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離在主流之外的催眠師(1)
- 邪惡催眠師3:夢醒大結局
- 周浩暉
- 4983字
- 2016-05-31 14:53:54
01
九月八日,上午十點五十二分,龍州市工人新村住宅小區。
這是一片建設于二十年前的老式住宅,因為樓間距狹小,陽光照不進來,所以整個小區的環境都是陰沉沉的,給人一種暮氣橫秋的感覺。小區內的樓房也是又矮又破,外立面臟兮兮的,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
羅飛和陳嘉鑫來到了五號樓東側的單元口,還沒進樓道便聞到一股嗆人的霉味。陳嘉鑫皺了皺眉頭,嘀咕道:“是這兒嗎?”
“就是這里——工人新村五號樓102室。”羅飛給出肯定的答復,然后率先走進了單元門洞。通風不良導致樓道內濕度很大,斑駁的墻面上泛起了大片的霉斑,那股嗆人的氣味便是由此而生。
“這兒也太破了吧。”陳嘉鑫一邊說一邊跟進來。他的目光四下里略略一掃,最后停在了右手那扇門的門楣上。紅色的油漆已然殘敗皸裂,不過尚能依稀辨出“102”三個數字。
地址是對上了,但小伙子卻心存質疑,他嘀咕道:“真要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會住在這種地方?”
羅飛能理解對方的困惑。要知道,他們此行來拜訪的是一個頂尖的催眠師。按照蕭席楓的說法,此人不但技藝高超,而且性格倨傲,就連凌明鼎他都不放在眼里。這樣一個人物,居所怎會如此破敗?
不過按照蕭席楓提供的地址,正是此處無疑。換個角度想想,既然那人行事乖張,或許對于住所也有著與眾不同的品位吧。
無論如何,先見到真身再說吧。抱著這樣的想法,羅飛邁步走到了門前。破破爛爛的門框上顯然是沒有門鈴的,他便屈起指節,在門板上重重地敲了幾下。
“誰啊?”屋內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粗魯。
羅飛隔著門板詢問道:“請問陸風平在嗎?”
屋中人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提高嗓門又問了一遍:“誰啊?!”他的聲音沙啞,透出不耐煩的態度。不過他既然如此反問,事實上就已經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羅飛保持著適當的禮貌,自我介紹說,“我們是警察。”
屋中人低聲嘟囔了句什么,具體內容聽不分明。隨后便有踢踢踏踏的拖鞋聲由遠及近。當拖鞋聲中止的同時,門鎖發出“咔嚓”一聲輕響,門板“吱嘎”著向內打開了。
一名男子出現在羅飛面前,他穿著一件松垮垮的大T恤,右手捏著一罐啤酒,神色慵懶。
此人個頭不矮,估計有一米八左右,不過身形較瘦,所以看起來并不魁梧。他的相貌還算端正,只是披著一頭凌亂的長發,皮膚又過于慘白,隱約帶有幾分邪氣。
羅飛估計那人的年紀最多三十出頭,這讓他頗為意外。他原本以為,這樣一個脾氣古怪、技法高超的催眠師,怎么也得在四十歲往上了吧!所以羅飛忍不住要再確認一下:“你就是陸風平吧?”
那男子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眼皮在凌亂的發梢后翻了翻,目光斜斜地瞥了下來。掃了門外二人幾眼之后,他把啤酒罐湊在嘴邊喝了一口,這才反問道:“警察?我不認識你們。”
羅飛掏出證件展示了一下。
“刑警隊長?”男子的嘴角微微挑起,他似笑非笑地盯著羅飛看了片刻,問道,“什么事?”
“我們有個案子,想請你幫幫忙。”羅飛略微一頓,又補充道,“是蕭席楓介紹我們來找你的。”
“蕭席楓?”男子把眼皮一翻,漠然道,“不認識。”
“嗯,他是安遠心理咨……”
羅飛的話還沒說完,對方便粗魯地打斷了:“我對他沒興趣!”
羅飛的涵養算是很好了,但如此連續被對方搶白,心中也難免有些不爽。不過這種情緒剛剛露出苗頭,羅飛便自我警覺起來。他知道誘導情緒正是催眠師慣用的手法之一,當初凌明鼎就是對自己的情緒疏于控制,以至于被這家伙玩弄于股掌。
于是羅飛重新穩住心神,他微笑道:“我們不說他了。直接聊聊那件案子吧。嗯,我們可以進去聊嗎?”他主動提出這個要求,也是有意要把態勢的發展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惜對方立刻拒絕說:“不行。”他的語氣非常堅定,似乎已看破了羅飛的伎倆。
羅飛并不甘心,他繼續以進攻的姿態反問道:“怎么了?這難道不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嗎?”
“你們并不是我的客人。”那男子用一句話便化解了羅飛的攻勢,“你們不請自來,我為什么要招待你們呢?我還有自己的事情呢。”
“什么事?”這句話半攻半守,可為下一輪的攻勢贏得一些蓄勢的時間。
“我有真正的客人。”男子從容應答道,“是早就約好的,而不是你們這樣的不速之客。”
“我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羅飛繼續試探以保持主動,“如果你的客人來了,我們立刻就走。”
男子寸步不讓:“我的客人很快就來。我沒時間應付你們。”
“是嗎?”羅飛盯著對方的眼睛,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我覺得你在撒謊。”
“哦?”男子把啤酒罐湊到嘴邊又喝了一口。他的個子本來就高,喝酒的時候仰起脖子,視線便愈發顯得居高臨下。他便用這樣的目光和羅飛對視著,靜待下文。
“如果你真有客人要來——”羅飛平靜地說道,“剛才我敲門的時候,你就不會是那個反應。”
男子喝酒的動作停下了,他“咕嘟”一聲把喉口內的酒水吞進肚子,說了句:“怎么個講法?”
羅飛詳細說道:“如果很快就有客人要來,那你剛才應該正處于等待的狀態吧?這個時候有人敲門,你的第一反應難道不是客人來了嗎?你應該很熱情地來開門才對啊。可是你的態度卻那么粗魯,好像很不愿意被人打擾似的。為什么呢?因為在你的計劃中其實并沒有什么訪客。你這么說只是想找個理由把我們打發了,對嗎?”
男子盯著羅飛看了一會兒,吐出四個字來:“有點意思。”然后他再次把啤酒罐湊到嘴邊,這次“咕嘟嘟”連續幾大口,把罐子里的啤酒一氣喝完。末了他還把空罐子倒豎起來抖了抖,把最后幾滴酒水也抖到罐口,伸舌頭舔了個干凈。末了才好整以暇地把眼皮一翻,反問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客人也要從這個門進來呢?”
這個問題著實出乎羅飛的意料,他一怔道:“難道這屋子還有別的出入口?”
“我這是一樓。”男子壞笑著說道,“在院子開個后門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我的客人約好了要從后門進來,你們在前面敲門,我當然懶得理你。”
羅飛立刻反駁道:“我來的時候就注意了,這里的樓房都不帶院子,后門也無從談起。”
男子不慌不忙地回應:“沒有后門的話,后窗總有吧?”
“一樓的窗戶都裝上了防盜網,不可能供人出入。”
“我有說過我的客人是人嗎?”男子把弄著手里的空啤酒罐,捏得吱吱作響,“也許我說的是一只貓呢?窗戶上的防盜網也沒辦法攔住一只貓吧?”
羅飛感覺自己又陷入了被動,他只能轉攻為守般反問道:“一只貓?你說你不讓我們進屋,就是為了等待一只貓?”
“我只是打個比方。”陸風平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總之我要等的客人并不需要從這個門進來。所以你們一敲門,我就知道并不是客人來了。我對你們有那樣的態度,也就不奇怪了吧?因為你們是冒冒失失地登門,打亂了我原先的計劃啊。說句不好聽的,不是你們賴著這里不走,我的客人說不定已經到了呢。”
這幾句話說出來,和逐客令也沒什么區別了。尤其是“賴著不走”這幾個字,聽起來尤為刺耳。羅飛知道對方是鐵了心軟硬不吃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確實是打攪了,不好意思。”
男子抬起一只手,手背向外抖了兩下,意思是:那就請便吧。
可羅飛并未離開,他提出了新的請求:“我們能不能重新約個時間呢?我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
“再說吧。”男子懶懶地扔下三個字,反手把門框一抓,擺出了關門送客的姿態。
“那是一起命案,而且關系到一個女孩的安危。”羅飛提高聲調,把事情的關鍵點拋了出來。這一招似乎起到了作用,男子沉默了一兩秒鐘,終于說道:“晚上再打電話給我吧。八點鐘以后。”
羅飛問道:“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一般人問這話的時候都會做好記錄的準備,羅飛卻沒有。因為他對自己的腦力很有信心,只要對方報一遍號碼,他就能記在心間。
可惜那男子只“嘿嘿”兩聲怪笑:“你們不是警察嗎?自己去查。”說完也不道別,“砰”地便關上了房門。只把兩個警察留在門外,在尷尬的氣氛中面面相覷。
上了警車之后,陳嘉鑫感慨道:“這家伙的架子還真是不小。”
“至少說明蕭席楓沒有撒謊啊——那他的本事應該也不小呢。”羅飛用這種方式來自我寬慰,隨后他又用贊許的目光看了助手一眼,說,“你倒是挺克制的,不像……”
這話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羅飛是想起了以前的助手——小劉。那個小伙子性格略顯急躁,如果今天他在場,肯定受不了對方的那副倨傲,言語上的沖突是免不了的。相較而言,陳嘉鑫倒沉穩了許多。不過想到小劉已經因公殉職,羅飛心中一酸,這話就說不下去了。
陳嘉鑫也知道羅飛想說什么,便輕輕地嘆了口氣。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車內只聽見發動機在“呼呼呼”作響,似乎也在嘆息著什么。
半晌之后,陳嘉鑫有意岔開了話題:“回去我就查查那家伙的手機號,應該不難的。”
羅飛“嗯”了一聲,又吩咐說:“你去下面的分局派出所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人認識這個陸風平。”
陳嘉鑫不太明白此舉的用意,便問了句:“怎么了?”
“你還記得那人開門剛看到我們的時候是什么反應嗎?”
“嗯——”陳嘉鑫回憶道,“他先是觀察我們,然后說不認識我們。”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拿出了證件。接著他就問我們有什么事。”
“你記得挺清楚的。”羅飛先是夸獎了助手一句,然后又用提示的口吻問道,“你不覺得他的反應有點不合常理嗎?”
“不合常理?”陳嘉鑫順著羅飛的思路想了一會兒,似乎有所領悟,“是啊,以前我們出去走訪的時候,一說是警察,對方一般會先問什么事。開口就說我不認識你們,這確實有些反常。”
“嗯,這句話透出的潛臺詞,好像他應該認識我們才對。”羅飛深入分析道,“我覺得他很可能和警察打過交道,并且先入為主地認為警察是為了以前的事情而來。結果開門之后卻發現不認識我們,便提出了質疑。當我出示證件之后,他開始意識到我和以前的警察沒有關系,這才開始詢問有什么事。”
“沒錯,就是這樣!”陳嘉鑫點著頭,深表認同。隨后又問,“那他以前和警察會打過什么交道呢?”
羅飛猜測道:“有一種可能,也許他曾協助下面的分局派出所辦過案。”
陳嘉鑫提出質疑:“就他那個臭德行,我們請他都費事,下面的局所能請得動嗎?”
“這也不一定啊。龍州就這么大,或許哪個局所正好有他的朋友呢。”
陳嘉鑫“哦”了一聲,他終于明白羅飛的用意了。如果真有哪個局所和陸風平合作過,那通過以前的聯系人出面相邀,肯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是他便利索地回應道:“行,我回去就來落實這個事!”
02
下午兩點整,龍州市公安局刑警隊會議室。
龍州大學兇殺案的分析會正于此地進行。參加會議的除了參戰的刑警隊員外,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張雨的徒弟梁音,她代表法醫鑒定中心送來了最新的DNA分析報告書。
羅飛直接把報告書翻到最后一頁,把鑒定結論通報給大家:“死者就是高永祥。”
“沒錯。”梁音在一旁補充道,“DNA鑒定結果表明,死者與高曉燕具有直系親屬關系的可能性大于99.99%。高曉燕正是高永祥的獨生女,所以可以確認,在案發現場的那具無頭尸體就是高永祥本人。”
羅飛把報告書放到會議桌上,目光在會場上掃視了一圈,正色道:“既然這事已經定論——那我們就有必要分析一下:兇手為什么要鋸下死者的雙手和頭顱?”
一般來說,命案死者的雙手和頭顱缺失,最大的可能就是兇手想隱藏死者的身份,所以必須毀掉死者的指紋和面容。可是在這起案件中,死者就是案發場所的戶主,就算沒了頭顱和雙手,其身份也是掩蓋不住的。那兇手殘害尸體的動機就值得商榷了。這個動機或許與命案的動機相關,可以進一步提示案件的偵破方向。
道理大家都懂,但要參破其中的玄機又談何容易?羅飛把問題拋出之后,會場上一片寂靜。眾人都在皺眉凝思,約莫幾分鐘的時間過去了,也沒人提出見解。
見氣氛如此沉悶,羅飛便鼓勵般說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別有顧慮。哪怕不成熟也沒關系,現在就是討論嘛,集思廣益,互相激發。”
終于有人響應羅飛的呼吁,舉手道:“我能說兩句嗎?”大家的目光立刻向著說話者聚焦而去。
出乎意料,主動請纓者并不是刑警隊員,而是女法醫梁音。
羅飛點頭道:“當然可以。”說完還報以一個贊許的微笑。其實他并不奢望女孩能給出什么高明的見解,不過在刑警隊這個鮮見女性的團體里,讓一個漂亮的女孩率先發言,必然能有效地帶動起大家的積極性。
“那我就獻丑了啊。”梁音把身體坐直,還特意清了清喉嚨,然后鄭重其事地開口道,“一般來說,如果命案現場出現了無頭尸體,那么兇手的動機不外乎以下幾種情況。”
羅飛一怔——這是要長篇大論的節奏?看來是胸有成竹,有備而來啊。聯想到昨天在案發現場這個女孩就曾對死者的死因有過一段精彩的分析,羅飛開始對她多出了幾分期待。
那邊梁音略作停頓之后,正式開始闡述:“第一種情況,也是最普遍的,就是要隱藏死者的身份——這種可能性已經排除,就不多說了。我們直接講剩下的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