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平天國
- (美)史景遷
- 6036字
- 2019-01-04 00:58:00

埃德溫·史蒂文斯牧師(Rev. Edwin Stevens)從1832年10月之后就在廣州了。此公眼界甚高,他在耶魯學院(Yale College)讀書時正趕上席卷新英格蘭的宗教“覺醒”大潮。他進了紐海文神學院(New Haven Theological Seminary),之后被授為牧師,接受赴廣州擔任“美國海員友好協(xié)會”(American Seaman' s Friend Society)牧師一職。他住在美國館,遵循嚴格的讀經(jīng)傳教的規(guī)律,每到禮拜六就坐上愿意載他的洋船副艇,沿珠江順流而下,前往黃埔布道、散發(fā)傳單,遠洋船舶主要停泊在此,到禮拜一再返回洋行。史蒂文斯若是找不到外國船可搭,便得雇當?shù)氐娜A人船工送他去傳教。這趟路有十二英里長,租船費是四塊西班牙元,若是碰上漲潮,要費上兩個時辰,路經(jīng)關卡也還要耗掉一些驗關檢查的工夫。即使這么短的一趟路也有危險——在這條航道上往返的洋人、水手、官兵若碰上海賊,則會被洗劫或淪為肉票。史蒂文斯有時會覺得難以說動船長,讓他借用甲板或船艙宣講布道,因為一些船長覺得他“古板”、“不合群”,他躲避一切“浮華或喧鬧”的事情,全心反對酗酒等惡習,訪慰病人和瀕死的人,為死者安排基督教葬禮。
他所布道的那些水手在海上已經(jīng)航行了好幾個月,十幾個人擠在二十英尺長十英尺寬的船艙里,已是苦悶不堪。這趟航程從費城或利物浦啟程,長途航行之后有三天的休假,興奮之情自是難耐。中國人火上加油,向酒癮難耐的水手兜售所謂“燒鍋”的土酒,這是由酒精、煙汁、蔗糖和砒霜混合而成,如史蒂文斯所述,會導致“比喝任何烈酒的醉狀還猛烈”。新豆欄街里那些做洋水手生意的店鋪用羅馬字母寫出誘人的招牌:“老杰米店鋪”(Old Jemmy Apoo)、“老好人湯姆老店”(Old Good Tom)、“小湯姆,銷售各色酒水,豐儉自便”(Young Tom, seller of wines of all kinds and prices),等等;這燒鍋能把喝的人“理智毀掉”,水手最先只是找樂子,但往往一發(fā)而為“無法無天的狂亂境地”。酩酊大醉的水手常被當?shù)氐仄尳伲踔帘粍兊靡唤z不掛,而官府也不斷貼告示,禁止賣酒給洋人。教會的善心人士憂心忡忡,在同文街十九號設了比較安全的茶館和咖啡屋,但是吃過虧的水手不想去,還是照常上新豆欄街冒險
。
各色誘惑不可勝數(shù)。那些想羅列這類事情的洋人認為在廣州一帶至少有八千名妓女。有些在城里,洋人接觸不到,但有許多妓女在河南島,水手喜歡管這地方叫“樸茨茅斯角”。有些洋人雇的苦力也聚居在此。逆河而上的水手或傳教士都會看到有些婦人在隨波起伏的“花船”甲板上搔首弄姿,她們或是三寸金蓮,或是赤赤天足,身穿紅襖綠衫,腳登蝴蝶繡鞋,戴著白銀腳鐲丁當作響。
此外,還有一些小巧玲瓏的“洗衣船”,有三四名婦人擺弄。這些婦人穿著灰暗褪色的土布衣褲,頭上卻戴著鮮艷的頭巾——這是從葡萄牙人那兒學來的時髦——若有洋船下錨,她們便會把船搖近洋船,除了招攬洗衣生意之外,還用洋涇浜英語開心地向洋人打招呼:“喂,討人喜歡的好兄弟,過得好嗎?打你上次來黃埔后,我就一直念著你呢。”這類打情罵俏到此也就打住了,因為每艘洋船在港灣停泊期間,名義上都有兩名衙役駐在船上,不過這些規(guī)章執(zhí)行起來馬虎得很。按道理講,是不準把烈酒帶上船的,不過水手想盡辦法帶酒上船,從把酒瓶系在腰間到用副艇偷運成桶的燒鍋,不一而足
。難怪有時做禮拜的人啞口無言。史蒂文斯在日記中寫道:“今天在‘光榮’號上布道,來聽的人約有百八十個,宣講內容是‘蠢人嘲笑罪過’。我有相當?shù)膿]灑空間,聽眾聽得入神;但我看不出他們有絲毫認罪或悔過的跡象。”一個星期之后,史蒂文斯對“水獺塘”號的船員布道,講解《圣經(jīng)》中的話語:“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里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這次他發(fā)現(xiàn)“沒一個人看上去被打動”。
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是挫敗,但史蒂文斯將之視為更大的事功的一部分,正如他在禮拜上對眾人說道:“主的話語已被各種方式加以試煉。歷史考驗過它,并不見它有所不足。它被占星學、地理學辯駁和嘲弄考驗過。在過去的幾千年來,想考驗它的人就考驗它,隨便用什么方式;有學識的人想挑它毛病,狂妄之徒和無知之輩考驗它;敵、友、信徒,不信的人都考驗過它。它飽經(jīng)試煉,仍屹立不搖。”
史蒂文斯為了更了解在中國傳教的工作,曾與一位來自廣州的華人基督徒梁發(fā)長談[譯按:原文因其俗名被稱為“梁阿發(fā)”,今改為通行的“梁發(fā)”。]。1789年,梁發(fā)生于貧家,只讀了四年書就得出外張羅生計,最早做毛筆,后來在廣州附近刻字版為生。1815年,蘇格蘭新教傳教士米憐(William Milne)和新教同道翻譯一系列宗教小冊和《圣經(jīng)》節(jié)錄,便雇了梁發(fā)來刻字版,此時梁發(fā)還信佛信得很誠。梁最早刻的是《申命記》和《約書亞記》的漢譯本,從而知道了《圣經(jīng)》的一些內容和體例。這些知識不久更是精進,因為米憐嚴格要求,受雇于他的人都要參加他每天的崇拜儀式,不管他們信不信教。這些當?shù)厝寺牭罆r“有人在閑聊,有人嘲笑教義中新鮮的事情,有人叼著煙袋抽煙”,但米憐毫不氣餒。他用漢語布道,詰難會眾,要他們看出佛教濟世之道的謬誤,從而選擇耶和華、耶穌之道,這條路雖難走,但才是正道。梁發(fā)經(jīng)過內心一番掙扎,終于皈依了基督教,在1816年11月的一個禮拜天,讓米憐給他行了洗禮
。
梁發(fā)信了教之后開始寫東西。他把他第一本華文小冊子起名為《濟世經(jīng)注讀本》,在這本三十七頁的小冊子中說了造物主的權威,說了神的“十誡”,還援用保羅使徒書的多處文字,來描述上帝的憤怒和恩典。梁發(fā)自己刻版刊印了兩百本,1819年春開始在廣州城內外散發(fā),旋即被官府逮捕,囚禁定刑,并遭鞭笞。官府還沒入了梁發(fā)的屋子,把他已刻好的刻版付之一炬。梁發(fā)不為所動,出獄后勸說妻子入了教,由他給她做了洗禮。不久以后,這對夫婦又讓馬禮遜(Robert Morrison)給他們的兒子行了洗禮。
1822年,米憐去世,梁發(fā)以福音傳道師和漢語教習的身份,為“倫敦傳道會”(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工作,1827年被任命為傳教士。在這些年間,他想辦法用漢語編撰一部篇幅更長的著作,充分闡述他關于基督教的思想,并全面介紹他新發(fā)現(xiàn)的信仰,他在1832年完成這項工作,名之為《勸世良言》,并請懂漢語的西洋傳教士改正了書中涉及神學的錯誤,同年在廣州刊印了此書。
這本書分成九篇,梁發(fā)把他跟隨洋人十五年所學到的東西都寫在書里。他從新舊約《圣經(jīng)》中引了許多段落,長短不一,并從音(而非從義)把《圣經(jīng)》里頭那些佶屈聱牙的名字轉成漢字,一如教他的傳教士所用的辦法。他敘述夏娃和亞當在蛇的引誘下吃下禁果,結果被逐出伊甸園。他講述挪亞方舟,還有幾乎毀掉世上一切的大洪水,他還描述所多瑪和蛾摩拉的毀滅。他用以賽亞和杰里邁亞的警句來告誡同胞,用《詩篇》第19篇和第33篇的詩句來鼓勵他們。他轉錄了《馬太福音》耶穌山上寶訓的全文,還引了圣徒約翰《啟示錄》的最后一章,以上帝可怕的話語結束了《圣經(jīng)》。梁發(fā)探索了上帝恩典的奧秘和人的各種墮落,在引經(jīng)據(jù)典的時候抒發(fā)了自己的意見,或簡略或詳細;他提出了他對命運和信仰的琢磨體會,并在第六章把他自己性靈追求的歷程與眾人分享。
說到刊印和散發(fā)小冊子,梁發(fā)是專家。他經(jīng)常乘船或徒步到廣州城四周的村莊。他選用完好無瑕的印版,雇請刻工(還跟他們討價還價),然后把活兒派給他們,再由一位名叫屈昂[Agong]的教友將書頁裝訂成冊。這兩人還學會了使用傳教士引入的新式石版印刷術,不久就能印出單張雙面?zhèn)鲉危幻嬗∩喜鍒D,另一面印上一小段文字或長篇的福音。
史蒂文斯在1832年見著梁發(fā),此時他已開始在廣州城近郊傳教,離城可達二百五十英里遠,一次傳教可散發(fā)七千冊傳教小冊子之多。新教傳教士不顧官府禁令,已經(jīng)開始由海路入中國沿海,只要能上岸的地方,就會散發(fā)一些《圣經(jīng)》或小冊子。而梁發(fā)想出一套新辦法:他同屈昂一道,跟著那些逐縣逐城主持科試的學政,希望借此把他的小冊子送到趕考生員的手里——生員雖然不見得有興趣,但是他們卻頗有影響力。梁發(fā)到了1830年代中,又想了更好的辦法,他開始在廣州城的貢院附近散發(fā)小冊子,那些考中縣試的生員就是在此參加府試和鄉(xiāng)試。在華東華南一帶,只有在貢院才看得到受過相當教育、對鄉(xiāng)里有所影響的人聚在一塊兒
。
史蒂文斯很快就看出用印刷品來傳播基督教教義的好處:
留下《圣經(jīng)》和書籍,讓一兩千萬人接而觸之,說不定沒有講道也能宣教,這和完全接觸不到是很不相同的。是的,絕不一樣!誰能相信,在這三年來流傳的數(shù)千冊書籍會在神的面前無人問津,會“徒然返回”呢?此刻,那些小冊子或許正在啟迪一些生活在沿海的中國草民;是啊,或許它們正在把來自天國的真正曙光照進失落在異教黑暗中的某些心靈,難道我們不應該做這樣的冀望嗎?
史蒂文斯認為,不應冀望中國會有人揭竿起義,“我們并非說中國人公眾意識日益高漲(一如其他國家),不久就會呼聲四起,要自由,享人權”;但中國人“像可憐的波蘭人一樣聰明又被誤解”,他們天性開放——要不是有朝廷官府的話——會把洋人當朋友,而且可能接受基督教教義。
情形既然如此,那么洋人在這種情況下能學梁發(fā)學到什么地步呢?1835年春秋兩季,史蒂文斯同一些會講漢語的外國傳教士作了兩次長途探險,在這兩次探險中,算是實現(xiàn)了廣發(fā)小冊子的夢想。他暫時離開黃埔,乘一艘美國雙桅帆船駛離廣州,沿中國海岸航行,入閩江的狹窄水道和河濱泥灘,探吳淞江寬闊的海口,史蒂文斯終于望見了上海口岸檣桅如林的中國船,最遠北至山東沿岸層巒疊嶂的港灣。史蒂文斯在這兩次航行散發(fā)了許多小冊子,見識了秀麗山河,尤其是福建沿海岬角星羅,少有西洋人有緣得見,史蒂文斯大受鼓舞。當這些洋人返航歸去,淡出當?shù)鼐用竦纳顣r,史蒂文斯可回味他留下“幾百冊書,或可指引救贖之道”,在“眼前喧囂沉寂良久之后”,仍可提醒中國人“洋人的仁慈友善”。
史蒂文斯身邊帶著幾箱中文本基督教書籍,有米憐、梁發(fā)、馬禮遜等人精心準備的書,包括耶穌生平事跡的譯本、有關“十誡”的評注、布道講稿文集、福音書注釋本、贊美詩集等,他有時乘雙桅帆船的副艇,同一幫印度和馬來水手躺在尾艙油布篷下柴米油鹽等給養(yǎng)物的中間;有時則在人煙稠密的鄉(xiāng)下徒步跋涉。史蒂文斯一伙人第一次航行就發(fā)了幾千冊,第二次航行發(fā)了兩千多冊。史蒂文斯所乘的帆船多有滿載兵丁的水師船尾隨在后,而史蒂文斯乘副艇探索內河水道時,官府巡艇也緊跟在后,有一次還朝他的船開了炮,炸傷了兩名水手。有時,騎著馬的尉官會前來驅趕村民,穿便衣的捕快混雜在人群中,而當?shù)貙W塾里的學生會大聲抗議這些不敬儒道的基督徒。有一次,當?shù)毓倮暨€當著史蒂文斯的面,把從他那兒沒收到的書籍全給撕碎,裝進一只爛草筐,燒了個精光。
雖然諸多不順,但這些書只要能卸下船,一上岸就被索求一空。有時候,發(fā)書過程井然有序,民眾心里雖急切,但還是面帶微笑,相互禮讓;有時則是擠成一團,史蒂文斯只得爬到墻上躲開爭搶,或將書本和小冊子往空中一撒,任人接取。有時,在一些偏僻的村落,他在每戶人家的門檻上放上一本書。有一次還有一大群人站在傾盆大雨中聽史蒂文斯宣講,一動也不動,史蒂文斯也是淋得全身濕透。有一次,圍在他邊上的中國人以指觸嘴,表示官府禁止他們大聲同洋人說話,但他們還是領了書。廟里的和尚、家里的文人也會領書。有時,史蒂文斯的船還沒靠岸,就有人涉水前去要書,有如預示了洗禮一般。
史蒂文斯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到了1836年已在想別的問題了。在中國傳播上帝的話語,應該中國化到什么程度呢?史蒂文斯對于傳教士因時因地而制宜略知一二。他有幸與馬禮遜密切往來了兩年,他知道這位杰出的學者型傳教士剛來中國的軼事,其時馬禮遜與漢語教習一道用筷子吃飯,“還著本地服飾,留上長指甲,蓄起辮子,穿著長袍馬褂和厚底靴在公行附近走動”,甚至還“用蹩腳的漢語”做晚禱。
馬禮遜“不久就改掉了他的中國習慣”,但郭士立(Karl Gutzlaff)卻沒這么做。郭士立是來自波美拉尼亞(Pomerania)的傳教士,他曾在1835年與史蒂文斯一起沿岸北行。郭士立在出門時喜歡做福建水手打扮,或穿其他的漢服。有些中國人覺得郭士立同他們一樣,還以為他是生在外國的中國人。郭士立漢語說得極好,更是讓人迷惑:他只要專心學一下,就能分辨各種方言土話之間的細微差別。中國人聽到郭士立講他們的土話時,驚訝之余還會朝帽子底沿偷瞄,看看他是不是把辮子給藏了起來。似漢非漢有利有弊。史蒂文斯在一次旅行之后寫道:“如果穿的是中國服飾,一時或可不為人所察覺,但也大大降低人身安全。”——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而隨之而來的便是嚴加懲處
。非法沿岸航行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皇上耳中,他頒了一道嚴厲的上諭,斥責這幫人試圖“散發(fā)洋書,意在妖言惑眾——其行為怪譎驚詫至極!”云云,并將這些人的行為與早先“私招番婦潛入廣州”一事相提并論
。
假若有洋人進了廣州城(無論是否易容改裝),結果會如何呢?城里當然有些中國人會同情基督教,不過很難說出究竟有多少人。一份名曰《廣州紀錄報》的英文報在1834年春,詳細報道了郭士立接手《察世俗每月統(tǒng)計傳》(Chinese Monthly Magazine)的情形,米憐和梁發(fā)在大約二十年前創(chuàng)辦了《察世俗每月統(tǒng)計傳》,歷久不衰。每一期“都由洋人以中文寫成”并“在城里印刷”,然后“從華人印坊送達發(fā)送者;由他送到訂戶手上;再由訂戶免費散發(fā)”給中國人,如此便“使這份雜志走進了廣州民眾之中”。后來私人報販接手發(fā)行,提高了流通速度。報販“印好部分內容,沿街叫賣”。時有中國人聚在一起,聽人閱讀講解其中內容。編《廣州紀錄報》的人特別著力介紹科學商業(yè)新知,中國人于是懷疑這么一來,洋人會“控制中國人的思想”。傳教士怎么會不去想想,借此控制中國人的靈魂呢?
到了1836年,傳教的機會越來越多,但壓力也越來越大。一方面是由于圣旨斥責未得官府允許的旅行,一方面也由于天主教傳教士在澳門有新的活動,廣東方面的官員感到有必要采取行動。1836年初,官府搜查了澳門一家主要的印刷工坊,沒入“八種洋書”。印坊的人入獄,財產(chǎn)遭沒入。官府并限令澳門和廣州地區(qū)的居民在六個月內上繳所有教習“亞素”(即耶穌)教或天帝教的洋書,可免究其罪,否則將予以嚴懲。
不過還有一個關鍵因素。就算有人進城散發(fā)宗教書籍,但中國人拿書的動機不一,史蒂文斯也很清楚,他在兩次沿岸航行便有記載,善念總有無聊的好奇心與貪婪相隨。有些中國人神色泰然自若,似乎知道這些書籍的目的,還會送上一些小東西作為回報,如幾串白葡萄、幾只梨子、一小袋煙絲、一捧小米或一小把魚干,等等;但有些人卻恰恰相反,他們拿了一本紅皮面的書,還拼命想拿一本灰皮的書,而這兩本書的內容其實是一樣的;史蒂文斯還沒離開,有些人就把剛領到的書拿到路口去賣掉;有些人死賴著不走,花言巧語就為了要鴉片(史蒂文斯搭的帆船上也確實帶著鴉片)或傳教士自備的藥品,這說明他們的動機只是要錢或怕生病,倒不是性靈有所需求。
但整個來說,史蒂文斯在思索在這樣一個國度散發(fā)教義所面臨的機遇和挑戰(zhàn)時,他不認為我們在全世界宣揚福音的權利,勝過中國皇帝的傳位詔書。中國的普天萬民憑什么被拒于基督教之外?這統(tǒng)治者的權位是篡奪來的,他們剝奪了人民在此生、在永世得喜樂的機會,只是人民無力抵抗;他們累世歷代都崇拜偶像,至今猶然,而且沒有得到他們的同意,就與能讓他們的生活得著福佑的事物無緣。我抗議這種壓制人類良知的精神暴君,抗議這種對天國的背叛;如果我們要承擔官府報復的后果,但又有誰能說我們對什么人做錯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