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1）連娟：身材苗條。修、嫮：皆謂美好。（2）命：性命。樔：通“剿”，絕滅。（3）飾：修治。新宮：指墳墓。延貯：長久地等待，貯通“佇”。（4）泯：滅。（5）郁郁：憂悶貌。蕪穢：荒蕪，此謂李夫人的墓地荒涼雜亂。（6）隱處幽：指李夫人死后葬于地下幽暗之中。隱，隱蔽。幽，幽暗。懷傷：感傷。（7）釋：解下，置。輿馬：車馬。山椒：山陵。椒，山頂。（8）奄：通“淹”，遲延。修：長。陽：明。（9）囗：通“慘”。凄淚：寒涼。（10）桂枝：喻李夫人，此句以“桂枝落而銷亡”喻李夫人之死。（11）神：精神。煢煢：孤獨貌。遙思：思念遠方。（12）精：精魂。浮游而出疆：言精魂由于過度思念而脫離身體出走。疆，此指身體。（13）托：托身。沉陰：指地下。壙久：長久，壙同“曠”。（14）蕃華：茂盛的花朵。未央：未半。此句以“蕃華之未央”喻李夫人年歲未半。（15）念：思念。極：盡。不還：停留在外。（16）惟：思。幼眇：幽微。相羊：徘徊，與“徜徉”同。（17）函：含。荾：花穗。荴：敷散。俟：待。此句言李夫人之美貌如春花含苞而敷散。（18）芳：香味。雜襲：重疊。彌：更。章：通“彰”，明顯。（19）的：明亮。容與：從容貌。猗靡：柔細貌。（20）縹：隱現貌。飄姚：隨風飄蕩，姚通“飖”。虖：通“乎”。莊：莊重。（21）燕：通“宴”。淫：放縱。衍：剩余，此謂過度。楹：房屋之柱。（22）流視：流轉顧盼。娥：娥眉。（23）激感：感動。心逐：心中思念不舍。（24）包紅顏：謂紅顏被埋在墳墓中。包，包藏。紅顏，指李夫人紅潤的面色。（25）歡接狎：接狎之歡。狎，親熱。此句言絕接狎之歡而離別。（26）宵：夜。寤：睡醒。芒芒，模糊不明貌。（27）遷化：指死。反：同“返”。（28）放逸：放任自由。飛揚：飛散。（29）何：多么。紛紛：忙亂貌。（30）裴回：往返回旋，同“徘徊”。躊躇：徘徊不前。（31）勢路：情勢、道路。日以遠：一天天越來越遠。此句言夫人之死已漸漸成為過去。（32）荒忽：同“恍惚”，隱約模糊。（33）超：超越。西征：西行。（34）屑：忽然。（35）浸淫：逐漸。敞恍：模糊。（36）思：思念。流波：流水。（37）怛：悲傷。以上兩句為武帝自寫之辭。（38）佳俠：美女。函光：收斂光彩。（39）隕：落。榮：樹木之花。（40）囗茸：卑賤小人，同“阘茸”。（41）安：哪里。程，較量。（42）方：正當。隆盛：謂年紀青壯。（43）弟：指李夫人之兄弟。子：李夫人之子，即昌邑王。欷：抽噎。（44）洿沫：淚流滿面。悵：惆悵若失。（45）于邑：抑郁。（46）喧：通“咺”，悲泣。（47）向：通“響”。虛應：不響應。（48）云：助詞，無實義。以上兩句言：夫人在時凡事無不響應，現在卻唯剩自己一人在此哭泣。（49）嫶妍：因憂愁而消瘦貌。太息：嘆息。（50）稚子：幼小的兒子。（51）“囗栗”兩句：言夫人雖哀傷而不言，然恃平日之恩，知君上必定會感念其子也。囗栗，哀傷。（52）仁者不誓：仁者言必守信，故不立誓。（53）豈：難道。約：約束。親：親人（54）往：去。此句言夫人一去不還。（55）申：陳說。信：真誠。（56）去：離開。昭昭：光明貌，指人世的陽間。（57）就：到。冥冥：幽暗貌，指死人的陰間。（58）復：重回。故庭：謂平生所居之宮廷。

【賞析】

漢武帝雖不以寫賦而著名，但在西漢前半葉的賦家中，他應該算是比較出色的一位。《悼李夫人賦》是他為悼念寵妃李夫人而作的。由于作者在此賦中投注了比較深刻的感情，所以寫得纏綿悱惻、真摯感人。尤其最后的“亂曰”部分，最讓人感到親切而又凄涼。它既是歷代帝王辭賦的代表作之一，同時也為后世的悼亡之作所祖。在歷史上占有比較重要的地位。

士不遇賦

【作者簡介】

董仲舒（前179—前104），西漢廣川（今河北棗強東）人。少治《春秋》，景帝時為博士。武帝時，曾先后三次應詔對策（即所謂“天人三策”），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帝納其言，遂受命為江都易王相。后因宣揚災異之說，觸怒漢武帝，下獄當死，詔赦之，復任膠西王相。因病免，老死于家。

【原文】

嗟乎（1）！嗟乎！遐哉邈矣（2）。時來曷遲（3），去之速矣（4）？屈意從人（5），非吾徒矣（6）。正身俟時（7），將就木矣（8）。悠悠偕時（9），豈能覺矣（10）。心之憂歟（11），不期祿矣（12）。皇皇匪寧（13），祗增辱矣（14）。努力觸藩（15），徒摧角矣（16）。不出戶庭（17），庶無過矣（18）。重曰（19）：

生不丁三代之盛隆兮（20），而丁三季之末（21）。俗以辨詐而期通兮（22），貞士耿介而自束（23）。雖日三省于吾身兮（24），繇懷進退之惟谷（25）。彼寔繁之有徒兮（26），指其白而為黑（27）。目信嫮而言眇兮（28），口信辯而言訥（29）。鬼神不能正人事之變戾兮（30），圣賢亦不能開愚夫之違惑（31）。出門則不可以偕往兮（32），藏器又蚩其不容（33）。退洗心而內囗兮（34），亦未知其所從也（35）。觀上古之清濁兮（36），廉士亦煢煢而靡歸（37）。殷湯有卞隨與務光兮（38），周武有伯夷與叔齊（39）。卞隨務光遁跡于深淵兮（40），伯夷叔齊登山而采薇（41）。使彼圣人其繇周遑兮（42），矧舉世而同迷（43）。若伍員與屈原兮（44），固亦無所復顧（45）。亦不能同彼數子兮（46），將遠游而終慕（47）。于吾儕之云遠兮（48），疑荒涂而難踐（49）。憚君子之于行兮（50），誡三日而不飯（51）。嗟天下之偕違兮（52），悵無與之偕返（53）。孰若返身于素業兮（54），莫隨世而輪轉（55）。雖矯情而獲百利兮（56），復不如正心而歸一善（57）。紛既迫而后動兮（58），豈云稟性之惟褊（59）。昭同人而大有兮（60），明謙光而務展（61）。遵幽昧于默足兮（62），豈舒采而蘄顯（63）。茍肝膽之可同兮（64），奚須發之足辨也（65）。

【注釋】

（1）嗟乎：感嘆詞。（2）遐：遠。邈：遙遠。（3）時：時機。曷：為什么。遲：緩慢。（4）去：離去。速：快。（5）屈：委屈。從：順從。人：眾人。（6）非吾徒：典見《論語·先進》，孔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此謂非己之意也。（7）正身：端正自身。俟：等待。（8）就木：猶言入棺。木，棺材。（9）悠悠：長久貌。偕：同。此句言己將與時俱老。（10）覺：醒悟。（11）憂：憂悶。歟：句末語氣詞。（12）期：期望。祿：俸祿。此謂見遇于皇帝。（13）皇皇：匆忙貌。匪：通“非”。寧：安寧。（14）祇：適，恰好。增辱：增加自己的恥辱。（15）觸：抵撞。藩：籬笆。（16）徒：白白。摧：折斷。《易·大壯》：“羝羊觸藩，羸其角。”羝羊：公羊。羸：毀。（17）不出戶庭：不出門。《易·節》：“不出戶庭，無咎。”（18）庶：庶幾，或許。過：過錯。（19）重：重復，重述。（20）丁：逢，當。三代：夏、商、周三代。盛隆：鼎盛之時。（21）三季：夏、商、周三代。末：末期。（22）俗：一般人。辨：通“辯”，謂言語動聽。詐：欺騙。期：期望。通：通達，此謂進用。（23）貞士：堅貞之士。耿介：正直。自束：自我約束。（24日）三省于吾身：每天多次反省自己。三，多次，非確指。省，反省，檢查。語出《論語·學而》。（25）繇：同“猶”。懷：懷有。進退惟谷：即進退兩難。語出《詩經·大雅·桑柔》：“人亦有言：進退維谷。”惟，通“維”。谷，窮。（26）彼：那些人，指辯詐之徒。寔：通“實”，確實。繁：多。徒：同黨。（27）指其白而為黑：謂混淆黑白，顛倒是非。以上兩句：言奸邪巧詐者黨徒甚眾，有意顛倒是非，制造混亂。（28）目：眼睛。信：誠，實。嫮：美好。言：說。眇：眼瞎。（29）辯：口才好。訥：言語遲鈍。（30）鬼神：此謂神靈。正：糾正。人事：指世事。變戾：乖戾。（31）開：開啟，打通。愚夫：愚蠢之人。違：錯誤。惑：迷惑。（32）偕：俱，同。往：去。《易·同人》：“出門同人，又誰咎也。”（33）藏器：懷才不露。器，才能。《易·系辭（上）》：“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蚩：通“嗤”，譏笑。容：寬容。《易·師》：“君子以容民畜眾。”以上兩句：謂世事顛倒混亂，欲出則無人可與同行；欲藏器而待時，又恐以不寬容而受譏于人。（34）退洗心：《易·系辭（上）》：“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兇與民同患。”洗心，悔過自新。內訟：自我責備。語出《論語·公冶長》。（35）從：適從。（36）清濁：猶言治亂。（37）廉士：方正之士。煢煢：孤獨無依貌。靡歸：沒有歸宿，此言無所適從。以上兩句言：觀乎上古之世，雖有治亂之不同，而廉士總是孤獨不遇，古今同也。（38）殷湯：商湯，商代開國之君。卞隨、務光：皆古代隱士。相傳湯得天下之后，欲讓給此二人，二人不受，俱投水而死。（39）周武：周武王，文王之子。伯夷、叔齊：皆商君之后，周得天下后，二人拒食周粟，采薇于首陽山，同餓。（40）遁跡：隱藏，此指投水自盡。深淵：大河。（41）山：首陽山。（42）使：向使。繇：同“猶”。周：普遍。遑：閑暇，此謂不遇。（43）矧：何況。舉：全。迷：迷惑。（44）伍員：字子胥，春秋楚人，楚平王害其父兄，員奔吳，佐吳伐楚，后遭讒而被迫自盡。屈原：名平，戰國楚人，為楚三閭大夫，因遭讒見疏而投水自殺。（45）固：本來。復：再。顧：回頭看，此謂留戀。以上兩句：言像伍員和屈原，本來對人世就已經無所留戀了。（46）彼：那。數子：指上述卞隨、務光、伯夷、叔齊、伍員、屈原等。（47）遠游：遠行，遠去。終慕：終生期慕。以上兩句：言自己既然不能像以上數人那樣守直而死節，則將去國遠游，而終生常懷期慕之情。（48）吾儕：我輩。（49）以上兩句：言古人距離我輩已遠，遠游之道久已荒廢，恐其難行也。（50）憚：怕。（51）誡：告誡。三日不飯：三日而不得吃飯，言旅途之艱難。《易·明夷》：“君子于行三日不食。”（52）嗟：嘆。偕：普遍。違：違背。（53）悵：惆悵。偕：同。返：歸（54）孰若：何如。返身：回歸。素業：平素所操之業，指下文所說的正心歸善之事。（55）輪轉：謂顛倒。（56）矯情：違背真情。百利：多種利益。（57）復：反，倒。正心：端正內心。歸：回歸。善：善德。（58）紛：雜亂貌。迫：逼迫。動：行動，此謂出游。（59）豈：難道。云：說。稟性：天性。褊：狹隘。以上兩句言：己乃受逼迫而后出游，而并非由于天性之狹隘也。（60）昭：光明。同人：同于眾人。大有：有過于人。（61）明：明亮。謙光：讓于光，言僅次于光。務展：力求明察。展，省視。（62）遵：循，處。幽昧：謂黑暗之世。默足：緘默自足。（63）豈：哪里。舒采：放射光彩，此謂表現才能。采，通“彩”。蘄：同“祈”，求。顯：顯赫。（64）茍：假如。肝膽：謂心意。同：集中。（65）奚：何至。須發：胡須和頭發。辨：辨別。

【賞析】

此篇為董仲舒感慨身世，抒發自己與時俱老而不得其用的言懷之作。故它與當時的宮廷作者們所寫的辭賦迥異其趣。大概由于作者本人是一位學者，所以此賦說理的成分較多，而殊少夸張鋪敘之辭。即使抒情的部分，也寫得比較含蓄深沉。作品行文平易，用典自然，代表著西漢辭賦中以說理、抒情為特征的另外一種傳統。學術界有人懷疑此賦不是全文，但是證據不足。

逐貧賦

【作者簡介】

揚雄（前53—18），字子云，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西漢成帝時，以所作賦似司馬相如被舉薦，應詔至長安；歲余，拜為郎，給事黃門。其后遂不復受重用。王莽時，雄以病免，后復召為大夫。家素貧，年71而卒。所作辭賦有《甘泉》、《羽獵》、《河東》、《長楊》等。

【原文】

揚子遁世（1），離俗獨處（2）。左鄰崇山（3），右接曠野（4）。鄰垣乞兒（5），終貧且窶（6）。禮薄義弊（7），相與群聚（8）。惆悵失志（9），呼貧與語（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