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則 遭遇金絲邊眼鏡

就這么回去，老媽非扒了我的皮不可。算了，還是先不要回去，不如也去市場轉(zhuǎn)轉(zhuǎn)，去找蠶豆他爸借買醬油的錢，借的錢明天就能還了。明天小姨會去學校看我，小姨知道老媽從來不給我零花錢，所以每次去看我，都會偷偷給我一點零花錢。我這樣想的時候已經(jīng)走在去市場的路上了。

市場里亂哄哄的，找到蠶豆爸的攤位，看見一個戴著一副金絲邊兒眼鏡穿皮衣的男人正在買瓜子。

“瓜子怎么賣？”金絲邊兒眼鏡一邊問一邊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四塊一斤，剛炒好的。買點兒吧，很香的。”蠶豆爸熱情地招呼顧客。

“便宜一點兒吧，盡是癟子，還有不少發(fā)霉的。一定是去年的陳瓜子！”金絲邊兒眼鏡一邊說一邊繼續(xù)津津有味地嗑瓜子。

“這是今年的新瓜子，您要是能找出一個發(fā)霉的來，我這一袋子都白送給你！”蠶豆爸有點兒不高興了。

“就算是今年的新瓜子，可是也不成啊！有很多癟子！”

“哪有癟子，您看看這瓜子，一個個圓鼓鼓的，跟孕婦的肚子似的，怎么會是癟子呢！”一著急，蠶豆爸滿嘴跑起了陜西調(diào)。蠶豆爸自己從來不承認他說的是陜西話，說他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

“甭管怎么說，給我算便宜點兒，我就在你這兒買，要是不便宜，我就到別處買去！”

“好，那算你三塊八行吧，你要多少？”就見蠶豆爸咬了咬牙說道。

就在他們來來回回討價還價的功夫，蠶豆站在攤位里面朝我招手，示意我從旁邊的一個攤子下面鉆進去。我不想進去，可蠶豆沒命地招手，我只好鉆了進去。

“那給我稱一斤！”金絲邊兒眼鏡決定買了。

“好，一斤。這就給你稱！”

“秤挑得高點兒啊，我回去還要稱的，要是缺斤少兩我可是要回來找你的！”金絲邊兒眼鏡一直在絮絮叨叨，不知道為什么，我很討厭這個人。

“你怎么來啦？”蠶豆翹著嘴巴問道。

“我是想……”

“你這秤也太低了，這么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我的話才說了一半兒就被金絲邊兒眼鏡的吵嚷聲給打斷了，于是我心里的火氣怎么都壓不住了。

“這秤明明挑得高高的！”蠶豆爸還沒出聲，我便沖著金絲邊兒眼鏡先嚷了起來。

“站在這兒看就是很低！不信你出來看看！”金絲邊兒眼鏡仍然不依不饒。

“站在這兒看就是很高！不信你進來看看！”我是成心跟他搗亂，卻沒想到金絲邊兒眼鏡一躬身一塌腰真的鉆到攤位后面來了。

“站在這兒看怎么了，站在這兒看也還是很低嘛！”金絲邊兒眼鏡說道。

我真是給他打敗了，難道成年人都是這樣的嗎？我不懂，他們?yōu)槭裁纯偸窃谒械氖虑樯隙冀锝镉嬢^。

“再給你添上些，這回總可以了吧！”蠶豆爸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到秤盤里，顯然他也被金絲邊兒眼鏡打敗了。

金絲邊兒眼鏡總算拿著瓜子滿意地走了。

“奇奇，這市場里頭亂哄哄的，你來這兒干什么？你媽找不到你又要急了。”蠶豆爸操著一口陜西話說道。

“豆是（就是）！豆是（就是）! ”蠶豆在一邊拼命地點頭，蠶豆說話永遠都是“就”和“豆”不分，有時候我真懷疑他是故意在給他們家賣的東西做廣告呢。

“我……沒事，就是來看看，這就回去了。”我一邊說一邊從攤子下面鉆了出去，借錢的事，怎么都說不出口，一瓶醬油沒有多少錢，而且我很快會還，但是就是說不出口。

“給，拿著！”蠶豆從攤子上的一個口袋里抓了一把干辣椒給我。

“干什么？”我問。

“你不是離不開這個嘛！拿著，就頂我陪你醬油了！”蠶豆笑嘻嘻地說。

“不用了！”

“快接著。”蠶豆有點不耐煩了。

我伸手接過辣椒，它們在我的手心里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蠶豆說的沒錯，我已經(jīng)離不開它們了。愛上辣椒是老爸走了之后的事。自打老爸離開了我和老媽以后老媽變得更加神經(jīng)質(zhì)，還老是疑神疑鬼，收電費的來了都不敢開門。我也被她搞得膽戰(zhàn)心驚，膽子越來越小。后來聽棉花糖說有兩個方法可以壯膽兒，一個方法是喝酒，一個方法是吃辣椒。棉花糖說自古以來有膽識的英雄都是既能喝酒又能吃辣。我不知道她的這些理論是從哪里得來的，但既然有增加膽量的辦法總要試一試。雖然棉花糖推薦的方法有兩個，然而第一個方法行不通，因為我不到喝酒的年紀，家里也沒有酒給我喝，所以也只剩下吃辣椒這一個法子了，于是我就開始吃辣椒了。一開始吃辣椒的時候辣得我腸子都直轉(zhuǎn)筋，不停地拉肚子，我跟棉花糖說不想再吃了。可棉花糖說不這樣鍛煉膽量的話我和我媽就沒救了，她的這種說法多少起到了一點恐嚇的效果，我只好接著吃，吃著吃著就再也放不下了，漸漸地就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吃辣椒就打不起精神，別人吃飯的時候才吃辣椒，我卻把辣椒當零食，隨身的小挎包里永遠要放一把干辣椒。雖然膽量還是老樣子，并沒見有什么增長，但我卻從此再也離不開辣椒了。看了知我者蠶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