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相愛相殺(3)
- 一念情起·終結篇(全集)
- 九月如歌
- 4988字
- 2016-08-19 17:47:50
他捉住她拍打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上,氣息喘喘,唇才移開她的唇,便啞著聲急急說道:“阿璇,是我!昨天晚上是我!”
申璇只覺得一陣陣地悶暈,她再一次睜圓了眼,用力地看進他的眼睛里,想要看些破綻出來,卻怎么也看不出來:“你?”
他點頭,眸子里有了堅定:“我。”
她搖頭,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一切的一切都叫她無法相信,他又為什么要騙她?“你……”明明不信,又不敢再次去問,她好怕,好怕不是他。她不想有了一點點的光,又被撲滅了。
“阿璇,昨天晚上,你喊了一夜我的名字,你知道不知道?”那時候,他的耳心都是緊著的,耳心里像是誰在拿著刮墻粉的片子在刷刮著一般,那聲音刮得他皮膚都緊了,血管都緊了,緊得人要發蒙一般。
他簡直是被她折磨瘋了!這個壞女人,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讓他過,在一起的時候是,分開了也是,她真是一天都不讓他安生!
昨天夜里,若不是楚峻北帶了人及時把邱銘俊的車子截了下來,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好在,好在截了下來。
裴錦程鳳眸里那些若隱若現的欣然,讓申璇心里那根弦突然一松,似乎連骨節都松了,松得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開始喘氣,像進入高原后缺氧想要用力呼吸更多的氧氣一般,用力地呼吸著,大腦也開始空白。她伸手揪住一團白色被面放在唇邊,嘴微微張開,咬了進去。被子在她嘴里被咬扯著,咬著咬著,她再也哭不出聲音來。
他靜靜地看著她哭,她哭的時候,盯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那眼淚像是被拔了塞似的,堵都堵不住。看著她的淚眼,他的喉結也開始澀得難以忍耐起來:“阿璇。”
他的手摸著她的眼角,摸過那些淚痕,聲音喑啞低緩:“阿璇,你昨天晚上喊著我的名字,一晚上。”房間里中央空調的聲音嗡嗡的,她的身子光光的,他把臉伸過去,埋在她的頸間,她細滑如瓷的肌膚就在他的皮膚下。把她的手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臉上,摩挲著,他長長地噓了口氣,鼻尖抵著她的鎖骨,牙在這時候狠狠地咬了起來:“一晚上,一晚上,你都喊著‘錦程,錦程’。”他喘了一口氣。
搭在他臉上的柔軟的小手抖得有了些力,慢慢地往他耳后滑去,穿進他的發里,然后緊緊地抱著他的頭,往上移。她的頭挨上來,臉貼到了他的臉上,她聲音里的那些惶恐,悉數落進了他的耳朵里:“錦程,還好是你,還好是你!我差點……我剛剛都怕死了,怕死了!”
她光著的身子,抬起腿來鉤住他的腿,看著他:“錦程,錦程,錦程……”她越喊越激動,腦子里什么也沒有了,什么申家、裴家,什么白珊、李沁兒,什么韓啟陽,統統都不見了,腦子里全都是這個人的名字!喊著喊著,她仰著脖子開始吻他。
他的鼻尖靠在她的鼻尖上,輕輕地緩慢說道:“阿璇,跟我回去,回家去。跟我回家去,回我們的家……”
申璇當即就明白了裴錦程所指的回家是指哪里。
他們的家,便是梧桐苑……
裴錦程到了海城,路過一家花店,他停下腳步,想到了申璇生日那天韓啟陽送的花,當時他覺得矯情,拔了拿去花瓣浴了。
花店里火紅的玫瑰抱在一個男人手里,他走過去,聽到穿著布藝荷葉邊圍裙的營業員對那個男人說:“你女朋友一定會喜歡的,女孩子嘛,都喜歡這些東西。有了鉆戒,再加一束火辣辣的玫瑰,求婚一定會成功的。”
裴錦程心想,左右是他不死心,那就如覃遠航說的一般,追吧!
讓營業員也包了一束花,他始終記得那次的tango,她一身艷紅,骨子里散發出來的熱情就像火一樣,紅玫瑰真的很適合她。
地址上寫了錦秀路,讓人簽收好了。他又有些不放心,便打了車,親自帶花店的營業員過去送花。
看著花店的營業員又把花抱了回來,坐回到了出租車上,裴錦程習慣有司機的時候都坐后排,他看著前排副座的營業員,皺眉問道:“怎么回事?家里沒人?”
不可能沒人的啊,用人總是有的。
營業員為難地說:“裴先生,我過去站在大門外看了一眼,里面好像在辦喪事。我們開花店的知道忌諱,人家里面辦白事,送這么紅的花過去,不妥當,會被罵的!”
裴錦程整個人都僵在了后座,回不了神。
申家出了事,申璇的二叔、三叔都遇到了意外身亡。
全家悲慟之際,申璇成了被炮轟和批判的對象,二嬸、三嬸更是言辭激憤,申老爺子氣得再次犯病入了醫院,裴錦程陪著申璇一起趕去醫院。
正當沉靜之時,三嬸突然推了申璇一把,這下讓她一踉蹌,差點站不穩。
裴錦程拉住申璇的一只手臂,看到被老四、老六拉著的三嬸憤然大罵:“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哥就是為了你才不準家里辦喪事!你二叔、三叔都死了十幾天了,還不準辦喪事!申璇,要不是這樣,我和你二嬸就不可能來鬧,就不可能讓爸爸生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怕裴錦程知道申家出事,你就要逼得我們其他兩房的死人都不能閉眼!申璇,你怎么不去死!”
裴錦程愕然地看著申璇的三嬸。看著看著,他感覺到手心里的手臂開始顫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他一把將要跌落下去的申璇夾掖抱起,摟進了懷里。
“怎么不告訴我?”他此時發現,自己就連訓斥也不敢大聲。
申璇的臉就貼在裴錦程的胸膛上,緊緊地咬著唇。又是因為她,次次申家出事,都是因為她!哥哥說,不想讓申家再欠裴家什么,要讓她的感情平等。
申凱站在三嬸面前,強忍著要拉大的聲音。雖然當時他是真不想讓裴家知道,可如今裴錦程就站在這里,他還能瞞什么?
他吸了吸氣:“三嬸,這件事和小五有什么關系?你以為被外界關注那么好嗎?人家來關注,我們怎么查?”
“你們查?”三嬸冷嗤,“你們天天都忙著賺錢,哪會查我們這種破產的窮親戚的事!”
“媽!你少說兩句!”老四、老六聽著這話嚴重了,齊聲阻止。
申凱忍了忍,看了一眼寂靜的急救室長廊,將胸腔里的一口悶氣吐出來:“三嬸,你說話何必這么難聽?這十幾天,知道二嬸、三嬸和幾個弟弟心情悲痛,我和小五根本就不忍心去打擾你們。為了不讓你們擔心,我和小五幾乎天天D市和海城兩邊跑,我們這樣跑來跑去還不是為了查清楚?你看看小五現在都瘦成什么樣子了?”申凱的手往后一指,指著靠在裴錦程懷里的申璇。
裴錦程分明摸到了申璇隔著衣料的肋骨、肩胛骨、脊柱骨,一根一根、一塊一塊、一節一節的。摸著她的骨頭,他能感覺到她在顫抖,他聽到她埋在他胸口的呼吸聲,偶爾鼻子還會吸一下,帶著一點點水漬被吸起時的輕響。
二嬸這時候急急地幾步過來,拉住申凱,怯聲問:“凱子,你跟二嬸說說,你二叔和三叔是怎么死的?不是意外,對不對?”
“二嬸,再給我點時間,這事情快要查出來了。”
三嬸卻突然覺得無依無靠,更加無理取鬧:“那就是沒有查出來嘍?你這樣說誰信!誰不知道小五現在拿了信息牌照,了不得了,通訊公司也要做起來了,申家可都指望著她呢!她瘦?她瘦還不是為了她自己的那點事!你看看現在大房過的是什么生活?大哥大嫂都跑到外面去散心了,我和二嫂可沒那些閑錢!”
申凱喝道:“我爸媽那是去給我外公過壽!”
“喲,你們兄妹現在掌管著申家,我們能說什么?誰叫你幾個弟弟沒你們兩兄妹有魄力、手腕一流!”三嬸說著,看了一眼還貼在裴錦程懷里的申璇,繼續涼涼地諷刺道:“依我看啊,申家小五更是了不得,二十二歲以前在海城那可是出了名的,現在好了,搖身一變成了女強人,B城跑一趟信息牌照就輕輕松松到了手,這一回海城,又做了前夫的情婦,通訊公司又到了手。女人嘛,長得漂亮就是好,脫了衣服往男人身邊一躺,那就名利雙收了!”
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說申璇是靠著出位才換來了信息牌照。
申凱臉色大變,申璇三個哥哥弟弟聽到后均變了臉色。
幾人還未來得及出聲,裴錦程已經鳳眸瞠起,抱著懷里戰栗的女人,狠瞪著三嬸。他聲音平緩,卻字字帶著令人生畏的怒意:“你敢再說一遍?”
裴錦程的面色過冷過硬、過狠過戾,以至于這一道聲量不高的怒斥,竟嚇得三嬸一抖。她往后退了一步,卻虛仰了一下脖子,底氣不足地假威風道:“你……你想……你想仗著你們裴家有錢,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成?”
“欺負?阿璇還不是孤兒寡母的時候,不也被你欺負嗎?”裴錦程明顯不像剛才那樣低聲,語氣也重了許多,鳳眸是欲要滴血的紅。
申璇仰頭看著裴錦程,緊緊地揪住他的套頭衫袖子,眼睛里一泓清水就快要溢出來了。她方才緊咬過的唇瓣有了血印,三叔才過世,無論心里怎么難受,她都不能用同樣難聽的話嗆回去,死者為大。裴家爺爺說過,家人之所以是家人,是因為關系非同一般,要待他們比待別人更寬容,不然又何必成一家人?
“錦程,你先走,別說了!”
裴錦程看到申璇眼底的隱忍和制止,他強壓住聽到那些污言穢語后的怒意,俯首低下,捧了她的臉,唇瓣貼向她的耳邊,輕聲道:“阿璇,我……在乎你……”
申璇只覺得耳心子一顫,突然瘋狂地起了一身膩子。裴錦程的聲音就像羽毛一樣,輕輕拂過那片膩子,一下子從耳心子里麻到了整個肩膀,緊接著,整個身軀都是一顫。
申璇緊緊地揪著裴錦程的衣袖,松開的唇瓣再次咬上。她的眼睛望著他,那里面一泓清泉無聲無息地滿起來、溢出來,溢得她滿臉都是。
這時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扯了口罩,激動地對家屬說:“好了好了,脫離危險了!”
喧鬧過后,病房里只剩了裴錦程和申璇。
“錦程,不管申家發生了什么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就是怕你會管,才不敢告訴你。”
“我為什么不能管?”裴錦程坐直后握著申璇的雙肩拉過來,讓她面朝著他。他完全不能接受她的提議,實在太過苛刻。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有事,他居然不能管,那他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你是我的人!你的事,為什么不讓我管?”
“以后讓我不要欠著你和你交往,行不行?”申璇輕輕一嘆,有這樣一個男人在面前,她怎么會不想依靠?可是……
“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裴家,我們把那一篇翻過去,好不好?我不想以后我們再吵架的時候,你又捏著我的肩膀質問我,問我是不是忘記了欠了你什么、欠了裴家什么。”
申璇再次嘆息,她搖了搖頭,挺秀的鼻子一吸,已經不見眼淚痕跡的眼眶中,又泛了淚光。隔著淚光,她眸底的情愫被水波蕩開,顯得有些凄楚,聲音也有些微微抽泣,并不連貫:“錦程,我不想那樣。讓我輕松一點,輕松一點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裴錦程這才意識到,并非是她不想依靠他,而是他把她推得太遠了,這種感覺一下子擊沉了他。頭壓下去,把額頭壓在她仰面向他的額頭上,他忽地莞爾:“阿璇,做我女朋友吧……”
申璇仰面看著他,舌尖上分泌出來的唾液越積越多,咕咚一聲,耳朵里是清清楚楚的吞咽之聲。這一聲過后,周遭寂靜如雪,只聽見房間里的呼吸聲、爺爺床頭的儀器聲、輸液袋下滴管里藥液下滴時的滴答聲。
女朋友?
申璇全身的血液都在澎湃著,她那樣望著他,迎接他投來的同樣熱烈期盼的目光。
十幾天以來,這是申璇睡得最沉最死的一次。
申璇一覺睡到了翌日中午,她是被裴錦程強行拖著起床收拾好,又被拽出醫院去吃飯的。
申老爺子一醒,裴錦程便離開了。
申璇喂老爺子吃粥,照顧他,她比護工還要專業,護工站在一旁,根本就搭不上手。
申老爺子看著申璇,眼睛一眨不眨,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心疼、欣慰、自責、不舍……他寵了二十多年的孫女,讓別人的爺爺教懂了事、教成了器,明明申家這些事,都該由她那些哥哥來扛著。
可是除了申凱能頂得起來,其他人做起生意來都含糊,倒真的全都成了少爺。這下子好了,家里一出事,其他兩房明明當家的沒了,開始哭鬧得兇起來,可十幾天一過,沒見誰憔悴多少,申凱申璇兩兄妹反倒瘦了一大圈。
“都又瘦了。”老爺子的手背上還貼著膠布,他摸著孫女的臉,心疼地嘆了一聲,“小五,你現在這么辛苦,都是爺爺的錯。”
“爺爺!”申璇嗔了一聲,伸手摸在爺爺的手上,握住,微偏著頭,笑道,“說什么呢,我不辛苦。”
老爺子慢慢搖了搖頭:“爺爺這輩子,最心痛的時候除了你二叔三叔離開,就是你打傷了錦程在裴家照顧錦程的那段時間。”老爺子鼻子吸了吸,眼睛泛了紅,蒼老的聲線微帶哽咽:“可是爺爺現在看著你這個樣子、這樣能干,就覺得這輩子唯一幸運的事情,就是用差點掏空申家的代價,把你推到裴家去過了四年,要不然……唉!那四年你所受的苦和累,都是因為爺爺以前沒有盡好責任,都是爺爺的錯……”
申璇聽著爺爺言辭間滿滿的愧疚和自責,伸手抱住他:“爺爺從小就疼愛小五,是小五自己不學好,跟爺爺沒關系,沒關系的。”
老爺子伸手撫拍著申璇的背:“小五啊,不要再跟錦程來往,答應爺爺,別再來往了。爺爺現在舍不得罵你,但是爺爺希望你們要斷就斷得干凈些。現在牌照都下來了,事情交給你幾個哥哥幫忙,你去國外住幾年吧……”
申璇聽著老爺子的話,血液緩緩地堵了起來。手機短信音響了起來,她趁此機會想把這個尷尬的話題岔過去,忙起身去包里拿了手機,劃開界面。
“阿璇,我買了航班的票,等不到這邊飛機排航線了。老人家說什么,你就應什么,別惹他生氣。爺爺身體好了,你才會輕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