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這天,煮茶享樂的秉淮正和妻女說笑一處,宗明進來稟報。
“老爺,有東阿候府送來拜帖。”
阿原多少有些詫異。
因著初一大皇子和崔浩前來拜訪,雖是便服,然而大皇子正經(jīng)的日子里往外跑到平民私宅里來,有心人誰不會注意?
結(jié)果自初一后,陸陸續(xù)續(xù)便有許多拜帖送來。慕秉淮盛名敬而仰之的有,不以為然卻唯大皇子馬頭是瞻的也有,左右只是一個拜帖,又不關(guān)什么痛癢。
秉淮從前的習(xí)性大家也是俱知的,接了拜帖人不出面大家也見怪不怪,不過是因著元韜大家都博個面子。
然而這東阿候府居然也送拜帖來,倒是出乎阿原意外,且覺得有些意思……
西高家與東高家的淵源,阿原自是知道的。自西高家因著燕國皇后之事敗落,東高家后來投了魏帝,兩家?guī)缀鯏嗔送鶃怼.?dāng)年秉淮最艱難的時候,東高家別說伸手相助,簡直是避之如禍,如今居然上門送拜帖來了。
秉淮淡淡笑道:“高家從前的清白家風(fēng),早被這官場薰沒了。想叔祖高泯,當(dāng)年也是一流名士,只可惜東高家傳到現(xiàn)在,趨炎附勢,眼高手低,早沒了從前的風(fēng)骨。”
轉(zhuǎn)而笑著問坐在旁邊睜著大眼聽著二人的對話似懂非懂的琉璃:“阿璃,從前對阿爹百般疏離之人今日來我家門前送拜帖示好,你看如何是好?”
琉璃看了看阿爹微笑的臉,有些疑惑地問道:“從前為何疏離阿爹?今日為何又來示好?”
秉淮笑道:“阿爹在遇你娘親之前,不過是個叮當(dāng)孑然的窮小子,如今來了北地,大約是覺得能從阿爹手里得些好處了。”
琉璃抿了抿嘴唇,說道:“阿爹才不是窮小子!”
伸著小手過來,放進阿爹的手里,似是安慰一般,輕聲說道,“阿爹有阿娘,有阿璃。別人對我們前倨后恭,居心不正,我們何必在意?阿爹不理他們便是了。”
秉淮呵呵笑起來,依舊問道:“如今他們上門,阿璃不想為阿爹出口惡氣么?”
琉璃想了想,道:“阿爹生氣,證明是對他們在意。我們且不去在意地過好自己,便是給阿爹最好的出氣。”
秉淮大笑起來,轉(zhuǎn)頭對宗明說道:“就聽阿璃的,拜帖依舊留了,禮退回去,人不見。”
宗明應(yīng)了一聲, 依吩咐去了。
阿原便問秉淮道:“你怎么知道高家送了禮來?”
秉淮淡淡笑道:“高家如今雖襲著候爵,家里卻沒有出息之輩,撐不起門面,早已不如從前了。大皇子初一破禮來拜訪,他們定是以為有利可圖,可借我們靠上一靠。他們既有心攀附,怎會不備重禮相送?也難為他們斟酌到現(xiàn)在。”
阿原皺了皺眉,如此隨棄隨拾,也難為東高家能做出來。對現(xiàn)在的東高家越發(fā)反感。
秉淮搖頭嘆道:“須知,一個家族,只要風(fēng)骨尚存,總能屹立不倒。一旦風(fēng)骨丟了,不須外人看低,自己先敗了。由來如是。”
阿原跟著嘆了一口氣,便嗔秉淮道:“阿璃才五歲,她一個女孩子家,你莫要教她這些。”
秉淮笑道:“世道如此,從小學(xué)著些也不是壞事。現(xiàn)在學(xué)著,總好過將來一心純凈,被人欺負好。你自己不也常教她么?”
說得阿原語堵。
她對于教導(dǎo)女兒上,由來也是矛盾。只因她和秉淮一樣,少時經(jīng)事早,過得心累且辛苦,便不想女兒如他們一般。然而世道不太平,她和秉淮一樣都是不受委屈的性子,無形之中,又對女兒施加了影響。
秉淮笑道:“何必想太多。教導(dǎo)女兒,本不必太刻意。隨其自然便好。”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又喝了一會兒茶,宗明便急急進來,擎著一張拜帖,說道:“老爺,又有人上門送拜帖。對方只說姓元。我觀其人氣質(zhì)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