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新紀元的大間諜漢森

2001年2月18日是一個星期天。像所有的星期天一樣，弗吉尼亞州維也納小鎮上的法克斯通公園平靜如常。幾十名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扮成游人，分散在公園的各個角落。他們一邊假裝游園，一邊密切注視著一座木橋上的動靜，并用攝像機錄下了這一切。

下午5點鐘，一個身著黑色上衣的男子走過木橋。他停下腳步，彎腰系鞋帶兒，看身邊無人注意，把一個小小的包裹丟下了小木橋。

當黑衣男人剛一離開，聯邦調查局特工立即獲取了他丟下的那個用垃圾袋包扎并做了防水處理的包裹。從包裹中一本廢舊的汽車說明書里發現了一個存有絕密文件的軟盤。

當黑衣男人繼續向公園另一個角落踱去時，埋伏在四周的特工人員一擁而上，將其撲倒在地，驚慌失措的黑衣男子只來得及說了句“同行們，你們好”，便被帶上車。隨后，特工們在附近一個隱秘角落找到了5萬美元現金。

兩天以后的2001年2月20日，美聯邦調查局局長弗利宣布，聯邦調查局2月18日逮捕了俄羅斯間諜、該局資深特工羅伯特·漢森。自此，一個驚天間諜案浮出水面，這位名叫漢森的男人，被稱為震驚新紀元的最大間諜。

漢森的背叛

1944年4月18日，漢森出生在芝加哥。1966年在蓋爾斯堡的諾克斯大學獲得化學學士學位，后來在西北大學攻讀牙科專業直到1968年。1971年他獲得該校會計碩士學位，1973年成為注冊會計師。1971～1972年，漢森在一家芝加哥公司任初級會計師。上學期間，漢森還學習了俄語。20世紀70年代初他被芝加哥警察局錄用，在對內偵察處工作。1976年，漢森被調到美國聯邦調查局工作，專門負責對俄羅斯駐紐約外交官的跟蹤。

被捕之前，漢森是6個孩子的父親，生活在弗吉尼亞州一個較富足的郊區。56歲的漢森和妻子擁有一棟復式結構的磚木房子，帶車庫，價值30萬美元。他還擁有一輛福特轎車和一輛小型貨車，車廂上還裝有籃球架。

漢森在美國聯邦調查局工作了27年，他隱藏得十分巧妙，甚至幾次通過了美聯邦調查局測謊局負責人親自對其實施的測謊檢查。他使美國反間總局的顏面盡失：15年之久竟然沒發現藏在聯邦調查局內的這只超級“鼴鼠”。

漢森在克格勃總部的代號為“拉蒙”，或簡稱“B”。漢森從未和任何俄國人發生過聯系，而一直通過“秘密信箱”向俄特工轉交情報并領取報酬。漢森堅信，即使是莫斯科泄露了天機，他也不會被揭露，因為他的名字無人知曉。

漢森一家平常的生活非常簡樸。他就像一個典型的美國中層人士，住房是中層人士都能買得起的那種，開的小車也是最常見的“福特”。漢森被捕后，鄰居們震驚不已。他們說，漢森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每個星期天他都攜全家去教堂祈禱。漢森的妻子在當地中學教宗教史。6個孩子都非常愛自己的父親，最大的2000年剛剛考上了大學。鄰居們分析，可能是因為孩子多，生活拮據促使漢森出賣情報。

而事實并非如此，據美國媒介報道，漢森為蘇聯和俄羅斯服務，還不完全出于經濟考慮。他在與克格勃合作6個月后的一封寫給莫斯科總部的信里，漢森說自己十分仰慕著名的英俄雙重間諜菲爾比，他說：“我從14歲時看了菲爾比的回憶錄后，就下決心選擇了這條道路。”

同事們都稱漢森是一資深專家，但很像恐怖片中的心理陰暗的壞人。平時，漢森常穿深色西裝，同事們就叫他“死亡醫生”或“殯葬館館長”。漢森經常辱罵美國是一個“個頭大、易發怒和危險的癡呆兒”。

1985年10月1日，漢森主動把一封信放在蘇聯駐美大使館情報人員的住宅前的信箱里。在用打字機打出的這封信中，一個署名“B”的人，答應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向蘇聯“提供美國情報機構的最高機密檔案，所有檔案皆為原件，我相信，貴國的專家一定會對這些文件做出恰當評價。專家們一定會認為應該付給我10萬美金。”他在這封信上聲明，為安全起見，絕對不暴露身份，只會用代號“B”或“貝克”等化名與蘇聯情報官員聯絡，不會用真名，拒絕任何面對面接觸。由于漢森極度精明，不僅美方多年不知其存在，就連俄羅斯在他被捕前也不知道其真實姓名和在聯邦調查局的職務、級別。

漢森有自己獨特的間諜工作方法。他要求蘇聯情報官員在需要情報時，在《華盛頓時報》刊登一則修車廣告，內容為“道奇汽車，1971年出廠，外交家系列，需做引擎維修。有興趣者，請于下周一、三或五下午電話聯絡。”在聯絡時雙方還須說出暗語，漢森會在電話中會自稱是“拉蒙”，而對方則要說：“對不起，那賣車的人不在，請你留下電話號碼。”漢森在通信中，把所有年、月、日和表示時間的數字加上6。比方說，2月10日會寫成8月16日，而傍晚6時便會變成凌晨零時。

雙方為交換情報資料和金錢等事先安排好的秘密傳遞地點，通常都是在華盛頓的郊區的森林里。漢森規定了看似普通的辦法：“我給你的暗號是在路標的側面直貼白色膠帶，表示我已經準備好可以取的包裹。”“你給我的暗號是：橫向貼白色膠帶，表示東西已經放好。”“我再給你的暗號是：垂直貼白色膠帶，表示東西已經收到了。”漢森熟識電腦科技，2000年他又建議使用掌上電腦通信，來高速傳送資料。

美國聯邦調查局認為，從1985年開始，漢森一共向俄國人提供了27封信件和22個郵包約6000頁的絕密情報。這其中包括美國的核武器發展計劃、電子偵察技術、總統安全計劃等絕密件。

對于自己當間諜的動機和所要冒的風險，漢森心里非常清楚，1987年，他在一封寫給克格勃間諜官的信中十分坦率地表示：“美國法律對我這種行為處罰的嚴厲程度可想而知，所以我所干的一切就是為了錢。”在另一封信中，漢森建議克格勃用鉆石支付報酬，他準備用這些鉆石作為孩子們今后的開銷。據統計，15年來，漢森總共從蘇聯和俄羅斯情報機構拿到約140萬美元的報酬，其中包括現金和鉆石。

據美國政府稱，漢森同前蘇聯的關系由來已久。早在1985年，他被派往聯邦調查局在紐約的分局時，就已經開始了。漢森也經常檢查聯邦調查局里關于自己的安全系統，看當局是否對他產生過懷疑——直到2000年，這種事都沒有發生過。

1995年2月直至2001年1月，漢森都是聯邦調查局駐國務院外交使團辦公室的高級代表，長期負責針對俄駐外機構的反間諜工作。漢森曾在國務院二樓設有辦公室，負責代表聯邦調查局監視外國外交人員在美國的活動，并與國務院進行協調。國務院給予他不受檢查的特權，他可接觸有關外國使節官員活動及身份的機密資料，可以自由進出國務院總部保安禁區。有人說，漢森“能翻美國的家底”。此言一點不假。據媒介報道，2000年揭出的俄安全部門特工在靠近奧爾布萊特辦公室安裝竊聽裝置一案就與漢森有關。

漢森的價值

在漢森長達15年的間諜活動中，由于他前后出任多個直接關系到美國國家安全的職位，所以他可以合情合理地接觸到大量與蘇聯和俄羅斯有關的絕密情報，甚至是美國政府內部最敏感最機密的情報，所以漢森向蘇聯克格勃和俄羅斯對外情報局出賣的情報不論是從數量來說還是質量來說，都令美國政府觸目驚心。

籠統地說，漢森提供給克格勃和俄羅斯對外情報局的情報包括：潛伏在蘇聯和俄羅斯境內尤其是克格勃內的美國間諜名單，美國對蘇聯和俄羅斯的間諜行動技術，美國的反間諜技術、資源和手段，美國對俄羅斯間諜案的調查絕密情報等。

最讓美國政府和情報部門震驚的是漢森提供了潛伏在克格勃內部的美國間諜的情報。美國情報部門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將兩名克格勃高級官員拉進自己的陣營，為美國政府充當間諜。這兩名背叛了自己祖國的克格勃高級官員給美國情報部門和美國政府送去了極為可觀的情報，美國政府一度得意地稱這兩名克格勃官員是“楔入克格勃心臟的兩枚釘子”！

但是就在美國最得意的時候，這兩名克格勃高級官員突然被緊急召回莫斯科，并且一去不復返。美國間諜機構后來才知道，這兩個家伙剛到莫斯科機場就被直接拉進了克格勃的審訊室，隨后很快被槍決了。美國政府實在想不通到底是誰把這兩名克格勃官員的身份透露給了蘇聯克格勃，現在他們終于知道讓他們痛失這“兩枚釘子”的正是漢森。

漢森提供的更有價值的情報和總統安全有關。冷戰時期美蘇為了自身的安全，以達到制衡對方的目的，各自致力于發展核武器和運載技術，都具備精確打擊和毀滅對方的能力。雖然美國的綜合實力遠遠強于蘇聯，但還是時常感到蘇聯的核陰影的威脅。如果受到大規模的核打擊，美國總統及其繼任者如何生存？如何確保最高指揮不致癱瘓？這是被列為美國頭號國家機密的“保護總統計劃”或稱“政府連續性計劃”所要解決的問題。

長期以來，軍事問題專家都想探知這個計劃，卻無法獲得。而大間諜羅伯特·漢森不僅弄到了這份頭號機密，而且把這個計劃的具體內容透露給了前蘇聯。該計劃包括一套“中央定位系統”，它一天24小時對總統繼任候選人進行行跡跟蹤，確保總統和這些繼任者不會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地點。總統講話時，至少有一名閣員不在現場，他藏到了一個秘密地點，以防止國會突發災難事件，使內閣成員全體喪生，導致政權癱瘓。

20世紀80年代，美國對“保護總統計劃”進行了重大修改。原因是美國情報專家驚訝地發現，蘇聯的偵察衛星技術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盡管美國的指揮中心等大型掩體進行了特殊加固和巧妙偽裝，但已經無法逃過蘇聯衛星的眼睛。修改方案很快出臺，美國安全部門決定在幾個國家公園和度假勝地修建應急指揮中心。

按照設計，如遇特殊情況，總統和顧問將乘坐一輛與美國公路上跑的其他車輛沒有明顯區別的大貨車或其他適合在各種路面跑的車輛，后面緊跟一輛18輪卡車，奔赴應急指揮中心。一旦抵達，他們會立即進入一個特別加固的地下室，在那里指揮核反擊戰。據悉，在20世紀80年代末，美國軍方在著名的風景區謝南多亞谷建成了至少一座應急指揮中心。

老布什總統在任期間把“保護總統計劃”的名稱改為“持久的憲法政府”。隨后，美國通過了國家安全重組法案，并據此建立了一套相對分散的系統，由主要指揮中心和次要指揮中心組成。

另外，“保護總統計劃”還有其他輔助手段，如“應急導彈通信系統”，該系統在導彈發射后通過無線電與地面部隊保持密碼聯系。20世紀90年代初，該系統暫停使用，但一切設施都完好無損，隨時可以重新起用。還有一個輔助系統名為“打擊后指揮與控制系統”，這是一個由具備發起報復打擊能力的飛機組成的網絡。漢森卻將這些絕密情報全部交給蘇聯，美國的損失無法用數字衡量。

隨著對漢森間諜案的審理，2001年3月4日《紐約時報》又爆出驚人新聞：美國曾在原蘇聯駐美國大使館下面挖了一條秘密通道進行竊聽，而這一秘密也早已被漢森透露給蘇方。

俄羅斯駐美使館坐落在華盛頓威斯康星大道一座名為“奧圖”的小山丘上。使館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就開始興建，但直到90年代才開始使用。《紐約時報》的報道說，秘密地道就在建筑物的下面，地道的出口則隱藏在不遠處居民區一座外表很普通的兩層小樓里。地道是在十多年前挖的，耗資數億美元，各種頂尖的竊聽設備一應俱全，當時被認為是美國對蘇聯進行間諜活動中最尖端、最昂貴和最有效的系統。通道內可以聽到使館內各個房間的談話，可以監聽和截獲使館與莫斯科的電信來往。

蘇聯新大使館破土動工時，美國中央情報局和國家安全局就在蘇方雇用的建館承包商的一些“關鍵”職位上安排了自己的人，連蘇聯方面采購的建材物資也都在美情報部門的監控之中。與此同時，中央情報局和國家安全局決定，要抓住大好時機挖掘秘密地道。不但瞞過了新聞界和民眾，甚至連美國國會也一無所知。直到蘇聯解體之后，美方才準許俄羅斯外交人員全面搬入新大使館。此時，美國精心策劃的秘密地道也已完工。

最初，美國人在地道中還真能有所收獲。但后來，竊聽到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有些甚至還是假情報。這條耗資數億美元的地道和有關竊聽活動是漢森向前蘇聯和俄羅斯提供的最具有價值的情報之一，因為漢森當年參與了這條秘密地道設計和施工的全過程。

聯解體后俄方曾長時間沒聯絡漢森，漢森曾寫信給俄羅斯情報當局說：“我愿意犧牲生命來幫助你們”，但你們“卻把我浪費了”。上述情況證明，漢森作為間諜的價值真的是難于估量。

美國聯邦調查局認為漢森間諜活動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叛國行為，對美國國家利益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危害。漢森間諜案的曝光和其造成的影響在美國上下和國際社會引起了極大的震動。時任美國總統的老布什是在飛往圣路易斯途中的“空軍一號”專機上接到這一報告的，深感震驚的布什說：“對于熱愛美國的人來說，今天是尤其艱難的一天。我要警告那些背叛自己祖國的人，他們遲早會被抓住，并且受到嚴厲處罰的！”

漢森的落網

漢森的落網得益于美國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國務院和司法部自埃姆斯間諜案以來長期緊密合作的結果。1994年，美國中情局高級反間諜官員阿爾德里奇·埃姆斯間諜案和他的妻子羅薩里奧為蘇聯從事間諜活動特大案件在查處過程中，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隱隱約約覺得在這起間諜案的背后似乎還隱藏著一只更大的“鼴鼠”，因為美國人從克格勃內部搞來的情報都不是埃姆斯夫婦提供的，而這只“鼴鼠”不是在聯邦調查局就是在中情局內部，如何挖出這只“鼴鼠”成了聯邦調查局和中情局的當務之急。聯邦調查局隨即秘密抽調最出色的外國情報官和反間諜情報分析專家，其中包括漢森的同事展開秘密調查。中央情報局則想方設法讓其在俄羅斯境內的潛伏間諜搞到相應的證據。

2000年深秋，一本神秘的卷宗被帶回了華盛頓。厚厚的卷宗內，記錄的是一個代號“B”的美國人向蘇聯的克格勃和俄羅斯的對外情報局出賣情報的詳細情況。一石激起千層浪，但翻遍卷宗，卻找不到這只“鼴鼠”的真實姓名，如采取拉網式搜尋，僅聯邦調查局的在編人員就超過28000人，查證工作之浩繁無異于大海撈針。

恰在此時，俄羅斯對外情報局派駐紐約聯合國代表團的秘謝爾蓋·特列季亞克夫和夫人伊麗娜暗中改換門庭，投靠了美國。此人向美國和盤托出了他所知曉的情況，并將十幾封“B”寫給俄國人的親筆信交給了聯邦調查局。調查終于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漢森終于浮出水面，因為所有的秘密文件都能追溯到漢森那里。

然而，漢森不愧為聯邦調查局訓練出來的老牌特工，他的反偵察能力讓聯邦調查局的同事們咋舌，“他經常檢查FBI的紀錄，以發現他自己及其使用的接頭地點是否正受到FBI的調查”。所以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中情局在半年多的時間里沒有抓著他的任何把柄。直到美國國務院竊聽器案件曝光后，漢森與俄羅斯間諜聯系的方式終于被聯邦調查局的調查人員發現了。

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注意到，2000年12月12日，漢森4次駕車通過弗吉尼亞州維也納小鎮法克斯通公園一交通指示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懷疑此處可能就是俄羅斯間諜的接頭信號點。至此，聯邦調查局高層才確信漢森就是代號“B”的俄羅斯“鼴鼠”。2月18日，聯邦調查局認為最后攤牌的時刻到了。根據獲得的線索，聯邦調查局獲悉漢森將要在弗吉尼亞維也納小鎮法克斯通公園里向克格勃送情報。聯邦調查局立即在法克斯通公園撒下天羅地網，進行了嚴密的布控，于是出現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2002年5月10日，漢森因長期為蘇聯和俄羅斯提供情報，在美國一家聯邦法院被判處終身監禁，不得保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