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勞動與資本對工資與利潤的影響(4)
- 國富論
- (英)亞當·斯密
- 4888字
- 2016-11-23 10:03:49
伊麗莎白第5年,頒布了一項通常被稱為《學徒法》的法令。《學徒法》規定,此后,任何人要想從事英格蘭當時的所有手藝、工藝或技藝,都至少得在這一行業學習7年。于是,以前的那些特殊同業組合的規則,都成了各市鎮的行業公法。不過,該法令的用語很籠統,其適用范圍,表面上好像是整個王國,但按照細則,它卻僅適用于市鎮。細則規定,一個農村勞動者可以從事幾種不同的工藝,即便是他學習這幾種職業的時間都沒達到7年。這種一個人兼營幾種工藝的規定,對便利農村居民是很必要的。因為在農村,往往沒有足夠的人數來單獨操持一種工藝。
另外,如果嚴格地按照《學徒法》的細則來理解,那么其適用范圍就只限于這一法令確立之前的英格蘭各行業,而不適用于以后新建立的行業。這種政策的限制,造成了一些愚蠢的區別。例如,按照法令的規定,馬車制造者要用車輪,只能向車輪制造者購買,而不得親自或雇人來制造。因為車輪制造業在伊麗莎白第5年以前就存在了,所以馬車制造者完全得受法令的限制。可是,馬車制造業卻是《學徒法》頒布以后才出現的,不受這一法令的限制,所以車輪制造者即便是沒有跟著馬車制造者學習一定年限,也可以親自或雇人來制造馬車。根據這種理由,在曼徹斯特69、伯明翰和伍爾弗漢普頓70等地,許多在伊麗莎白第5年以后新建的制造業,都不受《學徒法》的約束。
在法蘭西,各地、各行業的學徒年限都不同。在巴黎的大多數行業,學徒的學習年限都是5年;而一個想做行業師傅的學徒,卻至少還須多學習5年。這后一個5年,稱為“伙伴期間”,在這期間,他被稱為師傅的伙伴。
在蘇格蘭,普遍都沒有規定學徒年限的法律。不同的同業組合,其學徒年限也不相同。如果某個同業組合的學徒年限規定得過長,而學徒又想縮短這一期限,一般可以通過支付少額款項來解決。另外,在大多數城市中,任何同業組合的會員資格,都可以用支付少額款項的方法獲得。
在蘇格蘭,像亞麻布、大麻布織工這類的主要制造者,以及紡車制造人等附屬產業的各種技工,就算不支付款項,也可以在自治城市從業。在自治城市,一切市民都可以自由地在法定日販賣家畜肉。在蘇格蘭,學徒年限一般為3年,即使是一些需要精湛技藝的行業也不例外。據我所知,在歐洲各國,沒有哪個地方的同業組合的法律有蘇格蘭這么寬大。
勞動權是其他一切所有權的主要基礎,它神圣而不可侵犯。窮人的全部世襲財產是體力與技巧。如果他不能在不侵害他人的條件下,正當地使用自己的體力與技巧,那么他的這筆神圣的財產就被侵犯了。明顯的,如果一個人不能在適當用途上勞動,那么另一個人就不能雇傭他,這么一來,勞動者和勞動雇傭者的正當自由就都被侵犯了。
雇主出于利害關系的考慮,無疑有權自行決定要不要雇傭某個勞動者。可是,立法當局卻以擔心雇主可能會雇到不適合的勞動者為名,假惺惺地加以干涉。明顯的,這么做不僅是壓制,還是僭越。
長期學徒制,并不能保證不良作品在市場上絕跡。一般來說,市場上經常出現不良作品的原因,不是無能,而是欺詐。這種欺詐,即使是在學徒年限最長時也避免不了,所以需要一種完全不同的法規來防止。比如,在金屬器皿上刻上純度記號、在麻布和呢絨上蓋上檢驗標記。這種做法為購買者提供的保證,比《學徒法》所規定的保證要大得多。這時,購買者只要看記號或檢驗標記,就可以判別貨物是否合格,而不需要查問貨物的制造者有沒有做過7年學徒。
長期學徒制,并不能使少年人更加勤勞。而按件計資的勞動者,則會越干越勤勉,原因是,他們做的工作越多,所得就會越豐厚。
從理論和事實上說,學徒再怎么勤勉,也很可能會因為利不干己而流于怠惰。下級職業就不同了,他們的勞動樂趣完全在于報酬,誰享受到勞動樂趣的時間最早,誰就會最早勤勉而又感興趣地參加勞動。如果一個少年人長期勞動,卻不能因此而享受到絲毫的利益,那么他當然就會對勞動產生厭惡。一般情況下,那些來自公共慈善團體的兒童,做學徒的年限會比普通少年人年限長,所以他們多半都很怠惰且無用。
學徒制度,在古代是沒有的。在近代,師傅和學徒間的各種相互義務,幾乎都成了法典中的重要條文,只有羅馬法令中只字未提。學徒,指的是在一定行業中,跟著主子學習行業技藝,并在一定年限內無償為主子的利益而工作的仆人。但是,在希臘或拉丁語71中,沒有一個能夠表達這一概念的字眼,因此,我敢斷定這兩個國家根本就沒有這種概念。
完全沒必要把學徒年限規定得那么長。制造掛鐘、手表的技藝,雖然比一般手藝要高超得多,但它也沒有哪項神秘技術需要長期授受。最初,這些美妙的機器,以及用來制造這些機器的一些器具,都無疑是經過長期的思慮摸索才創造出來的,是人類發明才能的可喜成果。但是,當這些機器和器具被發明之后,那些理解他們的人,卻只需要數天時間,就可以把它們詳詳細細地講解給少年人聽,并教他們怎樣使用器具、怎樣做機器。數天時間,足夠用來講授一般的機械工藝了。至于普通手藝,則必須得經過大量的實踐和體驗才能靈活操作。
如果一個少年人在做學徒之初,就能夠以幫工的資格勞動,并依工作量而得到報酬,那么他為了避免賠償由于自身技藝粗劣和無經驗而損壞的材料,必然會勤勉而注意地學習他的業務。一般地,這樣的教育方式,對學徒來說,不但可以少花些時間和費用,還更有效;對師傅來說,則是一種損失。現在,情況對師傅比較有利,因為他可以得到7年的學徒工資。而一旦采用了上述的教育方式,師傅就拿不到7年的學徒工資了,學徒最終也不免會有所損失。因為,如果一個職業能夠容易地學成,那么競爭者將會更多,這樣的話,一個全勞力所得到的工資就會比現在少很多。激烈的競爭,不但會使工人的工資減少,也會使師傅的利潤降低。同樣遭受損失的,還有從事手藝、工藝和技藝的人。但是,社會民眾卻會因此而得利,因為這樣一來,市場上各種技工的制造品的售價,都會比現在低廉得多。
為了阻止價格這么下降下去,才設立了同業組合,并規定了許多組合規則,以期通過限制自由競爭的方式,最終阻止工資及利潤的下降。在以往的歐洲多數地區,某一行業要想在某地設立同業組合,只要取得該地所在自治城市的許可就可以了。在英格蘭,設立同業組合則須國王特許。不過,國王行使這一特權的目的,似乎不是防止壟斷組織侵犯貿易自由,而是榨取臣民的錢財。臣民們要想取得國王的特許狀,似乎只要繳納若干款項就可以了。如果哪種行業的技工或商人們,不經國王特許就設立當時所謂的“不正當”的同業組合,那么這一組合未必會被取締,卻須補繳若干罰款,以“合法”行使被剝奪的權利。管理一切組合的規則,本來可以由組合內部自行制定的,卻都由組合所在地的自治城市直接監管。因此,管理那些組合的,往往不是國王,而是比那些組合更大的團體。對更大的團體來說,那些附屬的小團體只是它們的組成部分。
當時,商人和技工完全掌握著自治城市的統治權。如果設立同業組合,就可以防止市場上有“過多”的存貨,從而使得這些來自各個階級的商人和技工們的產品,能經常在市場上保持存貨不足的狀態。這么做,明顯對他們都有利。各個階級為了達到這一目的,都急于制定適當的規則,并在得到允許的條件下,同意其他階級也制定規則。這些規則制定之后,貨物的價格都比以前略微升高。于是,各個階級都得以比以前略高的價格,從其他階級那里購買自己所需的貨物;而他們自己的貨物,售價也相當高。這么一來,買賣相抵,彼此不相上下。這類規則,不會讓同一都市內的任何階級蒙受損失,卻會讓與之交易的農村商販損失不小。正是這種交易,維持了各個都市的正常運行,并讓各個都市逐漸富裕起來。
都市的生活資料與工業原料,全都來源于農村。都市購買這些資料與原料之后,主要有以下兩種處理方法:第一,把部分原料加工,制成成品后再運回農村,以高于原價的價格出售。因為,成品中包含了勞動工資及資本利潤。第二,把從外國或國內的遙遠地方運來的粗制品,或是一部分精制品,送往農村,以高于原價的價格出售。因為,那些制品中不但包含了水陸運輸的勞動者工資,還包括了商人的資本利潤。這樣,都市獲得的商業利益就有兩種:第一種是它從原料制品中獲得的利益;第二種是勞動工資及資本利潤。
所以,這些規則制定之后,任何一種能使工資和利潤較以前增加的規則,都能使都市以低價從農村購買勞動量。都市商人和技工們從這些規則中所得到的利益,比農村的地主、農場主及農業勞動者更大。于是,都市與農村商業的自然平衡就被破壞了。在這些規則制定之前,都市居民和農村人民分配社會勞動的全部年產品的份額不會相差太大。自從制定了這些規則之后,都市居民就能享有比以前更大的份額,而農村人民所享有份額的比例卻比以前少了許多。
每年,都市給付農村食品和原料的價值,實際上只是它輸往農村的、不同數量的制造品及其他物品。都市輸入農村的物品的售價越高,農村原料的售價就越低,這有利于都市產業,卻有損于農村產業。
在歐洲各地,都市產業的地位都比農村產業有利。我們要想弄明白這一點,無須進行精密計算,只要進行一次極其簡單而又明顯的觀察就可以了。我們可以看到,按照比例計算,同樣都是以小資本起家的經營者,從事商業和制造業這類都市產業并最終發大財的,至少有一百人;而從事土地改良和耕種這類農村產業并發大財的,卻只有一人。由此可見,都市產業的報酬必然高于農村產業,都市的勞動工資和資本利潤也明顯高于農村。即使這樣,資本與勞動還是會繼續離開農村,向都市匯集,以發揮它最有利的用途。
由于都市居民比較集中,所以結合起來也比較容易。于是,在某些地方,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工藝也有同業組合。即使某個地方沒有同業組合,該地的居民也一般都有組合意識,他們不但排斥外鄉人,還不愿意把工藝秘密傳授給學徒之類的“外人”。當他們遇到不能靠規則來禁止的自由競爭時,往往就會在這種組合意識的教導下,自愿結合或協約,以阻止這一競爭繼續發揮作用。這類結合,最容易出現在勞動需求有限的行業。比如,也許只需要6個梳毛工,就能讓1000個紡工和織工持續地工作的行業。這時,如果這些梳毛工結合起來,一致不收學徒,那么這種工藝就會被他們壟斷。這么一來,他們就可以控制整個羊毛制造業梳毛工的勞動價格,獲得大大超過這一作業應得報酬的高工資。
農村居民則是散居的,甚至相距非常遠,所以結合起來也不容易。他們不但從未組合過,也缺乏組合意識。他們認為,并不是非得先做學徒,才能從事農業這一農村的主要職業。事實上,除了所謂的藝術及其他自由職業之外,恐怕就只有農業所需的知識和經驗最復雜了。即使是最富有智慧、最有常識的國民,也不會認為最容易掌握的技能是農業勞動。要證明這一點,只需要看看用各國文字寫成的不計其數的農業書籍就可以了。而且,盡管有些無聊的作家在提到一般農民時,會說些輕蔑的話,但就算是他們的所有書籍加在一起,也不能盡數記錄一般農民都掌握的各種復雜操作。
相反的,普通機械工藝的所有操作,卻可以記錄在一個薄薄的小冊子里,還可以用插圖進行詳盡明了的說明。現在,由法國科學院發行的工藝史,就是用這種方法來說明某些工藝的。另外,農業上的許多操作方法,都必須隨天氣變化及意外事故而變更。掌握這種操作所需要的能力和經驗,要遠遠多于掌握幾乎相同的機械工藝操作所需要的能力。
除了一般農業技術操作之外,農村中的許多低級勞動,也需要比大部分機械工藝所需多得多的能力和經驗。加工銅鐵的人所使用的工具與材料,幾乎完全相同。而用牛馬耕種土地的人,卻得在不同的時間里,使用不同的工具、健康狀態、體力和性情來工作。因此,他需要用很大的判斷力和思辨力,來處理他所加工的那些容易變化的材料和器具。
被認為是“愚蠢無智的典型”的普通莊稼漢,幾乎都具有這種判斷力與思辨力。這些莊稼漢雖然不習慣社會交際,聲調和言語乍聽起來也不免有些粗野而令人費解,但是他們卻慣于思考。他們對各種事物的理解力,通常遠遠強過終日只進行一兩種簡單操作的人。不管是因為營業關系還是好奇心的驅使,只要你接觸過農村和都市的下層人民,就會發現農村的下層人民更加優秀。據說,在中國和印度,農村勞動者的地位與工資都普遍高于技工和制造工。其他各個地方,如果沒有受到同業組合法規及組合意識的影響,情況也許都會和中國、印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