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田榮？！”

田榮是殷復聲的幼時同窗。此人從小就體態圓潤，憨態可掬。當年，他與殷復聲是靜修堂中年齡最小的兩個。殷復聲未入學時，田榮常受學堂里年長的學生欺負。直到殷復聲出現后，才總幫著田榮出氣。也因此，二人在當時關系是最好的。

不過，距離近了，殷復聲漸漸發現，這胖子田榮，別看樣子憨厚，可鬼點子真不少，愣是騙的幾個年長的不良少年，把他前日的剩飯給吃了，還不自知，個個笑的跟個傻子似的，胖子則在一旁跟著憨笑。

表面憨厚，內里奸詐，用在這胖子身上一點兒也不為過。

幸好，他和殷復聲的交情倒是不錯。此時一見殷復聲，是又驚又喜。

“就是我呀，復聲，你都沒怎么變。跟小時候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哈哈。”

“你也未變許多，依然……，如此體態。”殷復聲注目田榮的肚子，贊賞的點點頭。

田榮低頭看看，笑道：“你不懂，我爹說了，這叫富貴肚。若不然，我們田家豈有今日的富貴呀，哈哈……”

正這時，旁邊一直貓著腰的龜爪子，訕笑著插話道：“呃，二位老爺，咱這歌舞馬上就要上演啦！有什么話，不如到樓上雅座，坐下慢慢聊。”

胖子一聽，“嗯，有道理。復聲，隨我上二樓。咱們邊看歌舞，邊敘舊。順便給你介紹府臺大人的公子認識。”說著，不由分說，拉起殷復聲，由龜爪子領著，登上二樓。

“復聲，我去年聽說你中了解元，想找你去，可是，你已經回鄉了。誒，對了，你是否也聽說，萬芳閣花魁初夜，歌舞撫琴，價高者得。所以特意前來啊？”登樓而上，田榮興致勃勃問個不停。

“我只前幾日剛入太原府，焉能知曉這些消息。不過是今日在城中閑逛，偶然經過此地而已。”

說話間，二人已經被引入雅座之位。就在二樓緊靠閣樓的地方，擺了一桌三椅，桌上有各色瓜果點心。并且已有一個十八九，二十來歲的少年公子哥，坐在其間。身后也站著個跟班，后背還背個包袱。

看著公子身上衣著倒是干凈樸素，可卻是一臉的輕浮。盯著樓上樓下的姑娘，直砸吧嘴。

這公子一見殷復聲愣了一愣，隨后，勾起嘴角輕蔑道：“榮弟果然出身商賈，哼！什么形色之人都能結交。”說著起身似是要離開。

“性如兄玩笑了。來來，我給你二人介紹。”田榮說著拉起殷復聲，夸贊道：“這位乃是小弟幼時同窗，殷復聲，才學過人，乃是太原府解元。”

“解元？”這公子本不愿與下等人同座，剛抬腿欲走，卻聽說這寒酸之人竟是解元，不禁停步，“他是解元？”

“是啊。”胖子接著給殷復聲介紹道：“這位是府臺大人的公子，丁啟睿，字性如。”

“丁啟睿？”殷復聲隱隱覺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三人在疑惑中入座，丁啟睿道：“既然已有功名在身，為何要故作寒酸？”

殷復聲倒是挺客氣，“在下出身寒微，并非故作。哪比得公子出身官宦。敢問令尊名號是……？”

丁啟睿眉頭一皺，面現不悅，心道：真是

鄉野粗人，豈有開口就問別人父親名號的？

胖子看出丁啟睿的心思，急忙笑道：“丁大人之前任鄉寧知縣，今年剛剛升任太原知府。復聲和我以大人稱呼即可，不必非要知道名號啊。”

說罷，田榮吩咐龜爪子安排幾個姑娘陪酒。

不多時，幾個騷氣十足的女子前來獻媚。胖子對此顯得很受用，可殷復聲就沒那么自在了，面對這些庸脂俗粉的騷擾，殷復聲擺出一副不堪其擾的神情。

見殷復聲如此，丁啟睿也不想顯得太過庸俗，故作輕蔑道：“若非花魁，豈能與本公子同飲？”

胖子是很識趣，見二人都不喜歡，便招手對姑娘們道：“來，來，都來本公子這兒。”

青樓脂粉當然是喜歡圍著有錢人轉了，管你是商賈還是官宦。紛紛腳尖一轉，就從殷復聲和丁啟睿的身上轉到了田榮的身上。

殷復聲松了口氣，環視一番，見樓上樓下皆滿客，笑道：“這人還挺多啊。”

“是啊，此等盛況，若不提早訂座，現在來，肯定是沒地方坐了。”

殷復聲勾了勾嘴角，略顯不屑，“盛況？不過是勾欄歌舞罷了。田榮你與我同歲，這男女之事，是否急了些？”

“急？復聲，我看你的書是白讀咯。”

“哦？怎講啊？”

田榮與丁啟睿相視一笑，隨后，往殷復聲身旁湊了湊，擠眉弄眼地揚著下巴，向樓下劃拉一圈兒，“瞧見沒有，這樓上樓下坐著的，哪個不是圣人門生。才子方得配佳人。像復聲你這樣的，不沾葷腥，那還讀的什么書啊？君不聞，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嗎？你若讀書不為財色，那豈不是白讀？”說著，田榮揚起胖臉，向周圍的脂粉們求證，“你們說，本公子說的對不對呀？”

“田公子說的最有道理。”

“公子最有才！”

……

殷復聲搖搖頭，往樓下看去，此時，奏樂之聲已經響起，臺上翩然走上一紅裙女子，衣裙如蚊帳一般的半透明，隱約可見其內繡著荷花的粉色肚兜。臉上也遮了紅紗，只有眼睛忽閃忽閃的，奪人心魄。

臺上臺下的色鬼們，此時一個個抻著脖子往紅衣女子的周身上下尋么。

緊接著，只見女子手臂輕抬，衣袖滑落，玉臂乍現，引得周圍一片狼吼。

丁啟睿也按耐不住，起身往下看，雙眼直勾勾的，好似被吸了魂魄。

田榮哄開身旁的俗粉，不禁起身，手扶欄桿，探身往下看去。

殷復聲只嘆：你們是沒見過女人？

丁啟睿正舔舌頭的時候，瞥眼瞧見殷復聲不屑的眼神，于是，收斂了放，蕩的表情，假裝輕蔑，“此等俗物，也算花魁？”

聞言，田榮激動道：“性如兄無意一爭花魁？”

“嗯，本公子瞧不上眼。”

“那太好啦！今日花魁，我勢在必得！”說著，問旁邊兒的跟班兒，“銀子都帶夠了吧？”

“公子放心，準夠！”說著，跟班兒伸手拍了拍一旁放置的兩個大木盒子。

看樣子里邊不定裝了多少寶貝。

“田榮，花這么多銀子，只為嫖妓？你們家不是做買賣的嗎？不覺得虧嗎？”殷復聲看這歌舞，也實屬平平無奇。

“你不懂。這是花魁初夜，初夜！多少都值。”田榮目光從未離開花魁。

殷復聲看田榮如此專注，竊笑一聲，問道：“那你這是第幾夜啦？”

“我這也第一……”田榮急忙掩口。隨即努著胖臉，回頭點手，故作惱怒地指指殷復聲。

二人是幼時同窗，說話也就隨意的很。沒什么顧忌和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