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舍生取義(3)
- 余罪4:我的刑偵筆記
- 常書欣
- 2899字
- 2016-05-12 09:57:15
馬鵬駕著車,心有點慌,手在抖,密謀的時候,余罪滿口說只要控制住馬鋼爐,他有辦法拿到賈原青的錄像,逼馬鋼爐開口。馬鵬一直以為余罪的鬼機靈要來回詐唬,他一點沒料到,會是一個這樣血淋淋的結果,會把自己的生命變成一個如山鐵證。
“這個騙子……這個王八蛋……”
他暗罵著,罵著這個連他都不相信的小騙子。他鼻子酸楚,心里一種像被割心挖肝似的難受……
鐵證如山
“猖狂之極,他算老幾!”
崔廳長手中的筆因為憤怒被折成兩截。三天內發生了兩起惡性襲警事件,兩位反扒隊員重傷,而且還是在“獵扒”報道方興未艾之際,崔彥達廳長出離憤怒了,斷筆一扔,冷冷說了句:“散會。”拂袖離去后,會議冷場了,數十名廳、市局中層面面相覷。坐在前面很不自然的王少峰局長聳聳肩膀,如芒在背。他摸著手機,給市局留守的辦公室發了信息,讓人火速趕往現場。
襲警類重案一旦發生,按處理流程要啟動重案案件應急預案,首先是重案隊,緊隨其后的是督察,恰恰這種案子,是誰也不敢隱瞞的。
崔廳出去不久,秘書悄然走入會場,俯身對許平秋說了句什么。許平秋匆匆離座而去,剛進崔廳的辦公室,廳長劈面就來一句:“又是你們刑偵上,這事你怎么看?三天兩起襲警案,都發生在塢城路街(路)面犯罪偵查大隊……而且是兩名剛剛入職的警員。我剛剛知道,這么個聲名赫赫的反扒隊,居然被集體停職,居然集體脫離指揮?”
“這個情況……我……不太了解。”許平秋為難道。
“那你就回避一下,省廳紀檢和督察下去查一查,襲警的嫌疑人,異地關押,提高預審規格……你組織一下,凡和本案相關的,一律從嚴從重處理。”崔廳怒氣騰騰道。
許平秋敬禮退出,不一會兒,整個省廳零亂的腳步聲響徹樓層,市局參會的各位匆匆離開,省廳直屬的督察和紀檢按應急預案的要求,奔赴現場。
一層石驚起千層浪,三天兩起襲警事件,都是重傷,還都是發生在建制規格不高的反扒隊,偏偏又是“獵扒”報道的原型,從省廳到市局,到各支隊、派出所,消息像長了翅膀,飛快地在傳著。
安嘉璐聽到后的第一個感覺是不祥,趕緊邊打聽邊往醫院趕來;駱家龍聽愣了,也慌亂地往醫院跑著;剛剛回到了警犬培養基地的豆曉波也傻眼了,又借車往市區趕回來了;甚至于連禁毒局那幾位也知道消息了,杜立才帶著幾位屬下,聞訊往醫院趕著,那個人再不堪,畢竟也曾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
林宇婧匆匆趕到醫院,下電梯時正看到了等人的馬鵬,她慌亂地拽著馬鵬道:“怎么樣?人怎么樣?”
“還在急救室。挨了一刺,失血過多。”馬鵬難堪地說著。林宇婧往急救室奔去,突然又折回來了,兩眼懷疑地看著馬鵬,突然問道:“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今天早上和他在一起。”馬鵬道。
“那他出事的時候你在哪兒?”林宇婧問,像逼問嫌疑人的口吻。
“在酒店樓下。”馬鵬默默道。然后黑影掠過,是林宇婧怒不可遏地甩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很意外,這位眼里不揉沙的特勤一言未發,動也沒動,林宇婧幾乎氣哭了,她指著馬鵬哽咽道:“他是被逼成那樣的,是你教的他。”
在知道案情的第一時間,林宇婧就猜到了大概,但她知道這不是意外,而是一個警察在最無力的時候無奈的選擇,以血作證,釘死對手。她哽咽著,驀然間淚如泉涌,她從來沒想到,余罪會這樣解決看似已經無路可走的案子。
“你錯了,這辦法我都想不出來,如果想出來我不介意替他去做的。”馬鵬輕聲道。林宇婧抹了把淚,看著馬鵬,又覺得自己唐突了,輕聲道了句:“對不起,我心里有點亂。”
“沒事,我不介意,我都想扇自己幾個耳光。”馬鵬道。
兩人說著話,杜立才、王武為、李方遠一行人來了,焦急地問著情況。幾人匆匆趕往急救室,當天的急救手術不少,不過候在門口的人,大多數都是警裝制服的人,不時有人趕來打聽,都聚在急救室門口,站在臉色凄然的鼠標和大毛跟前。
“他媽的,怎么就出了事?”張猛狠狠地踹了鼠標一腳。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說話呀?”安嘉璐推著鼠標。
又有人急匆匆來了,是劉星星隊長和林小鳳,兩人在市局督察處反省尚未結束,扔下檢討就跑來了。鼠標抱著隊長,“哇”的一聲委屈地哭上了。劉星星拍著鼠標安慰著:“對不起,孩子們……最關鍵的時候,我沒和你們在一起。”
“人現在怎么樣了?”林小鳳問著剛哭過的大毛。
“在等血液。”大毛黯然道。鼠標哭著接上了:“這個賤人,把我們支走,他自己挨了一家伙……這個賤人,連血型也賤,RH陰型,滿大隊找不到一個和他血型相符的……嗚嗚,隊長,咱們當的這是什么警察?開除的開除,送醫院的送醫院……二冬還躺著呢,余兒也倒下了……”
是他親自把余罪送回來的,他沒能想到一剎那間活蹦亂跳的余兒會變得那么虛弱,在趕到醫院時幾乎沒有了脈搏,他從來不敢想痛失朝夕相伴的兄弟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境況。而此時,淚幾乎干了,人還沒有出來。
此時醫院靜得只能聽到抽泣的聲音,只能看到忙碌的護士在進出,每每推出一個病床,那些焦灼如焚的人總是湊上來,問著是誰,當聽到一個個失望的答案時,所有人心上的陰影又深了幾分。
“他一定扛得過去……一定行的……一定行的……”安嘉璐在默念著,和后來的歐燕子在小聲地加油著。不經意間,眼睛同樣紅紅的林宇婧看到了安嘉璐,她點點頭,相信了那句話:一定行的。
她眼中有點恍惚,仿佛還在前日,仿佛還在天龍山,兩人背靠背,沐浴在夕陽晚風中。她在默默地想著,剛才自己為什么沒和他在一起,如果在一起,也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想,寧愿兩個人都不做警察,寧愿兩個人都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叮”的一聲,綠燈亮了,一群警員圍上來,急促地問著:“醫生,那位警察怎么樣了?”
“搶救過來了,手術很成功,瓶刺扎到了胃部,引起內出血,再遲一會兒可就晚了……大家不要驚擾,他現在很虛弱,要進重癥監護室,而且他的血型很特殊,我們的配型不足,還需要進一步想辦法……讓一讓,讓病床出來……”
眾人默然后退著,護士推著病床出了急救室,埋在厚厚被褥里的余罪不見真容,醫生輕輕地掖了掖被子。只見他蒼白臉色像仍然毫無知覺一樣,不知道有這么多關心他的人就近在咫尺,只能默默地從眾人身邊被推過。大家用警禮默默地送著隊友,安嘉璐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
鼠標抽泣著,一剎那間他以一種悲愴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唱起了大家熟悉的旋律:“兄弟哪,兄弟,我的兄弟,我們等著……你……”
夾雜著抽泣的聲音,大毛也在喃喃著平時的調子:“兄弟哪,我的兄弟,我們永遠在一起。”
鼠標接上了:“流氓、街痞,誰他媽不服氣!”
張猛惡狠狠地接上了:“官富、黑惡,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一首沒曲沒調的歌昂揚著唱起來了:
兄弟哪,我的兄弟,我們等著你。
沒妞、沒錢,我們不嫌棄。
沒車、沒房,都他媽不容易。
有我、有他,我們在一起。
流氓、街痞,誰他媽不服氣。
官富、黑惡,有什么了不起。
那調子唱得像嘶吼,在抹著淚的、在咬著牙的、在憤然不已的昔日同學們嘴里唱出來,一個個仿佛要把內心的憋屈噴出來。醫生異樣地停了停腳步,他似乎被這熱血又悲愴的聲音感染了。不管怎么說,那聲音仿佛有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傷者,眼睫動了,兩行淚慢慢溢出了眼眶……
下午十五時四十分,距離案發已經過了整整三個小時零四十分,當警察被搶救過來的消息傳來時,連趕到現場的王少峰局長也長舒了一口氣,覺得肩膀上一下子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