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愛到深處,走的不是形式,是心
- 晚安,住在我心里的人
- 丁浩
- 3781字
- 2016-07-18 15:24:49
【有一年大雪紛飛握你的手 夢里樓下晨曦為你等候 原諒我人來人往的城市把你弄丟 深夜焰火漫天卻白了少年頭 有一年大雪紛飛正裝濕透 路過你的單位紅了眼眸 謝謝我婚禮那天你出席唱了紅豆 但愿玫瑰紗裙獻年華永垂不朽】
鮮有人不結婚,也鮮有婚姻是一帆風順的。愛是毒藥,毒死了就成了永恒,毒不死,就是以毒攻毒,最后面目全非,構成了長久的婚姻。
一個人活在世上,總要接觸愛。
愛到深處,走的不是形式,而是心,能感覺到,摸得著。
初戀是很早的事了,想起來大概是初中,那時候長相平平,心智卻成熟,第一次見她沒有一見鐘情的感覺,后來見天聊天,在她面前像個英雄,被流言蜚語推著,就有了勃然心動。后來,一起晚自修回家,一起上街買資料套近乎,望著她笑到臉紅,然后在回憶里加倍地笑,笑著笑著,心就沸騰了。
我不記得我們之間傳遞了多少封情書,大概一封,因為愛只能說一次,大概是十封,因為一百句我愛你都不夠。那時候自以為是,以為相愛就能白頭到老,雖然剛過13歲,眼里全是為愛到飛蛾撲火的沖動?,F在想想,她那時候多數想的跟我不一樣,因為女生天生比男孩子要成熟,慢慢地,我從她的眼中看到那種悲劇來臨前的肅穆。
記得最清楚的一幕,是她上樓梯回頭遞我回信的一剎那,真誠的、干脆的、訕訕的,紅著臉轉身離開。而我看信件的地點也發生了變化,不敢在路上看,也不舍得在路上看。于是,從衛生間到被窩,從被窩到田埂,從田埂到樓頂,所有隱秘而能被偷樂的地方,像一個剛入行的特務間諜,蹩腳反做熟稔。
那時候應該說過一些情話,敏感、沖動、帶有不負責任的任性和灑脫,從“我們還小,學業為重,以后會更合適”到“坦白說,我很矛盾,給我時間吧”,最后終于話鋒一轉,她說:“我不躲藏了,你得對我負責,我喜歡你了?!边@句話曾一度打亂我的睡眠,每天像個待產的孕婦,低頭聳肩,老師家長見了以為學習壓力大,逢人就夸,弄得我見人三分笑,笑里藏著刀,背地里買通了班級里那幾個大嘴巴的同學,對姑娘卻越發不能自拔。
后來就再也沒了她的消息,準確地說,她是優等生,邁出雷池的第一步后,就預示著要徹底遠離那片火海。于是她轉學了。我打聽了她的地址,現讀的學校,卻不敢再見她,后來我的信被家長一鍋端,為了掩飾自己,不被人當笑柄維持自尊心,我一把火燒了。
我得承認,我的女人緣還是很好的。家里有姐姐的人,大概女人緣都會不錯。他們跟女人說話說得多,知道女孩子都喜歡漂亮話,知冷知熱,又能討巧賣乖,讓姐姐們心生歡喜。所以,到了高中,我一直被人暗戀,那時候個子高,皮膚好,溫文爾雅,偶爾籃球賽投漂亮的三分,抱著吉他也能唱校園民謠,最厲害的話癆病在女生那邊成了我“知女人心”。記不得與多少姑娘產生糾纏不清的曖昧了,到了今天,我才知道那些不能稱作愛,卻是最真心的投入。
有個姑娘坐我后排,我們經常聊天,本來我把她當作一個調侃品,卻招惹了她。后來她開始刻意打扮,行蹤詭秘,隔三差五地送我奇怪的小禮物,上課會提醒我注意聽講,放學會偷偷地跟我后面,買同樣的飯。最后,她大概按捺不住了,托人向我表白,我當時不知所措,隨口打發了,理由相當虛頭八腦,記不清了,唯一清楚的是,她看我的眼神從小火苗變成了一汪潭水。有的姑娘就是這樣,她愛的本質就是征服,到手了要不要另說,所以有很多追過來的婚姻,到后來都逃不掉崩盤的宿命。
高一到高三,再到大學畢業那年,還收到那姑娘的生日祝福短信,后來就沒了聯系。直到去年,聽說她已相夫教子,老公看起來安分守己,旁邊的孩子秀氣,有酒窩,咬著指甲的樣子很迷人,眼睛透著當年他母親那種為愛執著的一往情深。
我想,時光匆匆,她該早忘了我吧。
我的同桌多是女生,我也喜歡跟女生同桌,不是我討厭男性同胞,只是我喜歡在課堂跟姑娘并排聽課的豐富感。她們永遠裝備齊全:夏天太熱有扇子,冬天太冷有暖手用的暖寶,寂寞了有言情小說,開心了有卡帶有歌詞簿,你自習搗亂她會用鋼筆戳你,你打籃球一身大汗她會遞給你紙巾。偶爾你和她靠得太近,又會在班級里制造成緋聞,編出無數個戀愛的段子傳遍好友圈,生活成了過山車。但無論如何,我記得我那時是尊重姑娘們的,我會聽她們說心事,胡攪蠻纏,會突然說出其實你素顏很美麗,讓她們沾沾自喜,背地里她們就琢磨著這孩子是不是喜歡我???原來被暗戀這么美。沒多久我們關系就從步履維艱到滄海桑田了。
去年回家,我翻開塵土蒙面的相冊,發黃的塑模里夾著太多姑娘的照片,觸摸起來格外陌生,回憶起來無端落空,看上去很美,卻也不免像是隨煙散播面目全非的惡作劇。沒有什么比永垂不朽更糟糕了,曾經擁有才不浪費生命,曖昧、熱戀、婚姻,已經是三個概念了,硬攪在一起,終究逃不掉成全世界惡心自己的悲劇橋段。
我記得我正式初戀是在高三,與其說是三百回眸換一擦肩,不如說是青春期如出一轍的始亂終棄。我跟同桌打賭,一旦我追上某姑娘,他為我買一個月的飯,反之,我亦然。結果是我成功追上了姑娘,最老套的方法,寫情書,買禮物,賄賂她的同桌收買她的信息,心態好,臉皮厚,不用多久,姑娘在我不懈地追求下,搖身一變,成了我的第一個女友。
有次我問她你喜歡我什么,她說喜歡你那不管不顧的勁兒,高不成低不就的文藝細胞,說話像個假流氓。我們倆相處了一年多,后來炒剩飯,復讀考大學,分隔兩地,偶爾書信,那種無拘無束的關系褶皺了,淡化了,我曾委婉地表示過想要分手,但她卻理解成我為了愛在忍受非人的痛苦,最終在這種若即若離的心理戰的痛苦煎熬中,分手了。
記憶中她的笑容很干凈,睫毛很長,說話透著封建女人冒險時的窘態,喜歡坐在我的單車上,爬過小山,去過河邊,煲過電話粥,拍過殺馬特的照片,我寫過一些歌送她,她都有保存,而關于她的一切統統在我們分開一年后,我再次燒掉了?;貞浭羌磁d的,要么美得讓人義無反顧,要么糙得一無是處,我抵擋不了,于是選擇毀尸滅跡,舊事不提。
大學里的戀愛像倒春寒,過程和結尾差不多都是“春天孩兒臉,一天變三變”。我宿舍里有個同學,和女朋友從高中開始談起,整整六年,臨近畢業,女生等不起,分手了。畢業晚宴上,他說到這件事,害羞地笑,笑著笑著就哽咽了,說送她去車站的那一天,才知道世界上比人格侮辱更歹毒的是那句“祝你幸福”,說那么繞著走,還是趕上了分手這一關,感覺不會再愛了,哭得稀里嘩啦??蓻]多久,他又滿世界地尋找下一獵物。人差不多就是這樣,再刻骨銘心也注定有動物善忘的本性。本性難移講的就是這個。
大二時,我曾招惹過一姑娘,小蘿莉,讀中文系,單親家庭。貌似我接觸的姑娘不是家庭不和諧,就是嫉妒缺愛沒有安全感,反倒襯得我是一個暖男,面面俱到。我們相處很短暫,畢業后就杳無音訊,偶爾想起,似乎沒有太認真,去年突然收到一個短信,內容是責備和謾罵,我不知道如何回復就順手刪了。沒過多久,又來了信息,同樣的號碼,這次她告訴我她是誰了,說一直想要忘記我,上次的短信是為了終結,想給自己一個了斷。
我當時就愣住了,掐指一算,整整六年了,到現在我仍舊不明白,她是愛得深還是不甘心,還是到了年齡,嘆息翡翠姑娘白菜價的處理。但我明白,有些人愛的不是人,是愛情本身,是回憶帶來的虛幻感。
夜深人靜,人愛動情,一動情就胡思亂想,心態再好也睡不著,失眠我就翻以前的東西,翻來翻去倒覺得生活其實蠻單薄,那些支離破碎的,一段時間一段時間的喜歡,算不上愛,浪費了太多濃情蜜意。我想起小時候,算過的一次卦,說我天生招桃花,可是所有的桃花都會與日殆盡,最后共處余生的是一個天生有脾氣不愛生氣的主兒。我想了想,算命先生說的大概也是一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將就與被將就的老生常談的道理。
鮮有人不結婚,也鮮有婚姻是一帆風順的。愛是毒藥,毒死了就成了永恒,毒不死,就是以毒攻毒,最后面目全非,構成了長久的婚姻。
到了這個年歲,我得承認,我還沒有真正參透愛,我不記得我父母給我做過表率,除了談論家庭瑣事,養家糊口,相夫教子,他們平時連手都沒牽過,開始,我覺得他們是世界上最失敗的婚姻,后來覺得有更深的東西,再后來,就發現他們之間像沒有勝負的拔河,長年累月地一直拉扯下去,告訴我什么叫這世界上真正的白頭偕老。
有一年母親生病做手術,大半輩子沒有照顧他人經驗的父親,在醫院守了她半個月。每天送飯講故事,陪伴她直到身體康復。有趣的是,我記得比較清的是他們有一次爭吵,父親不會洗衣服,穿過的襪子隨手塞進垃圾桶,被母親知道痛斥一頓,遺憾的是,不論何時何地,他們的愛還是關聯著瑣碎生活。
我曾問過父親,活到現在,你最重要的人是誰,他沒思考,就說是我媽。當然,他也是這么做的,養兒防老我聽過,但見得太少,夫妻倆都能相守到老,連說帶做的才是脫離了低級趣味??晒鈶{這一點,就寒磣了一大批戀愛青年。
現在我明白了,愛是違背一切規律的,根植于內心,像癌。十多年前,我說愛嘛,走著瞧,我要娶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平凡不怕,最重要的是紅塵作伴,策馬奔騰。幾年前,我說愛呀,要相敬如賓,稍稍匹配,我抱著你搖著大奔鑰匙,奪走所有燈紅酒綠的光彩,羨煞世人的眼。直到現在,我清楚了,愛呢,是要勢均力敵,快樂能消受,痛苦能忍受,茶米油鹽能吃出百味人生的境界。有不愛的婚姻,沒有不忍受的愛,都是且行且珍惜。
我希望我和她都不懂愛,是一神經病加上另一神經病的格局,成果就是荒誕而多彩的人生。天造地設,門當戶對,青梅竹馬,珠聯璧合統統糊弄鬼去吧。我這么大人了,也不矯情了,也想清楚了,我只想和你緩慢而卑微地走一生。不懂愛,感覺到它,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