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顯貴的話,島津忠恒眼睛眨了眨,沉默了。
見對方不說話,顯然是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意,蕭顯貴有些慌張了。張開嘴巴,喃喃說道:
“開放貿(mào)易,雙方都能賺錢。。。”
聽到這話,島津忠恒下首的武士們,都有些不以為然起來。
島津忠恒轉(zhuǎn)過身子,看著蕭顯貴,似乎希望他能說些更有水平的話出來。
但那蕭顯貴,卻是張目結(jié)舌,哪里說得出什么出來?
一碼歸一碼,薩摩藩也是有自己的安排的,不是向任何人都出售火繩槍和火器的。看到蕭顯貴的表現(xiàn),島津忠恒吸了一口氣,似乎就要說出婉拒的話出來了。
但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坐在下首的李圖打斷了。
“鎖國令荒謬!如果日本鎖國,不出百年就將陷入國衰民弱的局面。”
聽到這話,島津忠恒身邊的武士們都是一愣,齊刷刷轉(zhuǎn)過了身子,看向說話的李圖。島津忠恒也看了過來,打量了一番李圖。
蕭顯貴見李圖發(fā)聲,如釋重負,趕緊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載興號的軍事官員,二鋪李圖。”
島津忠恒聞言點了點頭,稱贊說道:“那便請教二鋪了!”
作為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李圖擁有遠超越這個時代人的見識,當然知道貿(mào)易的好處。即便是高中的歷史課本上,也介紹了那么多以貿(mào)易立國的西方強權(quán)的例子。
站了起來,李圖朗朗說道:
“貿(mào)易可以溝通有無,促進競爭,富國強兵!”
“首先,貿(mào)易可以溝通有無。雜貨物品,無論是家中的鍋碗瓢盆還是工匠的工具士兵的武器,都可以提高生產(chǎn)和生活的效率,而新發(fā)明的事物,更是能令人事半功倍。然而一國的貨物種類和新發(fā)明終究有限。只有通過貿(mào)易,才能獲得別國制造的工具,獲得別國發(fā)明的新事物。”
“舉例來說,若不是和弗朗機人貿(mào)易,日本就不會得到火繩槍,國家實力將遠弱于如今。”
用火繩槍兵埋伏敵人是島津家最拿手的戰(zhàn)術(shù),被薩摩藩武士們引以為傲。聽到李圖舉的例子,薩摩藩的武士們都點了點頭,表示李圖說得有道理。
頓了頓,李圖又說:
“其次,貿(mào)易可以促進競爭。在貿(mào)易頻繁的地區(qū),一個地方需要在貿(mào)易戰(zhàn)中和其他地方競爭。一日懈怠,就一日落后于人。一旦落后于人,產(chǎn)品就賣不出,生活就會倒退。在這樣的壓力下,各個地方都是不斷改進生產(chǎn)方式提高效率,整個地區(qū)的產(chǎn)出便在這種競爭壓力下不斷提高。”
聽到這里,島津忠恒也頻頻點頭,表示十分贊同李圖的說法。
李圖接著說道:
“最后,貿(mào)易可以促進分工富國強兵。貿(mào)易讓人們可以專注于自己特長的事物。比如說大明的松江府人善于機織,便可以專注于機織,出售棉布買入糧食。如此一來,松江府每年產(chǎn)出是農(nóng)耕時代的數(shù)倍。再比如大明景德鎮(zhèn),不事農(nóng)耕,專靠燒制瓷器為生,卻富甲全國。專精于一物,賺得多,便生活優(yōu)越,時日一長,便可以繁殖人口。人口一多,市鎮(zhèn)因此繁榮,國家因此富強。”
李圖舉的例子十分容易理解,見李圖分析得如此深入淺出有理有據(jù),島津家的家臣們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滿是贊賞神色。
鎖國令兩百年后,日本被黑船叩關(guān)。幕府無力攘夷引起舉國震憤,最終幕府被強力諸侯推翻。早已經(jīng)了解后世的歷史,李圖預測起鎖國令的后果那是舉重若輕。看了看上首的島津忠恒,李圖最后說道:
“若是日本鎖國,則一不能得到其他國家的先進工具和武器,二會因為沒有競爭沒有壓力,不會提高生產(chǎn)效率,三不能強化社會分工。而西洋諸國,卻在無孔不入的貿(mào)易戰(zhàn)中越來越強。一百年之后,日本將國弱民衰。兩百年后,日本就會被外國入侵。”
“所以,雖然鎖國可以獲得一時的安寧,卻會犧牲長遠的國本。無論為國為民,日本絕對不應該鎖國。”
聽李圖說完,眾人沉默了好久,都沒有說話。
許久,才聽到島津忠恒才一拍茶幾,大聲說道:“說得好!”
島津忠恒的話音未落,下首的其他武士們也紛紛贊揚起來:
“分析得有道理!”
“這位商人好有見識!”
轉(zhuǎn)頭看向蕭顯貴,島津忠恒說道:“我和許多人都討論過鎖國令一事,但從沒有一個人像閣下的二鋪這樣分析得清晰有力!”
“閣下的二鋪真不是凡人也。可惜征夷大將軍不在此,否則聽到這樣的分析,便是征夷大將軍也會重新考慮閉關(guān)鎖國之事。”
李圖的表現(xiàn),讓蕭顯貴忘掉了剛才張口結(jié)舌的尷尬,也感覺莫有榮焉。摸了摸胡須,蕭顯貴笑道:“我這二鋪官,確實不是凡人。”
薩摩藩諸人對李圖一陣夸獎,哪里知道李圖是個穿越者,這些見識在二十一世紀根本不算什么。
李圖拱手朝薩摩藩的武士們說道:“諸位繆贊!”
島津忠恒聽到李圖的謙虛,哈哈大笑,問道:“你們要買多少鐵炮,訂制多少炸彈?”
日本人所謂的鐵炮,就是火繩槍。聽到島津忠恒的這句話,李圖心里一喜。果然,薩摩藩愿意賣火器給自己了。
顯然,聽到李圖的分析,島津家對李圖一行人刮目相看,已經(jīng)愿意做蕭顯貴的伙伴,出售火器給蕭顯貴了。
李圖拱手問道:
“火繩槍使用多少次,便要報廢?常人要練習多少次,才能百發(fā)百中?”
島津忠恒答道:“鐵炮能打三百發(fā),再多就不準了。若要八十步內(nèi)百發(fā)百中,需要練習四百發(fā)以上。”
李圖算了算,拱手說道:“那我們就買一百二十桿鐵炮以及配套的火藥彈丸,再訂制三百枚十五斤重的炸彈。”
島津忠恒大笑了幾聲,豪氣說道:“小事一樁!”
看了看欣喜的李圖,島津忠恒笑著問道:“二鋪閣下,現(xiàn)在居住何處?”
李圖老實答道:“住在船上。”
島津忠恒笑著說道:“我在和津坊城下有一個武家屋敷無人居住,有十幾個房間,便借給載興號諸位居住,如何?”
對李圖的貿(mào)易分析十分欣賞,島津忠恒對待載興號諸人更加友好。如果有和津坊的武士宅邸住,自然比睡在船上寬敞舒服得多。
聽到島津忠恒的話,舶主蕭顯貴和總管薛一明都看向了李圖,一副“你立功了”的表情。
李圖拱手答道:“藩主高義!我等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