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史其實超好看大全集(超值白金版)
- 王光波
- 8797字
- 2019-01-03 02:35:10
第九章 大明朝的首批作家和暢銷書
朱元璋與《大明律》
洪武三十年(1397年)五月,《大明律》制定完成,頒示天下。
朱元璋鑒于元末法制松弛的教訓,十分重視立法。吳元年(1367年)十月,即命左丞相李善長做制定律令總裁官,參知政事楊憲、御史中丞劉基、翰林學士陶安等二十人做議律官,討論制定立國安邦的法令。十二月律令制成。洪武元年(1368年)正月頒行天下。凡律285條,令145條,令作為律的補充,主要記載諸司制度。以后隨著《大明律》的日益完善,許多令條歸并進律條。洪武六年夏,刊《律令憲綱》頒發給各司。同年閏十一月,朱元璋又下令刑部尚書劉惟謙詳細制定《大明律》。次年二月書成,頒行天下,篇目以唐律為藍本,共606條,分30卷。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八月,因為刑部上奏說:“比年條例增損不一,以致斷獄失當。請編類頒行,俾中外知所遵守。”遂命翰林院同刑部官更定《大明律》,使之日臻完善。至洪武三十年(1397年),最后修定完成《大明律》,頒行全國。
頒行《大明律》后,又出現了偶發事件和新的問題,于是臨時制定條例加以處理。弘治五年(1492年)七月,刑部尚書彭韶以鴻臚寺少卿李所請,刪定《問刑條例》。弘治十三年(1500年),孝宗又令刑部尚書白昂與九卿議上《問刑條例》297條。《大明律》曾在嘉靖時期修改過兩次。萬歷十三年(1585年),刑部尚書舒化又重加修訂,并在律后附加《問刑條例》,共382條,“刪世宗時苛令特多”。崇禎十四年(1641年),也有人建議要議定《問刑條例》,不過還沒來得及進行明朝就滅亡了。
除《大明律》外,洪武十八年(1385年),明太祖又以皇帝的名義頒行《大誥》共74條。第二年五月,又頒行了有87條的《大誥續編》。洪武二十年(1387年)二月,頒行《大誥三編》共43條,次年,又頒行《大誥武臣》共31條。其內容是匯集有關官民犯罪的條例。
在大量案例中主要懲處豪強與貪官污吏的共一萬多件。洪武三十年(1397年),太祖“命刑官取《大誥》條目,撮其重略,附載于律”。《大誥》中的例實際上成為律外之法,作為對《大明律》的解釋補充。頒行《大誥》后,發至全國,要求“一切官民諸色人等,戶戶有此一本。若犯笞杖徙流罪名,每減一等,無者每加一等。所在臣民,熟觀為戒”。這一做法“意在使人有所警惕,不敢輕易犯法”,從而強化明的統治。
明初刑律包括律、令、誥等方面的內容,但隨著《大明律》的不斷完善,明代刑律逐漸演變至以《大明律》及條例為主。《大明律》共有30卷,460條,分名例、吏律、戶律、禮律、兵律、刑律、工律七部分。刑分笞、杖、徙、流、死五等。法定的刑具有笞、杖、訊杖、枷、、鐐等。總體上看《明律》的法律體系較之《唐律》更加完備,也更加嚴酷,它表現出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和前代比,在對待謀反、謀大逆、謀叛、謀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等“十惡”的行刑上,以及秘密宗教活動的處治上更加嚴厲殘暴。明律規定對“十惡”罪人的行刑,無論主犯、從犯一律凌遲處死,而且還把“十惡”的范圍擴大了。明律規定,凡部民殺死所屬知縣、知州、知府;軍士殺死百戶、千戶、指揮的,均屬“十惡”中的“不義罪,處以極刑”。同時,鑒于元末曾以宗教形式組織發動農民起義,《大明律》特別規定“禁止師巫邪術”律條,規定“為首者絞,為從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第二,《大明律》增設“奸黨”條,規定:“若在朝官員,交結朋黨,擾亂朝政的要斬殺,妻子充作奴隸,財產收繳入官。”禁止官員結黨,這是前代法律條文中所沒有的。為限制大臣專權,《大明律》規定:“凡除授官員須從朝廷選用,若大臣專擅選用者斬。”把任免官吏權專屬皇帝并以法律條文的形式固定下來,禁止官員私下里互相引薦,結黨營私,形成與皇權抗衡的力量。
第三,增加了經濟立法的比重。明初,為恢復和發展生產,朱元璋采取一系列政策措施,而且制定了在性質上屬于經濟立法的具體條款。如明律禁止盜賣、換易、冒認及侵占他人田宅,如果被確認是強占,最高可判處杖一百,流三千里刑。對“占田過限”、“欺隱田糧”者也有懲治,“其田入官,所隱稅糧,依數征納”。明廷特將居民劃分成了軍戶、民戶、匠戶及灶戶四種,是為了保證賦稅、徭役的穩定。
但明律規定軍戶、匠戶、灶戶平時不可以隨意流動,私自脫籍會被嚴懲。同時,明律還對養奴蓄婢的數量加以限制。規定貴族功臣之家最多不得超過二十人,一般庶民之家禁止蓄養,否則杖一百,奴婢放免為良。如有誘騙和掠賣良人為奴婢,則杖一百,流三千里。另外,在明代商品貨幣發展的形勢下,為適應工商業發展的需要,明律專列“鈔法”,如拒絕收受寶鈔,或制造、使用偽鈔,除追納賠償外,并處杖刑。又補充規定:“凡偽造寶鈔,不分首從及窩主,若知情行使者,皆斬,財產入官,告捕者官給賞銀二百五十兩,仍給犯人財產。”明律嚴格制定法律禁止販“私鹽”、“私茶”。并且明律還增訂了《市廛》、《田宅》、《錢債》、《郵驛》、《營造》等編。明律根據時代的特點和需要施行以刑法推行經濟立法的做法。
羅貫中與《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原名《三國志通俗演義》,是一部著名的章回體長篇小說。它以歷史上的重大歷史事件為素材,藝術結構宏偉龐大,塑造了許多有血有肉的典型人物形象,在社會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部偉大作品的出現,標志著我國小說創作跨進了一個新階段。
元末明初的羅貫中,在民間長期流傳的三國故事,以及相關傳說、講唱、戲劇和話本等的基礎上,大量吸收陳壽的《三國志》和裴松之注解中的材料,然后結合自己豐富的生活經歷,才寫就了這部不朽的名作。
羅貫中(約1330~約1400年),名本,一說名貫,山西太原人,一說錢塘人,或廬陵人。他的生平史傳中未見記載,僅有的關于他的資料,也殘缺不全。其中賈仲名的《錄鬼簿續編》較為可信:“羅貫中,太原人,號湖海散人。與人寡合。樂府隱語,極為清新。與余為忘年交,遭時多故,天各一方,至正甲辰復會,別來又六十余年,竟不知其所終。”《錄鬼簿續編》為明永樂二十年(1422年)所作,賈仲名說至正甲辰(1364年),見過羅貫中,又是忘年交,從這里推測羅貫中大致生活在元末明初的動亂年代,大約是1330年至1400年之間。明王圻的《稗史匯編》中說:“如宗秀,羅貫中,國初葛可久,皆有志圖王者。”據他說,羅還曾經是元末農民起義領袖張士誠的幕府。由這些點滴的片段資料及其作品中推崇圣君賢相的作法和所反映出來的豐富斗爭經驗來看,可以推想羅貫中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封建文士,而是個有政治抱負,并有一定的軍事、政治斗爭經驗的人。羅貫中的創作是多方面的,他寫過戲曲和樂府隱語,現存的戲曲作品有《趙太祖龍虎風云會》,另有《忠正孝子連環諫》和《三平章死哭蜚虎子》二篇。他也能作曲寫詞,不過其主要創作是小說。相傳他寫過十七史演義,現存的以羅貫中署名的小說除《三國志通俗演義》外,還有《隋唐志傳》、《殘唐五代史演義傳》和《三遂平妖傳》等,但這些作品經人多次增刪修改早已面目全非。據說他還是《水滸傳》的撰寫者之一。
羅貫中十分了解老百姓苦難深重的生活處境,他經歷了元末的社會大動亂,深入社會下層,親眼目睹了當時的現實斗爭。所以《三國演義》中對社會分裂動蕩狀況的描寫,對董卓等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的揭露和批判,對無辜人民一次次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慘景的摹畫,都是源于現實的創作。同時,他又是個有抱負的“有志圖王者”,所以非常渴望仁君、賢相、英才,對清明的政治十分向往。因而他在《三國演義》中,推崇“忠”、“義”,主張用王道、仁政治理天下。
可惜今人對羅貫中生平知之甚少,甚至連一些基本問題,諸如其生年、卒年、籍貫,等等,人們的說法也多種多樣。我們只能根據一些零星的材料,找尋他的思想脈絡。
《三國演義》作為歷史演義小說,其成書過程十分特殊。它主要來源于兩個方面的題材:一是史籍,一是民間傳說、講史話本和戲曲,而后者是最主要的。關于三國人物的一些奇聞軼事,早在晉代和南北朝時期就有了。南朝宋人裴松之為晉朝陳壽的《三國志》作注,其中便收集了許多有關的故事。隋煬帝時,還有人以三國故事為題材編成傀儡戲,作水上雜戲表演。如記載在杜寶《大業拾遺錄》中的,有曹操譙水擊蛟、劉備檀溪躍馬等節目。三國故事到了唐代已成了說書藝人的重要素材,而且極其生動。劉知幾在《史通·采撰》中說三國故事“得之于行路,傳之于眾口”。李商隱在《驕兒詩》中寫道:“或謔張飛胡,或笑鄧艾吃。”由此可見,當時作為笑謔材料的,就有關于三國的故事。宋代三國故事通過藝人的表演、演唱流傳更加廣泛。蘇東坡在《志林》中記載:“王彭嘗云:涂巷中小兒薄劣,其家所厭苦,輒與錢,令聚坐聽說古話。至說三國事,聞劉玄德敗,頻蹙眉,有出涕者;聞曹操敗,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澤,百世不斬。”別說大人,甚至小孩子都分辨得出劉備、曹操是兩個鮮明對立的人物,可見在當時三國故事帶有推崇劉備而貶低曹操的鮮明傾向。據《東京夢華錄》載,北宋時已出現了“說三分”的專家霍四究。
三國故事的話本,保存下來的有元代至治年間(1321~1323年)新安虞氏刊印的帶有圖像的《全圖三國志平話》。全書分成上、中、下三卷,上圖下文,長達八萬字,這或許是說書藝人的腳本,或是個提綱,可見三國故事在當時已在講說了。開頭是劉備賞春、司馬仲相陰間斷獄的事,正文從桃園結義開始,以諸葛亮病死結束。它的情節不拘泥于史實,而是根據民間作家的樸素想象而進行大膽虛構,如說張飛怒鞭督郵后又分尸六段;劉、關、張同往太行山落草;曹操勸漢獻帝讓位于曹丕;張飛喝斷當陽橋,嚇得曹兵倒退三十里,等等,都帶有濃重的民間傳說色彩。敘寫雖說簡略,卻也大體上有三國故事的框架,且小有規模,想象力豐富,情節活潑生動,不僅具有鮮明的擁劉反曹的傾向,而且富于人物鮮明的個性,如劉、關、張等人都富有草莽英雄氣息,其中張飛的形象最為活躍、最有生氣,對諸葛亮的神機妙算也表現得十分突出。據考證,元代如這類“說三分”的話本可能還不只一種。
三國故事在宋、金、元三代,還被大量改編成戲劇,搬上舞臺。《宋史·范純禮傳》及南宋姜白石《觀燈口號》等詩歌中都記載了三國戲演出的情況。陶宗儀《南村輟耕錄》所載,戲文名目有《赤壁鏖兵》、《襄陽會》和《罵呂布》。《關大王獨赴單刀會》和《劉先主跳檀溪》等南戲在宋元戲文《宦門子弟錯立身》中有提及。元雜劇中的三國戲,據鐘嗣成《錄鬼簿》和朱權《太和正音譜》等書著錄,共有40多種,像桃園三結義、過五關斬六將、三顧茅廬、赤壁大戰、單刀會、白帝城托孤等重要情節,在元雜劇中都演出過了。劉備、曹操、關羽、張飛、諸葛亮、周瑜、呂布等成為三國戲劇中的主角。
正是有了這些豐富的傳說、民間作家口頭創作和各種戲劇,以及《三國志》和裴注中的大量材料作為題材,加上他有一定的軍事政治斗爭經驗以及豐富的生活閱歷,經過充分的藝術創造之后,最后寫成了長篇小說《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的演變成書過程中,有兩個特點值得注意:其一,它形成于長期集體創作的基礎上。在漫長的創作過程中民間藝人、封建文人,或口頭,或書面,各種政治藝術觀點和創作意圖相互交錯,集中提煉了不同時代的歷史內容。其二,它是一部歷史小說,雖然要依據三國的人物和戰爭來創作,但作者可以進行藝術加工,根據自己的世界觀決定取舍。所以《三國演義》并不是簡單地敘述三國人物和故事,而是一部經過藝術再加工的文學作品,它對于當時的生活面貌和丑惡的陰暗面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揭露。
1522年刊印的嘉靖本是羅貫中《三國志通俗演義》現存最早的版本,全書共分24卷,240節;題“晉平陽侯陳壽史傳,后學羅本貫中編次”。書前有弘治七年(1494年)金華蔣大器(庸愚子)作的序,序中寫道:“若東原羅貫中,以平陽陳壽傳,考諸國史,自漢靈帝中平元年,文不甚深,言不甚俗,事紀事實,亦庶幾乎史。”
新刊本在嘉靖本之后不斷出現,對原來的分卷數、回目和引用詩詞有所改動。明末,《李卓吾批評三國志》把二百四十節合并成一百二十回。清代康熙年間,毛綸、毛宗崗父子依照金圣嘆評改《水滸傳》的先例,對全書的回目、情節和文字作了一次全面的加工調整,并且添上評語,于是毛宗崗本便成了清代以后最通行的本子。
“三國”故事創作成“演義”之前,廣泛流傳于民間,至其成書則“學士讀之而快,委巷不學之人讀之而亦快;英雄豪杰讀之而快;凡夫俗子讀之而亦快也”。成為數百年來在民間最為暢銷的古典長篇小說之一。它對后世的影響表現在兩方面:一是社會影響;一是對于文學發展的影響。
《三國演義》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黃人在《小說小話》里曾說:“異姓聯昆弟之好,輒曰桃園,帷幄多運用之才,動言諸葛。”可見其社會效果之大。桃園結義中體現出的“忠義”思想,書中記載的大量軍事斗爭經驗對后世都有很大的影響。
勞動人民在封建時代,為了謀生和自衛需要相互團結救助,來對抗共同的壓迫者和剝削者,于是劉、關、張之間那種“朋友而又兄弟,兄弟而又君臣”的平等關系很容易就成為他們所向往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從而仿效他們“結義”的方式,服務于自己所進行的斗爭。黃人在《小說小話》中有這樣的話:“張獻忠、李自成及近世洪秀全等初起,眾皆烏合,毫無紀律,其后攻城掠地,伏險設防,漸有機智,聞其智以《三國演義》中戰案為玉帳唯一之秘本。”由此可見,在明清兩代的農民起義中,《三國演義》起著一種軍事教科書的作用。《三國演義》中封建思想和現實主義的描寫交織在一起,因此出現了一種有趣的情形:統治階級發現了書中的“正統”思想和“忠義”觀念,有利于其政治統治。皇太極早在1639年就命大學士出海用滿文翻譯《三國演義》、《孟子》和《通鑒》。清王朝入關后,一些不識漢字的文臣武將,也把這本書當做識字的教材。
《三國演義》對于文學發展的作用和影響更不可低估。它是“記述派”的代表作(與此相對的為以《紅樓夢》為代表的“描寫派”)。這表明《三國演義》是在歷史事實的基礎上進行藝術加工的成功之作。它深遠的藝術影響表現在:它和《水滸傳》一起,成為我國最早出現的、在思想和藝術方面都相當成熟的長篇章回小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因為它結束了文壇上長篇小說創作只作為說書人底本的時代。《三國演義》同時也為創作歷史小說開辟了一條嶄新的道路。這類小說作品自明以來大量涌現,從《開辟演義》到《清宮演義》,中國各個歷史時代在小說中都得到呈現。不過大多數歷史小說都不及《三國演義》和《水滸傳》的成就。另外,眾多文人和民間藝人也將《三國演義》中許多具體生動的人物形象和曲折動人的故事情節用作藝術再創作的題材。由他們寫成的地方戲曲和各式各樣的曲藝作品,搬上舞臺演唱于閭巷集鎮,流傳下來,至今仍受群眾喜愛。
施耐庵與《水滸傳》
與《三國志通俗演義》同時期出現的長篇小說《水滸傳》,是一部描寫農民起義的文學巨著。至于這部書的作者,說法不一,有說是施耐庵,有說是羅貫中,也有說是施耐庵編,羅貫中續。
歷史記載的有關施耐庵生平的資料非常少。據《興化縣續志》載明人王道生所寫的《施耐庵墓志》和發現的《施氏家簿譜》、《施子實碑》載,說他名子實,字肇端、彥端,一說名耳,原籍蘇州,后來遷至揚州興化。元貞二年(1296年)生人,約于洪武三年(1370年)去世。
相傳施耐庵生于船家,從小就對河湖港汊的水上生活十分熟悉。13歲他到滸墅關(今屬江蘇)讀私塾,19歲中秀才,29歲中舉人,35歲中進士。后來在浙江錢塘(今杭州)做了兩年官,因其性情耿直,與當道不合,乃懸印棄官而去,寓居蘇州,與江浙儒學提舉副使劉基來往密切,情誼深厚。
蘇、杭二郡,歷來就繁華熱鬧,民間演戲、說書之風頗為盛行,吸引各地藝人匯聚于此,表演歷朝歷代的故事;坊巷間也流傳著許多生動的傳說,十分吸引聽眾。施耐庵被其中關于北宋宣和年間宋江起義的故事深深打動。為了抒發自己反抗腐朽黑暗勢力的叛逆情感,他決心以宋江起義的故事為素材作長篇小說,以揭露封建社會的黑暗和統治階級的罪惡,贊頌農民英雄的反抗精神。
施耐庵用心搜集民間傳說、話本、雜劇,仔細研究宋末以來為藝人們所感興趣的話本《大宋宣和遺事》,重新演繹其中劫取生辰綱、楊志賣刀、宋江私放晁蓋、劉唐下書、宋江殺閻婆惜等情節;又以《宋江三十六人贊》為創作基礎,以其驚人的藝術才能,創造了一百零八將的姓名和綽號,從而使宋江起義的故事愈加生動豐富。他還參閱了《宋史》中《徽宗紀》、《侯蒙傳》、《張叔夜傳》等文獻,用以充實自己對民間傳說進行的再創作。
施耐庵經過不懈努力,對宋江及其同伙的起義故事加以文學的提煉,運用豐富的想象,初步塑造了林沖、魯智深、武松、宋江、李逵、孫二娘等一批替天行道的英雄形象,完成了長篇小說《水滸傳》這部以描寫農民起義為中心內容的小說的初稿。
就在施耐庵專心寫作時,江南爆發了聲勢浩大的反元斗爭,一時間群雄涌起,各自割據一隅。張士誠的反元武裝馳騁太湖流域,割據蘇州一帶。政局的千變萬化,使施耐庵難以靜心修改《水滸傳》。由于博學,他被張士誠部下卞元亨舉薦,入張士誠幕府。但是施耐庵見張士誠胸無大志,料定他成就不了大事,不久后便以照顧老母為由,隱居興化白駒鎮老家,繼續進行自己所熱衷的小說創作。
施耐庵回到白駒鎮后,將屋舍建在了四面圍水蘆蕩連綿的水村施家垛上,避開戰亂的紛擾和塵俗的囂鬧,潛心編寫《水滸傳》。
施耐庵勇于打破世俗的封建舊習,大膽地借助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來表現自己痛恨專制社會的思想。在他構筑的由宋江等一百零八位好漢建立的水泊梁山上,人人平等而秩序井然,個個獨立又各盡所能。施耐庵在書中宣揚平等、民主,謳歌自由,并且深刻地揭示了“官逼民反”的哲理。出自他筆下的“強盜”劫貧濟富,路見不平則拔刀相助,為了正義而置生死于度外,成為勇于為正義、為真理而獻身的典范,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水滸傳》重塑了被扭曲的農民英雄的正直形象,揭開了那些帝王將相虛偽的面紗,被稱為思想文化史上的偉大創舉。
明洪武初年,天下剛剛統一,十分缺少人才。這時任翊運守正文臣的誠意伯劉基,受朱元璋之命,網羅四方才士,以鞏固明王朝的政權。他欽慕施耐庵的才識,乃親赴白駒鎮,想說服其為明效力。然而年逾七十的施耐庵卻無意要入朝做官,他喜歡鄉野間沒有束縛的悠閑生活,以年邁謝卻了好友的薦舉,并把剛完稿的《水滸傳》拿給劉基看。劉基閱讀了《水滸傳》后,也就不再勉強施耐庵出仕了,他回去向朱元璋稟報道:“此人心思才力已耗盡于一部小說矣,用之何益!”沒有多久,施耐庵染病悄然逝去,享年75歲,葬于家鄉施家橋畔。
施耐庵創作完《水滸傳》后并沒有馬上出版發行,直至正德、嘉靖年間才問世,以后又經李贄、金圣嘆等人修改,由最初的一百回本而形成通行的七十回本。全書環環相扣,情節生動跌宕,曲折動人。如武松打虎、林沖夜奔、楊志賣刀、智取生辰綱、三打祝家莊等,故事精彩動人,情節出人意料,人物性格活潑爽快,語言通俗易懂而又不失豐富表現力,藝術感染力極強。施耐庵憑著他對水鄉生活的豐富感受,為讀者展現出“縱橫河港一千條,四方周圍八百里”的梁山自然風貌,描繪了水泊梁山英雄們活躍于河湖港汊的俠義生活。他對人物的刻畫,或以濃墨重彩,精描細寫;或烘云托月,借客喧主,使之個性鮮明、呼之欲出。如魯智深的見義勇為、李逵的忠誠不二、武松的正直英勇、林沖的不甘屈辱、楊志的剛烈、阮小二的機敏、花榮的驍勇、石秀的忠義等使人讀后印象極深。即使是奸險的高俅、荒淫的高衙內等一些反面人物,也被刻畫得入木三分,以至于讀者看后,都憎惡得咬牙切齒。
《水滸傳》自問世以來,家喻戶曉,童叟皆知,產生了巨大而廣泛的影響。
它的社會影響,首先是很大程度上鼓舞了明清的農民起義的斗志。幾百年來,小說中那些理想化的英雄人物,在人民中間深深扎下根來。他們強烈的抗爭精神、樂觀的革命意志成為人們精神上的巨大支柱,激發了人民的斗志。李自成、張獻忠、太平天國、義和團等農民起義,甚至民間組織天地會,都被其深深影響著。張獻忠就曾“日使人說《水滸》、《三國》諸書,凡埋伏攻襲皆效之”。太平天國軍隊的策略,很多便是取自《三國》、《水滸》之中的。鎮壓太平天國的胡林翼也說:“草澤中全以《水滸傳》為師資,故滿口英雄好漢,而所謂奇謀秘策,無不粗鹵可笑。”(醒酬生《莊諧雜錄》)道出了人們受《水滸傳》影響的原因。正因如此,明代崇禎、清代的順治、康熙、乾隆、嘉慶、咸豐、同治等皇帝,曾多次禁毀《水滸傳》,更有一些封建文人誣蔑《水滸傳》是“海盜”之書,純屬“妖言惑眾”,甚至咒罵作者施耐庵“子孫三代皆啞”。越是這樣,就越揭示了統治階級色厲內荏、底氣不足的本質。道光六年(1826年),封建的御用文人俞萬春可謂惡毒,作《蕩寇志》,想用來抑制《水滸傳》的影響。金圣嘆的腰斬《水滸傳》,或許也是由于受封建統治思想的影響。但這些都徒勞無益,《水滸傳》已深入民心,以至于流傳至今。
中國古典小說的直接源頭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志怪、志人小說,經唐宋傳奇,宋元話本,《水滸傳》使古典小說的藝術傳統得到了升華,它和《三國演義》一起,共同促成了章回體小說的雛型。不僅如此,它還首次以農民起義者為小說的主人公。
《水滸傳》因其藝術成就獨特,對后世的文學,特別是小說、戲劇和民間文學的發展及明清的小說創作,產生了很大影響。受其題材影響,之后產生了《水滸后傳》,《后水滸傳》、《結水滸傳》。沿其歷史小說的體例,《說唐》、《楊家將》、《說岳》等許多小說問世;《儒林外史》的結構也明顯受到它的啟發。從此被封建文人輕視為街談巷議的不入流的鄙俚之辭的小說,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中國文學的大雅之堂。《寶劍記》、《義俠記》等有關水滸的戲劇劇目也都應運而生。民間文藝中以《水滸傳》故事為題材的更是不勝枚舉。直至今日,依據《水滸傳》故事而改編的戲曲、影視節目依然很多。《水滸傳》不僅為后來文學創作提供了十分豐富的素材,而且在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結合上,尤其在塑造英雄人物方面,都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借鑒。
《水滸傳》問世不久,便被譯成日文流傳到日本;300多年前,《水滸傳》又被譯成朝鮮文以及亞洲其他國家的文字,到19世紀中葉傳入歐、美。《水滸傳》已成為世界人民共有的文學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