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懸疑驚悚推理故事大全集(超值白金版)
- 喬伊
- 9682字
- 2019-01-03 02:42:58
大衛(wèi)的婚禮
克勞馥小姐為何答應嫁給她極端厭惡的男人?即將成為富翁妻子的她為何又因盜竊珠寶罪被送上法庭?與此同時,珠寶失主離奇死亡,克勞馥小姐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但兇手真的是她嗎?
一
當我正在家里準備渡過著難得的無人打擾的悠閑時光的時候,門鈴不知道被哪個討厭鬼按響了。
“先生,要不我說您已經(jīng)睡下了?”管家莫里關心地說道。
我抖了抖肩振作了精神,說道:“不用,讓他上來吧。”
其實,我已經(jīng)約莫知道來者是誰了,在法庭上,他那一臉不甘心的神氣,就隱約暗示著他一定會來拜訪。不過,也許他的到來能夠幫我解除結案這兩天來一直心神不寧的狀態(tài)。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整了整衣冠,站起身來準備招待這位預料中的客人。
“詹姆斯·凡維克爵士。”我邁步上前,微微欠身表示禮節(jié)。
他也禮節(jié)性地回了禮,當我們各自坐下來的時候,他開口道,“先生,我想你很清楚我這次來這里的目的。”
“當然,不過你也應該清楚,這個案子已經(jīng)定案了。”我無奈地聳聳肩。
“你難道就沒察覺出其中的蹊蹺嗎?”他表示懷疑地質(zhì)問著我。
“這個嘛……”我不知道該怎么答話,這個案件確實有很多沒有解開的疑點,這也是這幾天來我心神不寧的主要原因,可是問題究竟出在哪兒,我也說不清道不明。
“照常理說,克勞馥小姐被寶石商人當堂指控,而且整件案子中也只有她擁有確鑿的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何況他的未婚夫葛萊姆先生在堂上的表現(xiàn)眾所目睹,他那支支吾吾的樣子不得不讓人們懷疑克勞馥小姐就是謀財害命的兇手!”我若有所思地說。
“但是,你能想象一個年輕女子在半個小時之內(nèi)完成整個作案過程嗎?在所有人都入睡之后,獨自一人跑進丹諾生夫人的臥房將其殺害,然后打開沉重的保險箱,再帶著重量不輕的珠寶跑到火車站,即便是一個男人,一個經(jīng)驗豐富、腿腳健朗的盜賊恐怕也只能將將完成,更何況是一個體格弱小的小女子。”詹姆斯爵士申辯道。
“話雖如此,但是……”我也開始動搖了。
“法官先生,我想推翻這個案子,我覺得兇手一定另有其人,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能找出足夠的證據(jù)來論證我推斷的正確性,但是我還是想冒昧地請求您給我一個機會,找出真正的兇手,這是我作為律師的本分,我想身為法官,在您的心里也一定不允許無辜者代犯罪者受過的情況發(fā)生,更何況真正的犯人還有可能再次犯罪,造成更多的傷害。”
看著詹姆斯爵士那樣誠懇的眼神,我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就再給你一些時間進一步調(diào)查,然后再審一次,但是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是因為你的懇求,而是這幾天我仿佛也覺得這個定了的案子依然是一團迷霧。”
“無論怎么,很感謝您的支持,先生。”詹姆斯爵士說道,“那今天我就先告辭了。”
詹姆斯爵士走后,我隨手拿起低圓桌上的《蘇格蘭大報》,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前的舊報紙了,莫里知道我有隨時翻閱舊報紙的習慣,所以沒有扔掉。報紙上刊登的婚訊,好像昨天才發(fā)生過一樣:銀行大亨葛萊姆先生的次子大衛(wèi)·葛萊姆與愛迪絲·克勞馥,王子庭園已故的肯尼斯·克勞馥醫(yī)生唯一在世的千金,已締結良緣,他們的婚禮將于短期內(nèi)舉行。啟事旁邊的小相框里還附著大衛(wèi)和克勞馥的合照。
最初看到這張照片時,感覺就不對勁,現(xiàn)在無論怎么看依然覺得這是一對不和諧的戀人。公主一樣的克勞馥,生得一副嬌俏可人的臉蛋,而男主人從各個角度看都是一副萎靡古怪、暗藏殺機的感覺。看著看著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我甚至在心里問自己:難道這種感覺是因為我對愛迪絲·克勞馥同情?還是出于大多數(shù)人都有的那種對于這個長相古怪的男人抱得美人歸的妒忌?
這個時候,我試著將整個案件在腦中回顧了一下:
安得魯·葛萊姆先生是愛丁堡葛萊姆銀行的老板,是愛丁堡家喻戶曉的富翁,是愛丁堡這個城市最顯要的名流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葛萊姆先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做艾芬斯東·葛萊姆,一位典型的蘇格蘭青年,二兒子叫做大衛(wèi)·葛萊姆,雖然正值青春的好年華,只是讓人遺憾的是上帝賜予了年輕,卻沒有賜予他與年輕般配的俊俏長相。每當人們一提到他,浮現(xiàn)在人們眼前的都是一個身體畸形、臉部扭曲的形象。他的五官好像無不在爭搶他臉上最中央的位置,使得本來就不大的瘦長臉顯得異常擁擠。而且,他那雙大而突出的眼睛,只要看上幾眼,就會感到一種針扎般的不自在。盡管如此,沉默而常被家人無視的他又讓外人忍不住想去同情他,更何況他那悲傷的臉,雖然丑但卻總寫著“無辜”二字。
關于這位二公子的傳聞很多,有傳言說他從小失去母親的疼愛,并遭到父親的拳腳相加和惡語相向;也有人說,他根本就不是銀行大亨的親生兒子;更有甚者,還說這位二兒子的精神經(jīng)常失常,有時會呆滯地不動,偶爾還會獨自地訥訥自語。
總而言之,種種的內(nèi)外因素堆積起來,使得這個心理和外表的雙重疾病可憐人,幾乎沒有一個真正知心的朋友,大家雖然不都是憎惡他,但都不約而同地疏遠他。
即便如此,大衛(wèi)還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二十四歲,而且還瘋狂地喜歡上了王子庭園已故老板克勞馥醫(yī)生的千金,愛迪絲·克勞馥小姐,可是誰都知道,童話不會在現(xiàn)實生活中出現(xiàn),真正美麗的公主沒有可能嫁給一個丑兮兮的青蛙。更何況,大衛(wèi)剛追求的心上人是克勞馥小姐,這位小姐確如人們所料處處回避著大衛(wèi),甚至連正眼都沒瞧過他。
但是,大衛(wèi)有個非常疼愛他的姑媽,即葛萊姆先生的姐姐,丹諾生夫人。這位夫人本是當?shù)氐谝淮缶粕虇讨巍さぶZ生爵士的妻子,后來丈夫過世,成了寡婦的她繼承了丈夫所有的家業(yè)。雖然她有讓人垂涎欲滴的財富,但她異于常人的偏執(zhí),卻讓人無法忍受,更無法理解。前些日子她宣布要改信天主教,之后就毫不留戀地退出了華麗的角機場,到得文郡內(nèi)隱居去了。這讓一直信奉基督教的其他家庭成員,震驚不已。
正當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這位行事特立獨行的遺孀要把巨額資產(chǎn)留給誰時,丹諾生夫人卻出人意料但也或許在部分人的意料之中地宣告,她要把她的資產(chǎn)留給她那位比她更古怪的侄兒,就是那位二公子,并且,她還對外宣稱,她一定會幫助她的侄兒獲得克勞馥小姐的芳心。
就在這個決定做出后不久,葛萊姆先生舉行了一場家庭聚會,席間丹諾生夫人正式公開宣布,要把自己總值高達十萬英鎊的產(chǎn)業(yè)、金錢和股票以贈與的方式轉(zhuǎn)給他的二侄兒大衛(wèi),更是當眾許諾,如果誰有幸做了大衛(wèi)的妻子,她將允許新娘在結婚當天佩戴她那價值五萬英鎊的上等寶石。而且聚會第二天,丹諾生夫人就通知了律師濟斯·麥克芬雷草擬贈與契約的通知,丹諾生夫人保證會在侄子的婚禮上在眾多來賓的見證下簽字。
然而這并不能消除愛丁堡的上流人士對丹諾生夫人決定的紛紛議論。有的說克勞馥小姐是絕對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誰會為了金錢而甘愿把自己的幸福和下半輩子交給一個丑八怪呢?還有的人說這可不一定,因為克勞馥小姐雖然貴為克勞馥醫(yī)生的掌上明珠,但是老父親的愛并不和他留給女兒的金錢對等,幾乎是沒有留下半分錢,而且這位小姐失去母親,跟著做家庭教師的姨媽生活,家里算不上富裕。
在此事發(fā)生一個月后,報紙上就登出了克勞馥和大衛(wèi)喜結良緣的消息。此消息一傳開,人們紛紛認定這是一場金錢交易的婚姻,在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城市,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對蘇格蘭古老傳統(tǒng)的挑戰(zhàn)。
一方面眾人毀譽參半,另一方面大衛(wèi)·葛萊姆先生本人卻十分高興,而且整個人就像變了一個樣,神經(jīng)正常了些不說,以前的乖僻沉默也看不見了,對人總是笑臉相迎,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對他的未婚妻更是萬千柔情,蜜語不斷。而克勞馥小姐也沒有再顯露什么異常的別扭,她忙著訂購嫁妝,和朋友談論婚宴上要戴的寶石。畢竟婚禮的日子已經(jīng)定了下來,就在11月7日,日子馬上就要到了。而且在那天,丹諾生夫人將會在律師先生早已準備好的贈與契約上簽下名字。在這之前的這段日子,丹諾生夫人將暫住在她弟弟的家中。
10月23日,丹諾生夫人宣布要舉行一個宴會,好像要為婚宴當天做彩排一樣,非要大衛(wèi)的未婚妻在舞會上戴上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石不可,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那些寶石很快就會為新娘所有了。
晚會當天,克勞馥小姐,按照丹諾生夫人的要求,帶著寶石參加了宴會,她被襯托得光彩照人,在宴會上特別地引人注目。但是就在宴會的第二天,丹諾生夫人就死在了自己的房里。而那些珍貴的寶石也被偷走了。這自然成了各大報紙爭相報道的頭版頭條。
當人們讀到這則新聞的時候與其說是驚慌不如說是難以接受,特別是參加了那次宴會的上層人士們,他們知道當天晚上最后一個客人離開那里時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鐘了,那個時候丹諾生夫人還好好地跟他們道別來著。
更讓大家吃驚的是沒多久報紙上就登出了殺害丹諾生夫人的元兇,就是愛迪絲·克勞馥小姐!這可是一位有教養(yǎng)的小姐啊,她怎么會干出如此兇殘的事?警方的結論是她先謀殺再搶劫,這位小姐親手殺死了丹諾生夫人,并且搶走了所有的寶石。而且審判進行的速度之快,令人詫異。
在開庭之初,她在申辯庭內(nèi)辯稱自己“無罪”,并聘請了詹姆斯·凡維克爵士為自己辯護,而詹姆斯·凡維克爵士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至于原因,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克勞馥小姐堅定的眼神讓我相信她是無罪的”。
可審判并沒有如他相信的那般進展順利,由于愛丁堡上層人士的議論和阻撓,加之寶石店的珠寶商坎貝爾先生也出庭做了證,說克勞馥小姐曾將寶石拿到過店中,想把寶石店賣掉,于是這個案件并沒有怎樣審問就一錘定音了。
想到這里,我的頭開始痛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剛才到來的詹姆斯·凡維克爵士說得對,丹諾生夫人的貼身仆人說他最后見到夫人是送夫人回房間休息的時候,當時大概是晚上八點半的光景。而仆人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十點。大衛(wèi)說他最后一次見到他的姨媽是晚上八點鐘左右。克勞馥小姐在晚上八點半鐘也出現(xiàn)在了姨媽的家里,這個姨媽的街坊都可以作證,她們瞧見這位小姐的時候,還勸她別忙壞了身體,該多休息才是,因為這位小姐自小就體弱多病。試想這位瘦弱的小姐要在半個小時以內(nèi),在沒有人發(fā)覺的情況下殺死丹諾生夫人并且盜走寶石,并且跑到車程有三十分鐘外的姨媽家,幾乎是難以辦到的事情。
這個時候,我站起身來,披上了黑皮大衣,我想我得去跟法院里那幫家伙商議一下,這個案子一定另有隱情。
二
丹諾生夫人是被她經(jīng)常佩戴在脖子上的那條大紅色絲巾給勒死的,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時她脖子上還套著那條絲巾。脖子上有一條積聚了烏血的勒痕,那一圈勒痕的肉深深地陷了下去,兇手肯定是在夫人斷氣后還在使勁勒,才會留下這樣深的痕跡,這樣的作案手法真可以用兇殘來形容。一個年輕女子為了偷竊珠寶何至如此冷酷無情?
案件一發(fā)生,人們就把鏡頭對準了克勞馥小姐,他們一致認為克勞馥小姐可以為了十萬英鎊嫁給一個自己厭惡的丑八怪,那么她同樣有可能為了將價值五萬英鎊的珠寶占為己有而殺害即將賜予自己財富的老婦人,而且這樣做可以不用以結婚為代價,更不用以后面對一個身心皆扭曲的怪人。雖然我并不認同這些只看表面的論斷,但是在輿論高壓下,警方也只得將這個案件迅速定案。我決定在再次開庭前,再去探訪一下那幾個證人。
第一個便是丹諾生夫人的女仆川姆麗特,她現(xiàn)在還留在丹諾生夫人的住所,準備辦完丹諾生夫人的喪事后再回老家去。
“你能詳細地說說宴會當天晚上克勞馥小姐戴著的寶石,長什么樣子嗎?”我問道。
女仆點了點頭說,“是的,先生,克勞馥小姐身上的寶石是夫人親手為她戴上的,包括脖子上的兩條寶石項鏈、一對祖母綠耳環(huán)、兩枚白金鉆戒,還有各種寶石鑲嵌而成的胸針和一對手鐲。夫人給小姐帶上的時候還一個勁地贊嘆,‘宴會上小姐一定耀眼得像美麗的星星一樣’。
后來,我想應該是四點鐘的時候,最后一位客人走的時候我看了一下表是下午四點。一會以后,我和小姐都去了夫人的房間,小姐把戴在身上的珠寶都一件件地摘下來。這個時候,夫人叫我出去收拾屋子,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告退的時候小姐和夫人都在干什么?”
“那個時候夫人因為很疲倦,一到自己的房間就躺下了,因為夫人躺著的時候不喜歡光亮,我進去的時候就滅掉了臥室內(nèi)的大燈,只是點亮了夫人床頭的蠟燭,當時克勞馥小姐正坐在梳妝臺前,把從身上取下的寶石放回了柜子里。”女仆想了想接著說,“我離開的時候好像還聽見夫人說‘親愛的,你弄好了嗎?’然后小姐說‘弄好了。'”
“是嗎……”我點了點頭,腦袋里突然有什么飛快地閃過。
“不過,那位小姐一向挺善良,而且很膽小的樣子,有一次見我們在廚房殺雞,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呢,真想不到那樣一個人怎么會對夫人下毒手呢。”女仆感嘆道。
“當天夫人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那天早上,宴會還沒開始的時候,夫人就說她有點不舒服,我想可能是緊張的緣故吧,雖然宴會的時候夫人很開心,可是結束宴會后,丹諾生夫人的神情微微有些低落,但我當時沒太在意,因為我想可能是因為她太疲倦的緣故。”
我盯著女仆,示意她接著說。
“后來,我退出去以后,我到了大衛(wèi)·葛萊姆先生的房間,我告訴他夫人可能有點不舒服,問先生是否可以去看看他,先生讓我過一會去看看夫人睡著沒有,他說他半個小時以后過去探望。我跟先生說了話后回來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那時正到了傍晚七點整,外面天都黑了。我就接著忙活了一會,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吧,我去夫人的房間外聽了聽動靜,感覺里面挺安靜的,我想夫人應該是很快入睡了,而且夫人休息的時候習慣把門從里面反鎖,有人叫門才開,我不想打擾夫人,所以我也沒多想就離開了。
“可是……可是……”女仆人開始結巴起來,表情也變得很悲傷,“第二天早上我去夫人房間送茶的時候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夫人就躺在床上,面部的表情已經(jīng)扭曲了,臉已經(jīng)變了色,我嚇得把茶杯都摔了。”
“你第二天早上大概是什么時候進去的?”
“大概是八點多,我每天早上都那個時候去給夫人送茶。”
“咦?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夫人習慣把門從里面反鎖嗎?你第二天早上是怎么進去的?”
“我也覺得奇怪了,第二天早上,房門并沒有上鎖,我輕輕一推就進去了,當時我以為夫人可能是在大衛(wèi)少爺離開后忘了鎖門,心里也沒多想。”
“意思就是那天早上的房門沒有從里面上鎖咯?”
“我想應該是的。”
從丹諾生夫人的房間出來以后,我再次給為丹諾生夫人做尸檢的醫(yī)生打了電話,向他確認了夫人死亡的時間,他告訴我是晚上七點到九點的時間段。這個時候我想我該去拜訪拜訪那位大衛(wèi)先生了,因為這兩個小時期間我們所能知道的除了克勞馥小姐以外或許就是他見過夫人了。
自從這次事件以后他都沒怎么在公眾場合露過面,無疑,人們都認為他是這次事件中,除了丹諾生夫人以外,最大的受害者,他不但失去了最愛他的姑媽,他最愛的克勞馥小姐,而且他還失去了他姨媽對他的贈款契約,因為這份契約還沒來得及簽署丹諾生夫人就離世了,所以她的遺產(chǎn)按她原來的遺囑分給了她的幾個直屬親戚,作為侄子的大衛(wèi)先生分文也沒有得到。
見到他的時候,他形容憔悴,頭發(fā)蓬亂,還有點瘋瘋癲癲的,對我的問候回答得前言不搭后語,真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當我說明我的來意以后,他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先生,你能敘述一下你和丹諾生夫人最后一次見面的經(jīng)過嗎?”我直截了當?shù)貑査?/p>
他大概想了二十秒鐘后才開口,“那天,川姆麗特告訴我丹諾生夫人有些不舒服,想要我過去和她聊聊天解解悶。后來我就真的去了,和姑媽聊了一些趣事,她聽著聽著很快就高興了起來,而且她還談到我的婚事,還有準備送給我的財產(chǎn)。她囑托我說她的寶石會傳給我太太的,以后一定要讓我將來的太太再傳給太太的女兒,或兒媳。她還抱怨說麥克芬雷先生在準備贈與契約這件事上弄得太麻煩了,說什么,把十萬英鎊不能夠從她的手里直接交給我多好,那么多手續(xù)要辦,想想都覺得累。”說到這里大衛(wèi)先生低下了頭,“我和夫人大概聊了半個小時,然后夫人想睡了,我就滅了她房間的蠟燭然后離開了。”
“先生您大概是什么時候離開夫人房間的?”
“應該是八點吧,我也不太確定,差不多是那個時候。”他小聲地回答。
“意思是你最后一次見到丹諾生夫人是晚上八點鐘左右,是吧?”
“嗯……”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大衛(wèi)先生的臺詞和他上次被審問時沒有太大的差異,如果大衛(wèi)先生說的都是屬實的話,我想不出來那位瘦弱的小姐是怎樣在半個小時以內(nèi)做到這一切的。
“我還想問一下先生,你和克勞馥小姐的婚約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除了?”
大衛(wèi)先生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他那張扭曲的臉上飽含了悲痛的神色,他的眼神好像凝固了幾秒,然后開始抽泣起來。我有點手足無措,我并沒有想到他會哭,這個時候我覺得我不應該多留,于是便起身告辭。
我剛走到門口,大衛(wèi)先生嘶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克勞馥小姐沒有罪,克勞馥小姐不會殺人的,不會的,她不會的,不會的……”
這個時候管家跑了進來去拉大衛(wèi)先生,讓他平靜一下。我站立了一分鐘,就帶上帽子離開了。我想我頭腦里的迷霧又散了一層。
接下來我到了克勞馥小姐的姨媽家,她的姨媽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婦女,她自己沒有子女,收養(yǎng)了她哥哥的遺孤克勞馥小姐。她們住在夏洛特廣場一旁的大樓里,大樓旁邊有一條巷子,巷子兩旁都是二層樓高的磚房。房間裝修得也很簡樸,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看來柯勞姆老先生真是什么也沒有留給他們,正如人們傳聞的那樣,這位姨媽自己也承認是靠給別人當家庭教師獲得微薄的工資來養(yǎng)活兩個人,偶爾也會做點其他的雜活。
“不會,我那姑娘絕對不會殺人的,不會的。”這位姨媽一見到我就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
“我也相信她沒有殺人,夫人。”我笑著對她說。
“真的嗎?”她抬起頭,停止了訥訥自語。
“是的夫人,但是我現(xiàn)在需要你告訴我實情。”
“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我那姑娘可是我哥哥拜托給我的,我怎么向他交代啊,她可是連踩死一蟲子都害怕的啊。”克勞馥小姐的姨媽哭述著。
“你侄女是怎么決定要嫁給那位大衛(wèi)先生的?你知道,外界都在議論這個。”
“都怪我,先生。雖然那家人很有錢,又是貴族,但是你知道那家的老先生并不喜歡他的兒子,但是他的姑媽喜歡他,還說要把自己的遺產(chǎn)留給他,還要把寶石留給他的妻子。我的侄女本來對那個丑小子沒有什么好感的,可是那個丑小子一直纏著她不放。這都怪我。”
這個婦人說到這里,哭了起來,“因為我的身體一直不好,治病幾乎把家里的積蓄都用完了,我的侄女非常善解人意,她平時也做點兼職補貼家用,后來我的病也加重了,家里沒有錢看病,她有一天就告訴我說她考慮好了,說她準備嫁給那位先生,說這樣就有錢給我治病,當時我本來想勸阻她的,可是我知道我這病懨懨的樣子說什么都沒用。”
聽這位夫人這么一說,我意識到從我進這間房間開始,她的咳嗽都沒有停止過,她手里還一直緊緊攥著一條手絹,不停地拿它揩拭自己的嘴角。
“真是位好姑娘呢。”我感慨道,“那天晚上克勞馥小姐是什么時候到你這里的?有氣喘吁吁的感覺嗎?”
“應該是八點半左右到我家的,因為那個時候我正在看‘尋寶’節(jié)目,那欄節(jié)目剛剛開始,它是每天晚上八點半開始的。她好像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她像往常一樣給我拿了一件厚衣服搭在腿上,還囑咐我說‘這病不能拖了,得早點去醫(yī)院做手術。'”
“后來她就一直陪著你嗎?”
“是的,后來她陪著我看電視到十點多鐘,我們才睡下。”她想了想又說,“對了,隔壁的杜麗斯太太可以作證,她快九點的時候還敲我的門,想向我借點兒胡椒粉呢,我的侄女去開的門,她們還閑聊了一會兒。”
“你確定小姐沒有什么異常嗎?”我再次問道。
“沒有。”柯女士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有提到宴會上的什么事嗎?”
“唔,好像說過一些‘大家都夸我漂亮’‘說我和寶石本來就很搭配’之類的話,而且她還說那條項鏈價值上萬英鎊呢,我當時還為這樣大的數(shù)目嚇了一跳。”
“這樣啊。那打擾了,夫人,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
告別了柯女士之后,我又向剛才她提到過的隔壁鄰居證實了這件事,她們確認確實有那么回事,只是說當天晚上她們詢問了宴會的情況,克勞馥小姐并沒有什么特別開心的表情,她們也覺得沒什么奇怪的,誰嫁給那樣一位殘疾的丑八怪會開心啊?她們還說,外人都議論克勞馥小姐是貪圖那位先生的錢才嫁給他的,可是誰知道這位小姐是為了給她姑姑治病呢?只有我們這些街坊知道罷了,柯太太知道克勞馥小姐的決定后心情不好,病情還又加重了呢。
三
從那里出來后,我想我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一大半,現(xiàn)在還需要去證實最后一招棋。
我到了林治街的珠寶店那里,這家珠寶店并不打眼,應該說是非常的不起眼,一般路過的人都會把它遺忘掉。這里的老板是坎貝爾先生,他就是那天在審問的時候作證的先生,這位先生今年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他見到我,知道了我的來意后,就給我讓了座。
我問他當天是否當真有那樣一個姑娘到他店里。
“先生,我在堂前說的可全是實話啊,那天早上十點左右吧,我們店才開門不久,我們一般是每天早上九點半開門,我就看見一個姑娘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長得非常美麗,對了就是那天在審問堂上的那位年輕姑娘,她匆匆忙忙地進來,說要讓我看一件寶貝。我就看見她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了一條寶石項鏈,好家伙,這個可價值幾萬鎊呀,這種東西我只用看一眼就知道,我當時就打量了她一下,就問她‘為什么拿來賣呢?’她說這是她爸爸留給她的,她現(xiàn)在不需要了想把它賣掉。我想了想還是不能買,第一是這么高價值的東西我們店里一時拿不出這么多錢,第二是誰知道這位窮酸的姑娘從哪里弄來的這條項鏈?沒想到,幾天后,就有人傳我去候?qū)彙!笨藏悹栂壬袊@道。
“那當天來的那位克勞馥小姐表情怎么樣?”
“我認為不是很自然,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慌亂,把寶石項鏈都拿錯了,掏出了她的化妝品盒。”
“你對這個案子怎么看,先生?”我打趣地問道。
“唔,不是已經(jīng)定案了嗎?這些事我們也不好說。”他嘆了口氣。
我想,最后一塊拼圖我已經(jīng)把它給放上去了,現(xiàn)在,不,是立刻!我立刻就應該去找到法院那幫老家伙告訴他們事件的經(jīng)過,在這之前,我應該先去找詹姆斯爵士說清楚。
“詹姆斯爵士,我想我們都錯了。”我笑道。
“都錯了?什么意思?”他一頭霧水。
“錯在我們都沒有跳出思維慣性的圈子,總是把盜竊和殺人的兇手合二為一。”我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
詹姆斯爵士摸了摸頭,“那你的意思是……”
我悠閑地坐在詹姆斯爵士的對面,點上了煙斗,說:“想想看,一個天性怪異的人,身心都不正常的人,你知道這些人的感情是怎樣的嗎?他們可是比日常生活里正常的平凡人要強烈一千倍!然后你再想想這樣一個人如果為了讓自己心愛的人免于受到偷竊罪的懲罰,他在犯罪之前會猶豫嗎?注意,我絕不是說大衛(wèi)·葛萊姆有殺害夫人的意圖。川姆麗特告訴他夫人有點不舒服,他到她房里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東西被偷了,她自然就會懷疑愛迪絲·克勞馥,可能把她的感覺說給大衛(wèi)聽,還威脅要立刻處置她。我敢說他并不想殺死她,可能他只是威脅要殺她,但是夫人還是一再要求,他就動了殺心。
“還記得夫人脖子上的那條勒痕吧,那么深,不是一般人能夠干出的,一定是在某種癲狂程度下才有的結果。還有,你別忘了,沒有人看到有壞人偷偷進來或離開屋子,兇手沒有留下任何作案跡象。如果是個帶著武器的竊賊,很可能會留下一些線索,至少有人會聽到一些聲響。
“除此之外,那天晚上是誰把她的房門鎖上又打開呢?而且克勞馥小姐被證實已經(jīng)在八點半到了姑姑家,大衛(wèi)先生又說他八點鐘最后看到了丹諾生太太,如果是小姐殺人的話,她怎么在半個小時內(nèi)辦到的?只能說是她先盜走了珠寶,大衛(wèi)先生隨后殺死了夫人。”
我頓了頓又說,“我告訴你,是房子里的某個人,某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別人不會懷疑到他、沒有任何預謀、也沒有任何動機去殺人的人。想想看吧,除了這位受寵的先生還有誰呢?”
詹姆斯爵士在一旁聽得愣住了。
“我還要告訴你,克勞馥小姐要盜走珠寶的原因是因為她姑媽的病加重了需要馬上住院開刀,而她出于自尊心當時還不能開口向男方家要錢,于是想著那些寶石遲早是她的,干脆先盜去拿出去賣了給姑媽治病。可惜啊……”
聽完我的敘述,我和詹姆斯爵士都沉默了。一會兒,管家上來對我說有電話找,我告訴他我知道了,并接通了我房間里的分機。
電話是警局打來的,刑警說今天下午接到葛姆斯家里的報警說,大衛(wèi)先生開槍自盡了,自盡之前留下了一封信,信里澄清了一切,還以貴族的名義要求警局放了克勞馥小姐。聽完刑警對那份信的內(nèi)容描述,和我的推理完全吻合。我無力說了聲,“知道了”,就掛上了電話,完全沒有了以前解決掉一個案子的興奮。
“看來這個案子不需要重審了,詹姆斯爵士。”我攤開雙手,對他無奈地聳聳肩。
詹姆斯爵士也無奈地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這個時代愛情還會讓人瘋狂,真是不可思議。”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