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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背情棄愛(2)

楚蕎一時間,有些不明白他此刻眼底深沉莫測的神色,于是道,“雖然你還未曾記起他們,但現(xiàn)在他的身世事關(guān)重大,你莫再讓讓他人知曉,否則,上京城又要血流成河了。”

“我知道了。”諸葛無塵斂目點了點頭,卻無人看得清他此刻眼底的思緒。

楚蕎本想問他是如何應對宸親王府前來打探的密探,又是如何沒有引起燕祈然的懷疑,但也知道,晏子喬是她心中的刺,燕祈然也是哽在他心頭的刺,于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諸葛無塵擱下手中的茶盞,淡然輕笑,“今夜,我想留在這里。”

一時間,楚蕎愕然。

雖然她追隨他來到蒼月,亦與他同住一府,但還沒有能與他親密到同床共枕的勇氣。

諸葛無塵瞅著她驚愕又無措的神情,不由一笑,“你想什么呢?”

楚蕎低著頭,緊張地捧著手中的茶杯,正搜腸刮肚想著該怎么婉拒,諸葛無塵卻已經(jīng)起身脫鞋上床,根本由不得她拒絕。

諸葛無塵雙手枕在腦后,微一側(cè)頭,微笑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多些時間陪在你身邊而已,畢竟我們已經(jīng)蹉跎了太多時光。”

楚蕎心下一軟,卻還是未起身。

“不可否認,我是想親近于你,但在我們成親之前,在你沒放下心結(jié)之前,我不會難為你。”諸葛無塵坦然言道。

楚蕎抿唇沉默,卻依舊未動。

他含笑望著她,眉梢微挑,“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我過去抱你過來?”

楚蕎慢吞吞起身,慢吞吞走近床邊,慢吞吞脫了鞋,合衣躺在外側(cè),眼睛盯著帳頂,一眨不眨地數(shù)著上面的花紋。

“我有那么可怕,看都不愿看?”

楚蕎嘿嘿一笑,“哪能,美男在側(cè),我怕我一個把持不住。”

諸葛無塵低笑,悄然牽起她的手,側(cè)頭靜靜地望著她,卻沒有說話。

她感覺有些不自在,半合著眼睛,開始裝睡。

“阿蕎……”

“嗯。”她懶懶地應了聲。

“阿蕎……”

“嗯。”她耐著心,又應了一聲。

“阿蕎……”

楚蕎挑眉瞪著幼稚的男人,到嘴邊準備教訓的話,卻在那溫柔的目光下,無聲消散。

“每一次在夢中這樣叫你,卻從來沒有人應,我追著你的影子,卻怎么也抓不住你。”他說著,唇角笑意漸深,“現(xiàn)在你在我身邊,真好。”

楚蕎淡笑,“是啊,真好。”

“無論將來再發(fā)什么,你都會一直在,是嗎?”他微笑問道。

“嗯。”她毫不猶豫地應道。

從她下定決心離開宸親王府,來到蒼月,便已經(jīng)做了回答。

諸葛無塵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繼續(xù)問道,“阿蕎,你真的不會后悔離開那個人嗎?”

“你很希望我回去?”楚蕎秀眉微挑。

諸葛無塵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語道,“我只希望你早些成為左賢王府的女主人,斷了所有男人對你的宵想。”

“能擁有此刻的安寧,已是我此生莫大的幸運了。”她淡笑言道,此刻手中真實的溫度,溫暖得令她安心。

可是,她比誰都明白,他們根本沒有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她亦不想他與宸親王府再起沖突。

可她不知,她最不想發(fā)生的,已經(jīng)在悄然上演……

“可我不能讓你一輩子過著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諸葛無塵側(cè)身,將她攬入懷中,嘆息道。

次日清晨,楚蕎被一陣不堪不耳的歌聲吵醒,一睜眼,身旁的諸葛無塵已經(jīng)換成了“玉樹臨風”的白二爺。

“你怎么在這?”

“爺高興在這兒。”白二爺以爪抱胸,繼續(xù)哼著小調(diào),好不自在。

楚蕎一掀被子捂住白二爺,起身下床更衣,瞧見書案上的一紙留書,諸葛無塵有事離京,明日再回。

白二爺半晌才從被子中爬出來,直言問道,“那天諸葛老頭說的話,你到底怎么想?”

楚蕎背影一震,佯裝不知,“什么話?”

“就算你現(xiàn)在一時安寧,燕祈然不是傻子,他總會再找到你的,那個時候你可就不一定有那個幸運再逃得了。”白二爺一臉老成樣子,朝她勸告“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勞永逸,永絕后患。”

楚蕎洗漱完畢,回頭秀眉微挑,“你是要我去殺人,還是要我去送死,拜托,錢瘋子那么變態(tài)都沒殺得了他,我就更不用說了。”

“俗話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你能離得他最近,然后出其不意,手起刀落……”白二爺一邊說著,一邊激動地朝她比劃著。

“我跟他無冤無仇的,干嘛要殺個你死我活的。”楚蕎到桌邊坐下,用著早膳。

白二爺看她一臉淡漠,急得跳腳:“有他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和諸葛真的在一起,要是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左賢王府,會放過你們嗎?”

楚蕎低頭用膳,絲毫沒有接受白二爺勸告的意思。

他們說的,她都知道,可是本就是她一再利用,一再背棄,如今還因為自己的幸福,要置對方于死地,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她做不出來。

“現(xiàn)在你不聽,將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白二爺見自己一腔熱心如此被無視,好不忿然“還是,你對他……”

“耗子!”楚蕎抬頭望著猶自說教的白二爺,平靜說道,“在宸親王府,我暗中那些算計,你以為燕祈然當真不知?”

白二爺聞言愣住,不知該如何說,那么說那個人早就知道楚蕎嫁入王府是別有用心,也知道錢瘋子兩次傷他,也是與楚蕎有關(guān)?

“他給過我生路,我可以無情,但不能無義。”楚蕎低眉斂目,平靜說道,“知道恭仁皇后是怎么死的嗎?是他親眼著看著燕皇殺死的,對這樣一個人,我做不來那樣殘忍的事。”

白二爺聞言沉默了許久,只是嘆息。

你這樣心軟,總有一天,會害了自己。

你不想害他是義,你護持鳳家也是義,可他與鳳家本就水火不容,真到血肉相搏的那一日,你又該怎么辦?

一人一鼠,相對沉默。

白二爺默默扒飯,不時抬起小眼睛,瞥一眼對面神色平靜無波的女子。

“今天是神兵山莊總管事匯報那批火槍研發(fā)進程的日子,人估計已經(jīng)到京都了,用完早膳,咱們要出府一趟。”楚蕎淡聲說道。

她現(xiàn)在不能留在上京幫助鳳緹縈,但希望能盡快造出這批絕世神兵,以助她將來能平安脫險。

“哦。”白二爺懶懶地應了應聲,隨即咕噥道,“燕祈然既然和鳳家有殺母之仇,不是早該報仇血恨嗎,干嘛還一直眼睜睜地看著鳳家在朝中風生水起,平步青云。”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謀害恭仁皇后參與的其中又豈一個鳳家,宸親王府再勢大,也未必敵得過大燕已經(jīng)根深蒂固的幾大家族。”楚蕎道。

鳳家的處境更是水深火熱,一旦寧王的身世敗露,鳳家不僅要面對宸親王府,更會遭到燕皇及其它家族的誅殺。

想到這里,她心頭不由一凜,放下碗筷起身,“走吧。”

“爺還沒吃完呢。”白二爺包著一嘴的食物,跳下桌,跟著她出門。

南城,一處僻靜的宅院,楚蕎和神兵山莊的總管事密談,白二爺乖乖地蹲守在門外望風,這一望便是整整三個時辰。

待楚蕎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暮色黃昏,作為站崗三個時辰的功臣,白二爺要求享用京都最負盛名的美酒,十里香。

想著回王府也是無事,于是楚蕎很爽快地帶他到了十里香的酒樓,白二爺酒足飯飽,醉態(tài)醺然地在桌上給她大耍醉拳。

楚蕎失笑,起身推開臨街的窗戶,想要散一散滿屋的酒氣,卻驀然間看到樓下緩緩而出的一行人,面上的笑意緩緩散去。

白二爺瞇著小眼睛瞅著她,打了個酒嗝,道,“你不喜歡看醉拳啊,爺給你跳舞,神域仙娥們跳的舞……”

楚蕎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定定望著樓下。

那個一早給她留書說出京明日才歸的男人,此刻正與一名錦衣華服的男子自十里香的后園出來,那錦衣華服的男子,她不熟悉,卻也不陌生。

那是晁太后費盡心力想要扶上太子之位的大燕二皇子,燕祀。

此刻,諸葛無塵與他同行而出,從二人神色之間,可見這并不是第一次會見。

夜風清涼,吹醒了她的酒意,卻也吹涼了她的心。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個她自認很了解的男人,其實……她并不了解。

次日,天還未亮。

諸葛無塵一回到無塵閣,便被一屋撲面而來的酒氣熏得皺眉,楚蕎趴在桌上睡著,白二爺趴在她的手臂睡得四仰八叉,并傳出規(guī)律的呼嚕聲。

他輕步進門,開了窗戶以便散去一室的酒氣,將白二爺拎起放到一邊,伸手將爛醉如泥的楚蕎抱起放到床上,起身欲走卻又被她抓住了衣袖。

他定住,默默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輕伸手拔開女子頰邊的亂發(fā),細細端詳著她恬靜的睡顏,而后無奈嘆息一聲。

她并非是貪杯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喝得這般大醉。

這滿屋獨屬于十里香才有的酒氣,已然無聲告訴了他所有的一切。

天光大亮,楚蕎頭疼地睜開眼,看到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在床邊的男人,愣了愣,半晌方才出聲,“你回來了。”

“嗯。”他點了點頭,起身朝門外的仆人道,“傳早膳吧,把醒酒湯一道送來。”

楚蕎揉了揉頭疼欲裂的額,起身下床,洗了把臉,讓自己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就在她洗漱的空當,仆人們已經(jīng)陸續(xù)送來早膳,諸葛無塵一邊盛著粥,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十里香的酒雖是不錯,你也不該貪杯成這般。”

楚蕎一愣,他知道她在十里香,自然也該猜出她應當是看到了他與大燕二皇子見面的場景。

她依舊不語,只是靜靜上前到桌邊坐下,淡淡道,“下次不會了。”

“怪我沒告訴你,我在十里香見燕祀的事?”諸葛無塵直言問道。

楚蕎低眉喝粥,不看他,只是淡淡說道,“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也一直以為我對你是足夠了解了,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我沒那么了解你。”

她所了解的,只是十年前那個謙謙如玉的少年,對于眼前這個男人,她不知道這十年又將他改變了多少。

“二皇子是秘密前來,我不便向任何人透露行蹤。”諸葛無塵替她夾了菜,平靜說道“近些日有不少大燕人在京都城內(nèi),其中不乏有宸親王府的人,若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你暫時不要出府走動。”

楚蕎抬眼望了望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一次,聽我的話可好,不要再隨便出府。”他再度鄭重叮囑。

楚蕎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

兩人便陷入沉默,直到早膳結(jié)束也沒再出聲。

“王爺,屬下有事求見!”門外傳來侍衛(wèi)的稟報聲。

諸葛無塵望了望她,放下碗筷,“我出去一下。”

“嗯。”

直到楚蕎吃完,諸葛無塵方才從外面進來,只說道,“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楚蕎頭也未抬,淡淡應聲,“嗯。”

諸葛無塵走到門口,側(cè)著頭望了她許久,又走近桌邊來,“晚上,等我回來用膳。”

她點頭,沒再說話,也沒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諸葛無塵一走,無塵閣歸于安靜,安靜得甚至有些冷清。

她喚來仆人撤下早膳便窩在榻中看書,直到過了午后,宿醉的白二爺方才起床,好一番梳洗,又特意好心情溜到花園折了支最艷的海棠回來。

“蕎蕎,生辰快樂!”白二爺一個帥氣的空翻,抱著花落到她手中的書卷,雙爪捧著花遞到她面前。

楚蕎愣了愣,接過花嗅了嗅,“跑外面折支破花就想打發(fā)我?”

“什么叫破花?爺可是在萬花從中精挑細選來送給你的。”白二爺信誓旦旦地辯解,小眼睛笑得格外春光蕩漾“當然送得不只是一只花而已?”

楚蕎秀眉微挑,打量著今日穿得格外妖艷的白二爺,一身風騷的大紅袍,上面還有金絲鑲邊,妖艷中又透著貴氣,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那還有什么?”

白二爺偷瞄了她一眼,羞澀地笑,“你知道的。”

楚蕎頭疼地皺了皺眉,手一翻連書帶鼠一起扣到了案幾上,罵道,“沒新意。”

于是,白二爺每年一度的執(zhí)著獻身,再一次被無情拒絕。

它慢慢從書下爬出來,優(yōu)雅地理了理身上的小袍子,道,“好啦,爺只是看你一臉郁悶,逗你開心一下而已。”

說罷,奔回自己的耗子洞,將珍藏許久的貓眼石捧了出來。

楚蕎挑著眉打量了半晌,道,“看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好吧,是燕祈然以前給你的,你沒要,爺順來手帶走了。”

楚蕎微愣,這才憶起在宸苑之時,確實見過這顆貓眼。

白二爺見她發(fā)愣,忽然覺得自己這東西送得不太合適,將貓眼石往懷里一抱,急奔回耗子洞,又從自己的小行中扒拉出一顆黑珍珠,奔回來,“剛才拿錯了,送你這個。”

楚蕎接過,唇角微勾,“難得你還記得。”

在西域這么些年,也只有白二爺和沁兒會記得每年恭賀一下她的生辰,沁兒如今應該是回了大宛了,今年怕是沒有那個幸運收到她的生辰禮物了。

白二爺坐在案幾邊上,小肥腿一下一下的晃悠著,掃了一眼空寂的屋內(nèi),問道,“他沒回來嗎?”

“回來了,又走了。”楚蕎淡淡道,伸手又拿回書卷,繼續(xù)用它來打發(fā)時間。

白二爺盯著她望了半晌,安慰道,“他是真的要忙,又是輔政大臣,又要應付宸親王府那些精明的密探,總是要費心費力的。”

“嗯,我知道。”楚蕎微笑,笑意中卻又透出幾分落寞。

白二爺張了張嘴,想要安慰的話,不知該如何往下說。它想,諸葛無塵可能是記憶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也忘了楚蕎今天生辰,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

畢竟,楚蕎這些年的生辰都過得太過冷清,冷清得到她自己都快忘了這回事。

晚膳之時,諸葛無塵并沒有回來,無塵閣只有她和白二爺,白二爺恐她覺得冷清,在飯桌上又是跳歌,又是跳舞,各種耍寶獻藝。

只是,它的歡樂,卻讓這無塵閣更加冷清的可怕。

用過晚膳,楚蕎早早睡下了,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從床上抱了起來,正欲睜眼便聽得那人出聲,“別睜眼睛。”

是諸葛無塵的聲音。

“怎么了?”她雖然心有疑問,卻真的沒有睜眼。

他低笑,給她套上外衣,裹上斗蓬,抱著她出門,“帶你去個地方,等到了再睜眼。”

她沒有睜眼,任由他帶著自己出門上馬,聽著耳邊夜風劃拂過的聲音,心也不自主的隨之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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