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夢回遼河
- 吳孟若木
- 2707字
- 2016-10-24 09:36:10
李建林也不是傻子。心里粗略估摸一下,沒有兩萬塊是下不來的。心里不免有些小嘀咕,但是當著大家的面也不好發作。只在晚上和蘇珊埋怨。其實蘇珊也知道他嘀咕啥。舍不得是真的,蘇老大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形象,幾十年來根深蒂固從無改變,是這個家的寄生蟲哦。蘇珊就對他說,你看媽那么大年紀了,還自己住,萬一晚上起夜滑到了,都沒人知道,你心里能忍么?
李建林不吭聲,道理是明白的。身為女婿的地位,也只能這樣了。他進了蘇家的門,就沒好眼神看過這個大舅哥。瞧不起他為子為夫為兄,沒一樣做的亮堂。嘴里依然叫著大哥,心里是十二萬分的厭惡呢。
于是,按照計劃擇日開工。
09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個是古書上的詞兒。蘇小小就當了一回程咬金。本來與蘇珊居住在一個城市里,但是姐倆幾年沒見面,說起來外人死都不會相信,但是這確實是真的。這次回娘家,正所謂的不約而同了。
這樣的關系,晚上能夠坐在樓下的花壇上聊天,倒也是一番風景。只是蘇珊坐的遠一點,小小一個勁兒的往李建林身邊挨著,并且神秘的跟他說,姐夫,我跟你說個事啊。蘇珊不尷不尬的坐在那,小小從小就神神叨叨,記得學校給蘇珊家里敲鑼打鼓的送獎狀的時候,不愿意上幼兒園的小小頭也不梳,臉可能也沒洗,鉆出小窗戶對著那些人說,你們給送獎券來了,逗得人們哈哈笑。
人小鬼大的小小小聲說,姐,姐夫,你們先別給媽修什么馬桶,修了,咱媽也用不了幾天,光甜乎老大了。我在家住幾天,我就帶咱媽去廣州,我養咱媽老。
蘇珊覺得沒那么簡單,兩個老大,想也不用想非常愿意蘇小小或者蘇珊把老人接走,做夢都想。只是老人愿意么?媽也不是沒去過廣州小小的家,在蘇珊家也住過一個多月,后來還不是自己鬧著要回東北么?
李建林這個時候,腦子有點慢,不知道小小后邊要說什么。蘇珊其實是猜到了,房子。果然,小小有點耐不住了,說,你們得幫我個忙。我想要房子。我對家有貢獻,而且是大貢獻,付出最多。我現在單身一人帶孩子不容易,兒子馬上要大學畢業了,找工作,說對象都得用錢。我自己哪有那么多錢呢?
天地良心。蘇珊92年南下。雖說有上邊兩個大的,但是在中學里做教師的小小,給家買電視,買洗衣機,給爸爸買藥,給侄子買這買那的,也真成了媽的小棉襖。無論怎樣,蘇珊不會否認這個。她心里也愿意媽媽住在南方,一來南方冬季溫暖,二來自己可以經常和媽媽見面,媽媽也更便利的用到女兒蘇珊的孝心。
以條件而論,蘇珊在家里無疑是最好的,收入和住房。只是在蘇珊家里住了一個月的孟哲說,寧愿看兒子的屁股,也不愿意看女婿的臉。這句話不是孟哲原創,它來自蘇珊的姥姥孟劉氏。
而小小是離婚的。
媽的謬論實在是不敢恭維了。難不成女兒做姑子,兒子做和尚么?兒子家要兒子說了算,女兒家要女兒做主,媽的老年昏庸無比。
當蘇老大找好了泥水師傅,蘇敏老公也調查妥了浴具馬桶的價位,蘇珊說不弄了,媽要跟小小去南方住了。
可以想見那情形。蘇珊成了出爾反爾的人。關鍵是私底下人們不會想孟哲真的是要去南方,而是蘇珊做不了李建林的主。
事情到了這步,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孟哲說,不修不修了。我也活不了幾天。花那錢干啥。
蘇珊心里其實是懸著呢。她不管別人怎么想這件事,倒是小小說話水分大,做事不靠譜,媽真的能和她住在一起不生矛盾么?
10
孟哲也真不爭氣,時隔不到兩年,還真的滑到了。
她怎么就滑到了呢?
當時,可以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小小,在說起這個話題的第三天,就拍著大腿說,我去南方,靠我自己的本事。我對得起死去的,也對得起活著的。那一天,她摔了蘇珊的ipad。
川劇的變臉也沒這么快。
沒什么緣由吧。也不知道什么緣由。或許是看到了蘇珊的ipad,或者是看到了蘇珊孩子在海外的風景照。或者是感覺到了蘇珊這個姐姐生活的安逸和舒適。誰知道呢?好像有一次小小說,姐,我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了。
拖著行李箱走出媽媽家門的蘇珊眼淚直流。媽媽躺在床上,眼看著她倆公婆被小小趕出去,也沒說,建林,你十幾年沒回來了,你別走!她們姐妹五馬換六羊,扯來扯去的跟你沒關系。
此時的蘇珊,熱淚橫流。她在想,如果父親在世,哪個敢造次?現在,媽也變得是非不分了。人世的變數往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未到暑假末,孟哲打包了毛衣褲,連薄圍巾都裝進里邊里,那架勢是不回來了。
不過,還是一個月不到,打道回府。自己乘坐火車回來了。所以為何,怎么也不肯說。
這期間,蘇珊和李建林一起去接媽媽出來吃飯。媽媽在小區門口等著呢。或許知道蘇珊不會上樓吧。吃飯的時候,蘇珊說媽去我那住幾天吧。媽還真就答應了。
蘇珊挺開心。本來這就該是常態。家里幾個孩子,她和小小收入高,南方氣候也好,雖說夏天熱,但是屋里有空調,也熱不哪去。住在一個城市,間或接媽媽出來,或者給媽媽買點什么,不買什么給點錢也好,也算接濟一下小小。這樣的感覺讓蘇珊很舒心了。李建林也很高興。雖然他倆是對峙的時候多,可是對老人和姐妹們,他從來還沒當面不尊重過。
如此之美,可否停留?雖說不能日夜相守,卻也近在咫尺。
媽說要回去拿幾件換洗的衣服,假牙還在刷牙杯子里泡著呢。飯后蘇珊一路開車,朝著小小家的方向。快到小小家小區的時候,孟哲突然說,我還是不去你家了,等會小小該說,一頓飯就變成叛徒了。
叛徒!
蘇珊啼笑皆非。眼睛酸痛,有點迷離。李建林黑著臉。把老太太扶下車,就不再說一句話。
家!家人!親人!這些個詞,在這里要打折扣打問號了。
爸爸在世就好了。此時,蘇珊又一次的想起父親。
然后沒多久。孟哲就一個人乘坐火車離開南方,回東北了。
媽媽去世后,蘇珊不止一次的想,讓一個年近八旬的老人自己坐三四十個小時的火車,做兒女的是不是罪過?
與小小未必是吵架,可能是和風細雨的說話,說起房子的事。蘇珊最了解此時的媽媽。什么都可以,怎么著都行,就是不能說房子。有一年蘇珊無意說起家那間房子,其實也有我一份,她只是從法律的角度講這個話的。孟哲立即說,房子跟你有什么關系?
蘇珊有點寒心。九十年代末期,自己的家就有將近160平方那么大,她還會在意東北那間不到七十平方的小屋么?再說,那畢竟是父母居住的,是爸爸媽媽的房子,自己就是租房子住,也決然不會想要父母的房子。從自己開始上班工作,就沒斷了給家錢。從法律的角度說蘇珊是盡到了贍養父母的義務了;從親情的角度說,作為女兒的蘇珊是對父母養育之恩有了回報的。
她潛意識里是否想提示母親,如果不承擔贍養老人的義務,是不是依然可以大言不慚的繼承房產呢?想到媽媽那冷冷的語氣,頓時讓蘇珊覺得這個老太太十分的陌生。說這話的時候,是一個夏天。
所以,當知道媽媽回去了,蘇珊明白,媽媽就是一個戰士。她要守住那間房子,就如同一個戰士守住陣地。她就是死也死在那房子里。
因為姐妹倆關系疏遠,孟哲回去的消息,還是后來知道的。
只是,最后。孟哲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