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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送螢光知是誰

為了準備皇后娘娘的壽禮,葉玄璣已三日未走出過書房。

“靈玉”。

葉清流端著一碗參茶穿過長廊,見水靈玉百無聊賴的坐在書房門口喂瓷缸里的鯉魚,濃眉微微皺起,“玄兒還沒有出來?”

水靈玉見來人是葉清流,當即放下魚食站起來,面上緋紅,低著頭輕點了一下。

葉清流默嘆一聲,將參茶遞給她便要推門進去。

“世子,公子說了,除非她自己出來,否則誰都不能進去?!?

水靈玉忙攔著他,她自小跟在葉玄璣身邊,深知那人的脾氣,說了什么便就是命令,一不小心忤逆了,今后的日子怕都不能安心過了。

葉清流聞此,失聲笑道,“以往讓她念個書,捧著書冊都能睡著,現在倒是裝起文人來了,無妨,我們安靜一點兒進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水靈玉見他執意要進去,無奈的抿了抿唇,緩緩收回自己的手。

朱門輕開,葉清流剛邁進一只腳,一幅卷軸便從頭頂上落了下來,他顧自往里面走去,腳下扔滿了濃墨艷彩的宣紙。

他四下尋著,終于在案牘下找到了自己想見的人,葉玄璣正彎腰跪在地上,背對著他。

葉清流柔目笑著,席地而坐。

“玄兒趴在這兒做什么,捉老鼠嗎?”

葉玄璣仿佛才知有人走進來,整個人一驚,突然跳起來,卻忘了自己正趴在案牘下,用力過猛,頭重重的磕上了案木。

“哎呦,好疼!”

她扶著頭鉆出來,眼里逼出盈盈水光。

葉清流忙起身撫著她的頭察看有無大礙,語氣有些責怪,面上卻甚是心疼。

“還是這么不小心,冒冒失失的成什么樣子?!?

葉玄璣聽罷,狡黠的笑著,眸子一睜一闔,本要流出的淚便悄然不見了。

“小玉你看,大哥又被我騙了。”

她指著葉清流調皮的做起鬼臉。

水靈玉淡笑著搖搖頭,這么多年,世子不知被扮小可憐的公子騙了多少次,而每次真相大白時,卻總是心甘情愿的寵溺一笑,繼續關心則亂。

葉玄璣反身又鉆回案牘下面拿出一幅上好的白玉卷軸,將其平放在案臺上說:“大哥來看看我這畫畫得怎么樣。”

葉清流應聲走過去,見那上面畫了一龍一鳳,他只看了一眼,便知她是何意。

“這幅畫細膩獨到,翩若驚鴻,稱得上畫中精品,只是宮里不乏作畫奇才,以此當成壽禮送于皇后娘娘,未免平庸了些。”

“大哥說的,正是我所想的,只是這幾日我想盡了辦法在這畫上出奇求新,終是無半絲頭緒?!?

葉玄璣以手抵著下巴,愁悶的看著桌案上的畫。

“公子,你在書房里作畫,怎么不點燈,我站在后面什么都看不見。”

兩個人把畫給圍了個嚴實,水靈玉踮起腳尖也沒見著一邊一角,秀面含怨。

葉玄璣猛地靈光一閃,敲著自己的頭說:“我怎么沒想到呢!”

“頭剛被撞了一下,現在又敲上了,怎么一點兒都不讓人放心?!?

葉清流伸出手想替她揉一下,卻被她反手拉住了手臂。

“大哥可知在何處能尋到螢光蟲?”

“中元節已過,螢光蟲近乎絕影,根本無跡可找,你要它做什么?”

葉清流盯著她反問,葉玄璣失望的放下手,搖搖頭卻未再說話。

當真,沒辦法了嗎........

葉清流這兩天有些苦惱,為了那個白玉小兒的畫,她茶飯無心,他也只能干著急。

“葉世子”。

下了早朝,方走上宮道,慕非止在后面低聲叫住他。

“見過慕世子”。

葉清流轉過身作揖,他與慕非止是同級,本不用行禮,只是慕非止又與皇家沾親,因此才一向以禮相待。

“這種禮節就不用了,世子方才在朝堂上出神無思,可是遇上了煩心事?”

“有勞慕世子費心,并無大礙?!?

“我自認與世子是莫逆之交,看來世子并不十分信得過我?!?

慕非止嘴角噙笑,眉角帶著一分冷意。

葉清流微微頷首,依舊神色不動,儒雅剛正。

“慕世子多疑了,只是家弟為皇后娘娘做了一幅賀壽圖,可惜畫中點睛之筆還差幾只螢光蟲,現在正為此事發愁,清流心里也難免擔憂?!?

“如今早過了螢光蟲出沒的時節,三公子要那個做什么?”

慕非止挑著眉峰,眸中暗含幾分驚訝。

想起葉玄璣,葉清流眼中劃過一彎暖意,輕笑道:“玄兒從小到大都是個鬼靈精,腦袋里的新想法層出不窮,微臣也實在猜不出她想做什么,慕世子,府中還有事,清流先行告辭了。”

慕非止默聲點了下頭,目送著葉清流走遠,心下暗暗思忖,現如今,恐怕僅一個地方還有螢光蟲飛行.......

“公子,打聽到了,我知道哪兒有那蟲子了!”

寂靜的王府里響過一道歡快的叫聲,水靈玉穿過長廊,愉悅的向書房奔去。

葉玄璣聞聲跑出來,抓著她的手睜目問道:“真的?快說快說?!?

“聽城郊的獵戶說,自在山后的荊棘谷常年氣候溫和,即使谷外處處已是遍地白雪,里面卻一直溫暖如春,因此藏著許多花鳥蟲木,螢光蟲在這時也只那里才有。”

水靈玉喘了一口氣,說完便力竭似的跌坐在長廊的石欄上。

葉玄璣面上一喜,合拳笑道:“好,那我們今晚就去。”

“不可!”

水靈玉還沒緩過勁兒,聽見她的話又大叫一聲站了起來,“公子有所不知,荊棘谷的名字由來便是因著谷中天然生長了許多利棘,即使武功再高強的人在谷中也找不到落腳之地,因為它的絕檐上也布滿了這種東西,而且利棘無法除去,砍掉一根,它便會以驚人的速度又長出來,因此即使里面珍貴的東西奇多,也從沒有人進去過。”

“那又如何,我偏要做這第一人?!?

葉玄璣滿心不屑的撇撇嘴,若世間真有如此奇地,皇上怕早派人給填平了,以她看來,什么利棘,不過是外人編出來的胡話嚇唬人罷了。

“小玉,這件事不要告訴爹和大哥,今晚等府里的人都睡后,我們就悄悄從后門溜出去,知道了嗎?”

她彎腰貼近水靈玉壓低了聲音,語氣卻不容抗拒。

不等那人點頭,她便閃身又進了書房。

水靈玉耷拉著一張臉搖搖頭,心下暗暗叫苦,公子,你倒是叫上我去干點好事兒啊.......

月已中空,街道上只傳來打更人的敲燭聲,幾只鳥在樹上嘰嘰咕咕叫了幾聲又飛走了,安王府的青瓦上迅速躥過一個黑影,院里的侍衛發現后相繼飛上去查看,可是那影子早已沒了蹤跡。

葉玄璣聽到動靜,頓下身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含著笑,一闔眸的功夫,人已跑到了王府后門。

看門的小哥此刻在屋內睡得正香,殊不知已經有人來過。

葉玄璣眨著眼,拿起剛才偷來的鑰匙開了門,腳方踏出去,面前便覆上一道修長高大的身影。

她張著嘴剛要叫,看清來人后,驚嚇又化成了詫異,面上不解的看向那人問:“慕世子,你怎么在這里?”

慕非止邪魅一笑,背著手倚在石巖上說:“本世子閑來無事出宮走走,正巧碰到了無恥家賊。”

“什么家賊”,葉玄璣不悅的瞪著他,“我雖從自己家出來,金銀珠寶卻一物未帶,何來‘家賊’一說,慕世子就是這么污蔑人的嗎?”

“既非如此,三公子又何必從后門出來,難道是準備去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近來聽聞城內采花賊猖獗,不少良家少女已落難,三公子這般,難免不讓人懷疑到你身上?!?

“你!”

葉玄璣伸指指著他,而后又頓覺逾矩,憤憤不平的收回手,如他一般斜靠在門口,心情大為不爽,他心里明明清楚事實并非如此,怎么每次都喜歡調侃自己。

讓人討厭的家伙。

“這么容易就生氣了?”

慕非止彎著貍眸,想及她在王府中的地位,薄唇微抿,這個樣子,倒真像是被寵壞了。

葉玄璣冷哼一聲,雙手環抱不發一言。

眼前驀地出現一抹綠色的暖光,她觸目看去,卻見慕非止的手中高舉著一個用螢光蟲做成的燈籠。

“你怎么會有這個?”

她驚喜的望著他,伸手便要拿過。

慕非止眼疾手快躲掉她的魔爪,淡笑道:“聽世子說你正在找螢光蟲,恰巧本世子今日去自在山聽了然大師講佛,就去荊棘谷捉了一些來?!?

“我就知道小玉在騙我,什么利棘,根本就是騙人的,慕世子能去得,我也能去,只是”,她的手依舊停在半空,閃著眸子嘿嘿笑道:“皇后娘娘壽辰在即,慕世子可否將這些螢光蟲贈與我,玄璣一定重謝。”

“給你自然沒問題,只是本世子好奇,三公子到底用它做什么。”

慕非止看著那雙美目,神色愈發柔和。

“這個,慕世子到時自會知道?!?

葉玄璣故意打啞謎,趁他不備一把搶過螢光蟲燈籠,捧在手中如視珍寶。

慕非止淡然一笑,手心突然流過一道溫熱的液體,英眉微微皺起,抬頭見葉玄璣只顧欣賞手上的燈籠還尚未察覺到他的異樣。

“我該回府了,這螢光蟲送給三公子,希望在皇后娘娘壽辰那天,你不會讓我失望?!?

“自然?!?

葉玄璣信心滿滿的承諾著,沒有看見他的唇邊已漸漸發白。

慕非止右手虛握,努力撐著身體,緩緩走出她的視線。

“公子........”

葉玄璣捧著螢光蟲回府,剛轉過身便看見水靈玉撅著嘴委屈的站在那里,旁邊還立著幾名王府的侍衛。

“不是讓你纏住他們的嗎?”

她嘆了一口氣,頗為頭痛,這要是報到爹那里去,又免不了一頓臭罵。

“三公子晚上還是不要出去的好,府中剛剛闖進刺客,已經驚動了王爺,我們正在四處搜尋刺客的行蹤,三公子若無事,就速回房吧。”

一名侍衛恭敬的看著葉玄璣,不卑不亢。

刺客?

她吃驚的看向水靈玉,卻見那人俱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猛搖著頭。

“公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說要溜出去找.......”,看見葉玄璣手里的東西,她話鋒一轉,吞吞吐吐的說:“公....公子,你,你居然這么快就........就找到了?!”

葉玄璣無心解答她的疑惑,思緒一直在那個刺客身上。

爹曾說皇上為了壓制慕非止,從他幼時起便未讓人教他習過武,治世之道更不允許他學習,一月之內有二十日都將他送往自在山聽了然大師講佛,今日出現在這里當只是巧合,這刺客一定不是他。

想起前幾日在街上跟蹤自己的人,兩片薄唇緊緊抿起。

難道,又是柳丞相派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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