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非公企業招聘黨團書記說起

郎友興

浙江尤其溫州總是不缺新聞。溫州剛剛向全國招聘完非公企業黨組織書記，接著又傳出浙江省126家非公企業向全國招選團委書記，作為企業重要的儲備干部來培養。

非公企業居然招聘黨團組織的書記，并且有的企業開出年薪20萬元的高價碼，頓時成為社會熱議的一個話題。贊同叫好的認為，溫州海選“紅色 CEO”，這是中國共產黨組織建設的創新之舉，譽之為打造非公企業黨建的“溫州模式”。也有不少痛心疾首者，更有網民認為，此舉是“溫州市委自己作賤自己”，認為這是溫州市委組織部的一次“徹底胡鬧”。還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噱頭”，是“作秀”。筆者這里不參加爭議，認為即便是“噱頭”，是“作秀”，也很能夠說明溫州政府和商人的精明，是廣告宣傳的一個佳作。筆者認為，與其爭議是否是“噱頭”，是“好得很”還是“糟得很”，不如思考這樣幾個問題更有價值和意義：招聘黨組織書記到底為哪般？說明了什么？預示著什么？

為什么要為非公企業黨組織招聘書記？先從文本上看。《溫州市面向全國公開招選非公有制企業黨組織書記人選工作辦公室公告》中開門見山地指出了其目的：“為建立一支 ‘素質高、能力強、適應快’的非公有制企業黨組織書記隊伍，進一步提升溫州非公有制企業黨建工作水平，服務經濟轉型升級，中共溫州市委組織部決定開展面向全國公開招選非公有制企業黨組織書記人選工作。”而溫州市委組織部門的官員認為，這次公開招選非公企業黨組織書記候選人活動，不是組織部門策劃的活動，而是企業真正的需要。溫州非公企業黨組織“數量是有了，但質量卻上不去”。企業要轉型升級，黨組織也得轉型升級，原來的黨組織書記大都由董事長或董事兼任，這成為了溫州非公企業黨建的短板。那么，非公企業為什么有這樣的需要？真正的需要是什么？企業主認為，“在解決勞資糾紛、加強企業文化建設等方面，黨組織在現階段能夠發揮巨大作用”，開價20萬元年薪“很值”！因為“黨組織在企業文化建設、經營決策、內部管理等方面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 “公司里的黨員都是中層干部、業務骨干，有個好的書記來領導他們，可以提高整個企業的凝聚力和紀律性”。“黨組織是企業發展最有力的助推器。”“企業規模擴大后，要靠企業文化、思想政治工作來凝聚人心，而這些工作正是黨組織的強項、優勢。”而應聘者為何應聘？原因可能多種多樣，并且有些恐怕不便于坦誠公布，因為畢竟這是共產黨書記的招聘而不是經理、技術人員的招聘。那么，能夠在媒體上說出的理由是，溫州非公企業黨建工作名聲在外，黨組織書記在企業內有充分發揮作用的空間，“企業重視黨建，說明經營規范，有長遠的發展規劃”。

從文本和官員的解釋，到招聘的企業主再到應聘者的說法，我們大體上能夠梳理出一個結論：非公企業發展越來越重視軟文化、軟實力，而軟實力不只是文化素質，還有組織本身包括政治組織。溫州非公企業爭相建立黨組織，甚至面向全國招聘書記就是典型的例證。正如溫州當地一官員所說的，“企業規模擴大后，要靠企業文化、思想政治工作來凝聚人心，而這些工作正是黨組織的強項、優勢”, “加強非公企業黨建工作，發揮黨組織和黨員的作用，對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無法替代的重要作用”。面向全國招聘黨團組織書記，不僅僅是解決制約包括溫州在內整個浙江省非公企業黨建工作進一步提升的“瓶頸”和黨團工作人才缺乏的問題的重要手段，而且也表明浙江非公企業主已經認識到黨團組織建設已成為企業的一個重要軟實力。

招聘黨團組織書記一事本身顯示出非公企業黨團組織建設的兩個特性：第一，將政治建設務實化（務實性）。在商言商，尤其精明的溫州非公企業不會為了“作秀”而花費這么多金錢和時間。之所以開出高薪招聘黨組織書記，恐怕重要的原因是黨建工作對于促進企業和諧發展、可持續發展有著重要的作用。花錢“買”凝聚力，用凝聚力激發生產力，是溫州非公企業加強黨建工作的初衷。有參加招聘的企業主明確地表示，他的企業曾經招聘過幾位外來的黨委書記，但對企業經營沒有實質性幫助。而這次招選資料里，他翻看了一下，“都不是我要找的人。空有黨建理論不行，我需要一個能結合企業實際解決問題的黨委書記”。可見溫州非公企業主在政治建設（黨建工作）上的務實性。第二，組織建設政治化（政治性）。組織建設并非一定要涂上什么政治性的色彩，但是非公企業黨團組織建設則不然，它本身就是政治性的，因為牽涉到意識形態等問題。而浙江非公企業招聘黨團書記這個“政治化”有兩個意思：一是表達非公企業主的政治訴求，正如溫州一位有過機關工作背景的民營企業黨委書記所說的，“作為企業主來講，在政治上一定要有追求，否則你就難以進入 ‘主流’，就只能游離于決定性的力量之外”；二是正當性的再確認，例如正泰的黨建工作得到了中央領導和省委領導的多次肯定，由此表明中國非公企業存在和發展的合理性和正當性。

盡管從全國來說，非公企業黨團建設工作還只在探索階段，人們也不必急于就浙江民企招聘“紅色 CEO”作出“好得很”或“糟得很”的結論，但浙江民營企業高調、高薪招聘黨團組織書記，其象征意義的確值得關心中國共產黨轉型、基層黨組織建設、中國民營經濟發展的學者分析。

中國民（私）營經濟研究會常務理事，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政治學系主任

此文刊發于2010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