜歡與士大夫交朋友。即位后,他詔令在全國范圍內收集各種書籍史冊,在弘文殿內收藏了將近二十多萬卷的書籍,在弘文殿旁修建了弘文館,用來存放圖籍,廣攬天下的文人儒士。李世民打天下依靠的是那些勇猛的武將,但是現在天下穩定,所以他深深懂得,現在守天下更需要的是文官出謀劃策,使得天下長治久安。所以李世民任命虞世南、褚無量、姚思廉、歐陽詢等人擔任學士,給他們安排最好的食宿,經常讓他們進入內殿,一起討論書籍、商量政事,直到深夜時分。他又讓魏征、虞世南、顏師古等著名的學者擔任秘書監,管理國家的圖書館和藏書,挑選五品以上專于圖書的人作為書手,在弘文館設立檢校館藏的官員,進行繕寫、整理、校勘圖書,將書籍藏在內庫中,讓宮人來掌管。除了弘文館之外,官方的藏書機構還有史館、司經局、秘書省和崇文館等,藏書的質量和數量遠遠超過了前代,被人稱作“群書大備”。
為了培養更多通曉儒學的士大夫,李世民還大力興辦學校。當時的學校直接隸屬于國子監,被稱為國學。他在隋朝時所設立的國子、太學、四門、書學、算學這五學的基礎上,又增設了律學,擴大為六學。他還大大廣泛地招集天下有才、有志的文人儒士,給他們十分可觀的經費,讓他們留在學校里教課,大大地充實了師資力量。有了優秀的教師,李世民派人修建學生上課和住宿的地方,增收學員數千余名。當時大唐的國學興盛之極,各地紛紛修建孔廟,還吸引了高句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等地的貴族子弟入學深造,這些人就是當時的留學生。
在當時濃厚的學術氛圍中,除了國學之外,還出現了私學,也就是那時的私立學校。國學是官府辦的學校,主要招收官僚子弟,這些人大部分家世顯貴,對上學十分不以為然,即使不努力學習也可以擁有普通百姓所不能擁有的特權和舒適的生活,所以這些人中深造成人才的很少,國學有名無實,成為了貴族子弟結交同好、謀取官職的一種途徑。私學比較注重實用,授課內容不止限于經學,還涉及了文史和其他內容,比如《史記》、《漢書》、《昭明文選》等,主要招收那些庶民子弟,他們沒有天生而來的權勢,所以都十分勤奮好學。李密、楊玄感、竇威、王世充、虞世南、張行成等人都上過私學,王恭、顏師古等人興辦過私學。私學的興起使得當時的學術氛圍十分活躍。
玄奘西行求學,榮歸大唐
玄奘法師俗姓陳,名袆,洛州人。玄奘的母親是洛州長史宋欽的女兒,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的高祖、曾祖、祖父以及父親陳惠都曾做過官,但是玄奘的父親后來辭官回家搞起了儒學研究,沒有了收入,再加上隋朝末年天下大亂,家里的生活變得非常拮據。為了活下去,玄奘隨著二哥住進了洛陽的凈土寺,開始拜佛念經,在他十三歲那年,正式削發為僧。
后來,玄奘開始云游各地,到處拜訪名師,因此精通各家學說,在他對佛經的研習中,接觸到了各派理論,但他深深感到佛教與各家學說差別太大,便下定決心到佛教的發源地印度去,搞清到底什么才是佛法的真諦。那時恰逢一個印度僧人來到長安,向玄奘介紹了一位印度法師以及他的《瑜伽師地論》,這更堅定了他的決心。于是玄奘向朝廷申請西行求法,但因為突厥把邊境局勢搞得很不穩定,所以他的報告沒能被批準。
但是朝廷的拒絕并沒有打消玄奘西行求法的念頭,他決心尋找機會西行。經過兩年充分的準備,他混在難民中逃出了長安。那一年,玄奘二十七歲,從這天開始,他便踏上了一條充滿危險和未知的道路,因為根據當時的規定,偷偷通過邊關的懲罰很重。果然沒過多久,朝廷就以偷渡出國的罪名對玄奘發出了通緝令,命人在沿路各縣搜捕他。
一個多月后,玄奘抵達了涼州,涼州是當時甘肅河西走廊上的大城市,也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為了防備突厥軍隊的侵擾,涼州都督奉朝廷圣旨封鎖邊關,禁止任何人西行。當玄奘打算繼續西行的時候,涼州的守關官兵阻攔了他,讓他立即回京,玄奘頓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但是天無絕人之路,一位叫慧威的和尚幫助了他,慧威是河西一帶有名的僧人,他派慧琳、道整兩個弟子護送玄奘偷偷出關。由于白天官兵防守森嚴,于是他們趁著夜色順著繩索偷爬出城。出關之后,玄奘和慧琳、道整一路風餐露宿、晝伏夜出,幾天后到達瓜州。
瓜州刺史十分敬重佛法,于是派人盛情款待了玄奘一行人。此時,涼州都督搜捕玄奘的公文來了,瓜州刺史開始對玄奘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他將公文拿給玄奘看,問道:“公文上通緝的僧人是不是你?”玄奘心中忐忑,不敢回答。瓜州刺史又說:“不要害怕,我一向敬重佛法,如果你就是玄奘,那我會為你想辦法的。”玄奘想了想便將自己西行的目的如實相告,瓜州刺史聽了很感動。于是他信守承諾撕掉了文書,讓玄奘盡快離開。
玄奘為了避開官府的盤查,不敢走大道,選擇了難走的小路。從涼州來的兩個僧人相繼離開,雖然有個胡人答應與他同行,但是后來因為畏懼,在中途丟下玄奘回去了。玄奘只好一個人硬著頭皮繼續前行,他穿越了五個烽燧,進入了荒無人煙的大沙漠,在穿越中,他差點兒被衛兵射中。進入沙漠后,雖然沒有了官兵的威脅,但是來自大自然的危險更加恐怖。遮天蔽日的大漠風沙不時從他身邊裹挾而過,海市蜃樓猶如魑魅魍魎般沖擊著玄奘的心理防線。雪上加霜的是,他不小心將水袋打翻了,水灑得一滴不剩。玄奘想到了退卻,往回走了十多里,但是想到自己曾經立下過誓言,不到目的地情愿去死,于是又掉轉馬頭,繼續朝西而去。玄奘在沙漠里走了五天,沒有喝一滴水,終于體力不支昏了過去。半夜的時候,一陣寒風把他吹醒,他掙扎著站起來繼續前行,還好自己的馬兒在附近找到了水,這才擺脫了困境,走出沙漠,到達西域的第一站伊吾。又過了數日,他來到了高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