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廣告人的自白:紀念版
- (美)奧格威
- 3342字
- 2019-01-02 14:47:39
本書背后的故事
寫這些自白之前的15年,我來到紐約,創辦了一家廣告公司。美國人心想我瘋了,一個蘇格蘭人懂什么廣告?
我的公司在瞬息之間獲得成功。
我1962年夏季休假期間寫了這本書,把版權送給了我的兒子做21歲的生日禮物。我心想可以賣掉4000冊。令我吃驚的是,它成了一本脫韁之馬似的暢銷書,后來這本書被翻譯成14種語言。到現在為止,已經售出了大約100萬冊。
我為什么要寫它?首先,給我的廣告公司招攬新客戶;其次,檢驗我們的股份公開上市時候的市場條件;最后,提高我在生意圈子里的知名度。它做到了一箭三雕。
若是我今天來寫它,我就不會那么輕率了,不會有那么多的吹擂,不會有那么多的教訓口吻了。你會發現它充滿了條條框框——做這個,做那個,別做其他的。廣告人,特別是年輕的,對條條框框過敏。今天我就不會說:“不要把文案排成陰式(黑底白字)的。”我會說:“調查表明,你把文案排成陰式的,就沒有人會讀它。”我們這個社會贊同這種策略一些的說法。
我在奧美的同事大致采納了我的方子,他們為一大批制造商推銷了一大堆的產品,其結果是我們的公司現在發展成為我寫這本書時候的6倍。我們現在不再只有1個辦事處和19家客戶,而有了300家客戶和267個辦事處,其中包括在美國的44個辦事處。
我從陌生人那里接到信件,他們為了按照我在這本書里寫到的那些建議戲劇性地改善了他們的銷售而感謝我。我遇到了營銷界的大腕,他們說,他們把他們事業的成功歸功于在他們起步的時候讀了我的《一個廣告人的自白》。
我為我把在廣告行業工作的人叫作“men”而抱歉。請記住,我是在25年前寫它的,那時絕大部分都是“men”,今天絕大多數是“women”,謝天謝地。
要是你在這本書里嗅到一絲自負的臭氣,我想讓你知道,我的自負是有選擇的。除開廣告之外,我是一個可憐的笨蛋。我看不懂資產負債表,不會使用電腦,不會滑雪、不會打高爾夫,也不會畫畫兒。但是一說到廣告,《廣告時代》(Advertising Age)說我是“廣告業的創意之王”。《財富》(Fortune)發表過一篇關于我的文章,把文章的題目定為:“奧格威是個天才嗎?”我要我的律師就那個問號起訴編輯。
后來沒有多久,我成了一座“熄滅了的火山”,在公司“管理當局”里躲了起來。但是我被麥迪遜大街的喧囂喂肥了,跑到了法國的中部,在那里搞點園藝——還用管閑事的備忘錄來轟炸我的合伙人。
一般說來,我的方子——它們的絕大多數是以調查為依據的——在今天和在1962年一樣有效,但是本書中有3個說法需要修正:
在第153頁上,我寫道:“要是你的廣告中包含有回單,你希望有最大的回報,那就要把它安排在最上面的中間。”今天這條不對了,把你的回單安排在底部的右邊。
在第159頁上,我寫道:“觀眾對電視廣告的喜愛與受電視廣告影響而決定購進某種商品之間并無必然的關聯。”奧格威研究與發展中心近來的研究表明,觀眾喜歡的電視廣告的銷售力大于他們不喜歡的廣告。在第160頁上,我建議讀者把他的電視廣告的解說詞限制在每分鐘90個字之內。今天大家知道的是,平均來說,每分鐘200個字可以讓你推銷更多的產品。露天市場擺攤的懂得這一點,所以他們講話很快。關于電視廣告的第8章是不夠充分的。我只能用這樣的借口,在1962年,在電視上什么有效什么沒效,大家知道得很少。你可以在1983年皇冠出版公司出版的我的《奧格威談廣告》 里找到后來的研究成果。
本書一點兒也沒有說到企業文化,特別是廣告公司的企業文化。1962年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聽到過“企業文化”這個詞,其他任何人也沒有。
由于兩位修習商貿的大學生,特倫斯·迪爾(Terence Deal)和艾倫·肯尼迪(Allen Kennedy),我們現在知道了“那些建立了使美國出名的企業的人們,都著迷地在他們的機構里創建強有力的文化。用形成價值觀、塑造英雄、制定禮儀規范、建立文化網絡等手段來培育自己獨特的形象的企業是有優勢的企業”。
現在,企業文化的觀念已經不僅在美國,也在英國大大地深入人心了。弗朗西斯·凱恩克羅斯(Frances Cairncross)在《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上寫道:“成功的普遍特點是有意識的對企業文化的創建。”
一家最大的廣告公司的領導最近對我說:“奧美是世界上唯一一家有真正企業文化的廣告公司。”可能是這一點,比其他任何方面,更讓我們與我們的競爭對手有了區別。我是這樣看待我們的文化的:
我們的一些人在我們公司干了一輩子。我們該死心塌地地把它辦成一個干工作的好地方。我們把這一點放在首位。
我們把我們的人當人看。他們有麻煩的時候——工作上、生病、酗酒等,我們幫他們的忙。
我們盡量讓他們把他們的才能發揮到極致,我們把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投入培訓之中——就像是一個實習醫院。
我們的管理體系奇特、民主。我們不喜歡等級森嚴的官僚主義,也不喜歡恃強凌弱、欺軟怕硬的狀況。
我們給經營管理人員極大程度的自由和獨立活動的余地。
我們喜歡舉止文雅的人。我們奧美公司的紐約辦事處每年都要頒發一次“文明敬業”獎。
我們喜歡論點誠實、對待客戶誠實以及最重要的是對消費者誠實的人。
我們贊美工作勤奮、客觀和認真的人。
我們厭惡辦事耍手腕、阿諛奉承、盛氣凌人和浮夸炫耀的人。
我們討厭粗暴。
攀登我們的階梯的機會對所有的人都是公開的。我們沒有任何偏見,包括宗教偏見、種族偏見或者性別偏見等。
我們厭惡裙帶關系以及其他任何形式的徇私偏袒。在提拔員工到領導職務方面,我們對他們的性格以及其他條件都同樣重視。
我們對客戶提出的建議就是如果我們是他們公司的所有者也會提的,不論我們的利益如何。
客戶要求廣告公司的是上乘的廣告活動。我們把創造性當作首要職責。
我們工作中的驕傲和神經質型的固執之間的界限是很小的。我們對客戶決定使用什么廣告絕不抱怨。錢是他們的。
我們的客戶在許多國家里雇用我們。讓他們知道他們可以從我們所有的辦事處得到同樣標準的服務是很重要的。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要求我們的文化在全世界都是一樣的。
我們注意在推銷我們客戶的產品時候做到不違反我們做生意的國家的風俗習慣。
我們注意保守機密。客戶不欣賞泄露他們秘密的廣告公司。他們也不喜歡一個廣告公司把功勞都說成是自己的。搶客戶的鏡頭是一種惡劣行為。
我們有一種令人發指的習慣,就是感知對我們的表現的不滿,它是沾沾自喜的緩解劑。
我們這個延伸極廣的企業是靠個人友誼的網絡維系在一起的。我們在駕駛同一艘船。
我們喜歡報告和通訊寫得很好,易讀——而且簡短。我們反對打偽學院腔,什么“attitudinal”(態度性)、“para-digms”(范例)、“demassification”(反集體)、“reconceptual-ize”(再概念化)、“suboptimal”(次最好的)、“symbiotic linkage”(共生聯系)、“splinterization”(割裂)、“dimension-alization”(范圍化)等等。〔盧瑟福勛爵經常對卡文迪什研究所(The Cavendish Laboratory at Cambridge)他的工作人員說,如果他們不能對酒吧女郎講清楚他們的物理,他們的物理就是蹩腳的物理。〕
經過瘋狂的重復,我的那些“附言”已經被編織入我們的文化中了。這里是其中的一些:
1. 我們做廣告是為了銷售產品,否則就不是做廣告。
2. 你不能讓人因為對你不勝其煩才買你的產品,你要讓他對你的產品感到有興趣才買它。
3. 我們喜歡知識紀律,不喜歡無知的無政府狀態。我們追求知識就像豬追求地下可食用的塊莖一樣。一頭瞎豬有時可能拱到可食用的塊莖,但是知道這樣的塊莖生長在櫟樹林子里是有好處的。
4. 我們雇用有頭腦的紳士。
5. 消費者不是低能兒。她是你的妻子。別侮辱她的智能。
6. 除非你的策劃包含有高明的點子,否則它會像一艘夜晚航行的船那樣過去而無人知曉。(我懷疑100個策劃中能有一個高明的點子。我被認為是一個豐產的高明點子的發明人,但是在我漫長的生涯中,我的高明點子也沒有超過20個。)
7. 只做一流的業務,因此要用一流的方法。
8. 不要推出一個你不愿意你的家人看到的廣告。
9. 到你的城市的所有公園里去找,你也找不到委員會的任何雕塑。
這本書一點兒沒有講到直銷廣告,就是請讀者通過郵件直接從制造商那里訂購產品的那種。寫這類廣告的人確切地知道他們賣出了多少產品,而那些寫普通廣告和寫電視廣告的人則不大知道;即使有人知道,為數也很少。市場組合中牽涉到的因素實在太多,例如競爭對手的削價交易、零售商的降價清貨等等。
奇怪的是,在直銷廣告中最有效的技術很少用于普通廣告——比如介紹產品的事實性的信息。
要是所有做廣告的人都效法他們做直銷廣告的兄弟,他們一定可以推銷得更多。每一個寫廣告文案的人,都應該在直銷廣告方面干上兩年再開始他們的事業。對任何廣告看上一眼,它就能告訴我們該文案的寫作者是不是有那種經驗。
四個問題
今天,廣告業面臨著四個具有危機性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一向是廣告業中流砥柱的包裝貨物類產品的制造商,現在花在打折銷售上的錢是他們花在廣告上的錢的兩倍。他們用打折的辦法獲取銷量,而不是使用廣告來建立強有力的品牌。任何一個傻瓜蛋都可以搞削價,但是要創建一個品牌需要頭腦和堅忍不拔。
一度有一個很受人歡迎的咖啡品牌叫蔡斯暨桑伯恩(Chase and Sanborn)。后來它的制造商開始了價格打折。他們打折上了癮。今天,這個品牌哪里去了?完全死掉了。
聽一聽我1955年在芝加哥的一次演講:
是敲響警鐘的時候了,該警告那些把錢都花在打折銷售上,而沒有花錢來做廣告建立品牌的制造商,他們的品牌會發生什么。
靠打折促銷建立不起無法摧毀的形象,而只有無法摧毀的形象才能使你的品牌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倫敦商學院的安德魯·愛倫堡(Andrew Ehrenberg)有一個今天最好的營銷頭腦。他說削價的做法可以引誘人去嘗試一個品牌,但他們還是會回到他們慣用的品牌上去,就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為什么有那么多的品牌經理會對打折銷售上癮?因為雇用他們的人只對鼻子底下的那點盈利感興趣,為什么?因為他們對他們的股票期權比對他們公司的未來更感興趣。
打折銷售是“毒品”。問一問對“毒品”上癮的品牌經理,當“毒品”帶來的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消失之后,他們的市場份額情形怎么樣了,他就會把話題岔開;問他盈利是不是增加了,他又把話題岔開。
繼承了前輩建立的品牌的商人們正把他們的品牌糟蹋殆盡。他們遲早會發現他們無法銷售沒有人聽說過的品牌。品牌是他們繼承的谷種,而他們正在把谷種吃掉。
這些砍價的蠢材也有想砍掉他們廣告代理的服務費的習慣。那些就廣告代理的報酬討價還價的客戶是拿著望遠鏡錯誤的那一頭。他們不應該想方設法從廣告代理的那15%里砍掉幾個銅子,而是應該集中注意力讓他們花在時間和版面上的那85%多帶來銷售效益。杠桿作用是在這里。沒有任何制造商是因為克扣給廣告代理商的報酬而發財的。你拋出去的是花生,引來的是猴子。
第二個問題是,廣告公司特別是英國、法國和美國的,今天受到把廣告看成是一種前衛藝術形式的人的騷擾。他們一生里什么也沒有賣出去;他們的野心是獲得戛納廣告節的獎項;他們誘騙不幸的客戶一年花幾百萬來讓他們展示他們的獨創性;他們對他們宣傳的產品不感興趣,還認為消費者也不,所以,他們幾乎一點兒不提產品的優點。他們充其量是些讓人找樂的人,而且是很蹩腳的。他們很多是藝術指導,這樣的人,由于他們的頭腦是視覺性的,自己從來不讀文字,所以也把我寫的文案弄得讓消費者無法讀。最近,我在一次午餐會上聽到一位憤怒的制造商把這些自命不凡的蠢材叫作裝模作樣的娘娘腔。按照我受到的教育,要是我沒有花5年時間挨門挨戶地推銷炊具的經驗的話,今天我也會落進這個陷阱里去的。一日經商,終生行商。
第三個問題是,夸大狂的出現。夸大狂們的頭腦結構更傾向于財經,而不是創造。讓他們的客戶驚愕的是,他們用買下其他廣告公司的方式來建立他們的帝國。
第四個問題是,廣告公司依然在浪費他們客戶的錢來重復犯同樣的錯誤。我最近在一本德國雜志上數到了49個用陰式辦法做的廣告;多年前的調查就表明了,陰式廣告讀起來非常吃力。
在一次10個小時的火車旅行中,我讀了3本雜志里的廣告。它們大多數違反了我多年以前就發現,并且在本書里提出來的基本原則。創作這些廣告的文案撰稿人和藝術指導都是些無知的票友。
是什么使他們失于研究經驗?是廣告不吸引喜歡問為什么的頭腦嗎?還是他們根本抓不住任何類別的科學方法?是不是因為他們害怕那些知識會把一些規則強加給他們,或者讓他們的不稱職曝光?
我的最后愿望和留言
我的職業生涯開始于在普林斯頓隨偉大的蓋洛普博士做調查工作。之后我當上了廣告文案撰稿人,據我所知,我是唯一一個從干調查起家的“創意高手”。這個事實使我總是以一個調查人員的眼光來審視創意工作。這些是我學到的最寶貴的經驗:
1. 創作成功的廣告是一門手藝,一部分靠靈感,但是基本上是靠知識和勤奮。如果你具備一定的天賦,而且知道什么技術對收銀機有作用,那你就能長久地干下去。
2. 去逗人樂而不是去銷售的誘惑,是一種接觸傳染病。
3. 一個廣告和另外一個廣告之間的差異是用銷售力的尺度來衡量的,它可以是19∶1。
4. 在你動手寫你的廣告之前,先研究產品是值得的。
5. 成功的關鍵在于允諾給消費者好處 ——諸如更好的味道、清洗得更白、每一加侖可以多跑些路、膚色更好等。
6. 絕大多數廣告的職責不是勸說人們來試用你的產品,而是勸說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比使用其他品牌產品更多地使用你的產品(謝謝你,安德魯·愛倫堡)。
7. 在一個國家里有效的方法,幾乎總在其他國家也有效。
8. 雜志編輯是比干廣告的人更好的傳播人員,拷貝他們的技術。
9. 大部分廣告方案都太復雜,它們反映了太多目標,而且試圖迎合太多客戶主管的不同看法。企圖涵蓋太多的東西,就什么事也成不了,這樣的廣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委員會的會議記錄。
10. 不要讓男人寫婦女們購買的產品的廣告。
11. 好廣告可以使用多年而不會喪失銷售力。我為哈撒威(Hathaway)襯衫做的戴眼罩的男人的廣告就使用了21年,我為多芬(Dove)香皂做的廣告使用了31年,而且多芬現在是最暢銷的。
一日經商,終生行商。
大衛·奧格威
198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