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古玩商

古玩商號最先出現(xiàn)在什么時代，現(xiàn)已無從考證。據(jù)一些名人札記的記載，明代中葉就有了古玩商鋪。到了清代，古玩商鋪就更多了，業(yè)務也更加繁忙，社會地位也很高。這是社會的實際需要造成的。

北京的古玩商鋪有小攤、掛貨鋪、古玩鋪三種。小攤和掛貨鋪并不專門經(jīng)營古玩，所以本書專門講古玩鋪。以前北京的古玩鋪遍布北京城，琉璃廠一帶最多。從明代以來，琉璃廠就是書肆、紙鋪、筆莊、文具店的匯聚場所。士大夫們?nèi)绻?jīng)常光顧古玩商鋪，顯示其有錢和悠閑，必然會引起社會的非議，遭到御史的彈劾。但若買書買紙買筆買文具，就不會有人非議指責了。

商人明白了士大夫們的這種心理，將古玩商鋪開到琉璃廠的紙莊、筆莊、文具店集中的地方去。這樣，喜好古玩的士大夫們經(jīng)常光顧古玩商鋪，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是琉璃廠成為古玩市場的主要原因。另外，后門一帶是王公聚集之地，古玩商鋪也很多。今天王公貴族則已成歷史，滄海變桑田，除了琉璃廠還能維持外，其他地方的古玩鋪所剩不多了，舊時古玩商們交易的真實情況也很少被今天的人們了解了。

一般外地人都認為，北京商人最不注重信用，說謊騙人，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嚴重。這種情況在其他商界是否屬實，作者不敢隨便下結(jié)論。但是，在北京，真正的古玩商則絕對不是這樣，實際上他們很注重信用。表面上古玩沒有定價，但在內(nèi)行眼里是有價位的，以前官宦人家把古玩作為最可靠的不動產(chǎn)留給子孫，如果古玩價值不能確定，怎么會收藏呢？而且，過去的外地官員送禮不但不討價還價，也看不到所送的物品，一切由古玩商代辦。如果古玩商不講信用，買主金錢上受影響是小事，耽誤買主的前程卻是大事。古玩的買主多半是當權(quán)者，如果古玩商的信用不佳，當權(quán)者不必正式取締，只須稍作暗示，古玩商立即就會遭受意外的禍事。再就是收買古玩不像購買其他東西那樣見了就買，一定要多方打聽，找人介紹。如果信用不好，誰肯去介紹呢？

琉璃廠古玩商和有名的收藏家

1930年琉璃廠古玩商和有名的收藏家為在美國經(jīng)營古玩的龔展虞（穿西裝者）舉行接風宴會時的合影。照片中的古玩商有茹古齋的白五樓（前右四）、大觀齋的趙佩齋（前右五）、博韻齋的楊潤芝（中右一）、商務印書館的孫伯恒（中右三）、博韞齋的楊伯衡（中右六）、銘珍齋的韓敬齋（中右五）、論古齋的江漢震（中左三）、慶云堂的孫彥生（后左一）等。

古玩業(yè)完全不同于其他行業(yè)。一般店里貨品并不齊全，但你要買任何古玩他都能給你找到。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全體古玩商像同開一個鋪子一樣，古玩商會的組織成員相互聯(lián)系密切，各店主每天一定會面，談論各自新進的貨以及其店內(nèi)存貨，因此每個店主對整個古玩行的存貨都了如指掌。如果顧客求購的物品本鋪內(nèi)無貨，但別的鋪子里有，也可以取來代售。而且賣價不能超過原貨主的叫價，如超過，原貨主會認為代賣者不重名譽和無信用，下次絕不會再合作。代賣出的價格也必須如實告訴原貨主，然后原貨主支付代理費用。如果有一分不實，則會喪失信用，從此再無人與其合作，這樣就無法在古玩行中生存下去了。古玩商的交易從任何方面來講都需注重信用。

再有，古玩商有個通行的規(guī)定，凡是售出的古玩，只要沒有改毀原狀的，無論經(jīng)過多少年后如發(fā)現(xiàn)與原來所說的不符，都可照原價退錢，不講信用的人是無法賺昧心錢的。并且古玩商都最重義氣。都說“同行是冤家”，但這話不適合古玩界，他們互相幫忙，通力合作，彼此都有聯(lián)系，彼此都公開店內(nèi)的物品，而且彼此都可以互相代售。比如外地來京的一位大官喜歡收藏銅器，古玩行業(yè)只有甲商與那位要員相識，那么其他古玩店的銅器都由甲商取去與此人洽談，無論賣價多少均照實報告，沒有絲毫隱瞞。再如在古玩市場中出現(xiàn)了一件珍稀物品，幾個人都想購買時，不是采用投標的辦法，而是大家合伙購買下來，稱之為“伙買”，然后由一人設(shè)法出售，其他人也不問他賣給何人，價格多少，只是在成交后憑口頭告訴大家就行了。由此可見古玩商絕不隨意要價，不隨意騙人。

古玩商在門市收購貨物時也同樣重信用。比如某人要將一件文物賣給古玩鋪，古玩鋪出價二十元后又增至三十元，出售者愿賣就將貨留下。如果再拿到別的店鋪去賣，別人出價不到三十元，又再拿回到最初出價三十元的店鋪，此時，古玩商不但不出原先議定的三十元，就是一元錢也不允許留下，這是古玩鋪的行規(guī)，表明言行一致。總之，古玩商重信義，經(jīng)常與古玩商交往的人一定知道這個說法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