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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往事知多少
楚城。
漫天的沙塵讓一小支部隊迷失了方向。好在這支部隊訓(xùn)練有素,并未亂了陣腳。
一匹黑色駿馬上坐著一個身著藍衣的男子,被紫冠束起的頭發(fā)開始凌亂,但一雙眸依舊淡然如水,只是按緊寶劍的手,骨節(jié)越發(fā)蒼白。
“報——”忽見一人影出現(xiàn)在馬前,“稟報主上,前方約五十里處發(fā)現(xiàn)又綠洲。”
眾人大喜。但馬上男子只是略微松了口氣,唇角微微上揚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楚城荒漠內(nèi)又綠洲,朔清澤,有你趕快帶路前去?!?
“是!兄弟們跟我走!”
馬背上的男子拉了拉韁繩,跟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稟告主上,我們誤入楚城,又不幸遇上風(fēng)暴。眼下已是夕陽西下,只能在此暫歇一晚。這里叢林茂盛,清澤怕此處有野獸,已派人前去尋找人家了,看能否找處安穩(wěn)地給主上歇息一下。”
男子聽后笑著搖頭道:“這兒是楚城。我還未聽說過楚城內(nèi)有人家居住。千萬年前,寒神被封印時,楚城遍已荒廢,成了魔地。我等誤入此處還是隨便找塊平坦地安歇便罷了?!?
話音剛落,忽聞有歌聲隱隱傳來——“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舞,曲終人離心若堵。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都被歌聲吸引了。
只見一少女背著背簍從山中走來,忽而看見一群人正全部看向自己,很是驚訝。
“你們是?”少女開口問。
男子趕忙上前道:“打擾姑娘了。我們是從南塞來北塞經(jīng)商的商人。迷了道路,誤入此處,正逢風(fēng)沙狂舞,難以出去。在此幸遇姑娘。不知姑娘能否帶我等到姑娘家借宿一晚。不會驚擾姑娘太久,我等明日遍啟程。若有機會,定將重報,還望姑娘相助?!?
語音未落,卻見女孩已笑了起來,聲同銀鈴:“我同母親隱居于此十來載,從未見此地有他人出入。今日頭一回見,卻不料閣下張口便是謊言。”
“姑娘此話怎講?”
少女繞著男子走了一圈,又環(huán)視了周圍眾人,輕笑一聲道:“閣下可曾見過不帶商貨的商人?又可曾見過身披甲胄,手持兵械的商人?”
看到少女的那個笑容,男子突然一怔,那個笑容太像她了。只是出神了一瞬,馬上他又恢復(fù)如常,笑道:“那姑娘覺得我們是什么人?!?
“朝堂之上,王侯將相?!鄙倥L(fēng)輕云淡地吐出這幾個字,說著王侯將相,面上卻毫無懼色。
“王侯將相,”男子輕笑一聲,“何曾有王侯將相有我等這般落魄?”
“落魄?誰都有落魄的時候,唯有在落魄時仍不失氣魄者,才能是蔑視天下的王者。閣下雖疲倦饑餓難耐,但依舊是處事泰然,滿身王者氣概。聽聞今日南北兩塞重訂盟約,在下不過區(qū)區(qū)山野女子,若閣下真是什么大人物在我這出了什么事,怕是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故還望閣下坦誠以待?!?
“大人物你覺得我會是誰?”
少女笑道:“南塞王,如何?”
周圍眾人聽罷此言皆面露驚懼,男子聽罷撫掌大笑:“不錯,在下正是南塞王。想不到這楚城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竟還有姑娘這般有遠見卓識的人物。敢問姑娘姓名,若姑娘真能出手相救,寡人回國后,定能許姑娘一世的榮華富貴?!?
“草民無甚姓名,大王若不嫌棄,可同我母親一般叫我月兒便是。不過大王可是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我和母親既然隱居山澤,便不會為榮華富貴所動心。只是按常理言,大王親自出使北塞,北塞王必回親派使者送大王離開北塞境內(nèi),回到南塞,大王如何會帶著自己的部下誤入楚城這種地方?!?
這話音剛落,旁邊朔清澤劍已出鞘,劍尖直指月兒,面露怒色:“月兒姑娘,兩國邦交涉及機密,你是不是問的太多了?”
月兒迎著朔清澤泛著寒光的劍尖,卻是不驚不退,面上依舊保持淡淡的笑容:“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正是事關(guān)兩國邦交,作為北塞子民,難免不會憂心家國君上,所以多問兩句,于情于理,也無不妥之處吧?!?
藍林走上前,撥開朔清澤的劍尖,用眼神暗示他先退下,自己上前拱手道:“是我等失禮,請姑娘莫要見怪,我代我的手下向姑娘賠不是,還請姑娘帶路?!?
“南塞王,朔將軍,請吧?!痹聝簩⑹忠蛔?,便走在了前面。
路上,朔清澤輕聲對藍林道:“大王,您不應(yīng)該將身份這么快就暴露,這太危險了。”言語中憂心忡忡,藍林卻是眉目舒展,并無過慮之色,只淡淡道:“這個月兒姑娘并非一般人。看著年紀小,談吐見識皆非一般人的氣度。即便我不暴露身份,想必她也知道我是誰,何不彼此坦誠,我們?nèi)硕啵鳂尶杀劝导枚愕枚??!?
藍林頓了頓道,“其他不說,盯緊點,小心點便是了。這樣的人物,想必跟閑鶴山莊脫不了聯(lián)系?!?
“是?!?
跟著月兒,穿過一道峽谷,瞬間便豁然開朗。至一間茅舍,月兒輕輕拉開一道門簾,“諸位屋內(nèi)請?!?
藍林也一讓手:“姑娘請?!北阋煌M屋了。
月兒進屋后,先取了幾個碗,拿走到一個角落的酒缸旁揭開蓋子,從中舀酒出來:“月兒只是普通人家,家中只有家中只有這么些個碗,委屈了各位要輪流用著了?!闭f完,便把酒分給了眾人。
朔清澤接過酒碗,道:“姑娘能賜予我等美酒,我等已是感激至極,談何委屈?方才多有得罪,在下先敬姑娘一碗算是賠禮道歉?!?
“將軍這話便折煞草民了。山野草民今日得見天顏,與諸位將軍人中龍鳳之姿,實乃榮幸之至,當(dāng)是草民敬各位才對。”言罷,也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動作瀟灑中自有尋常女子所沒有的氣勢。
朔清澤看著驚嘆不已:“這酒味美勁也足,姑娘年紀雖輕,不料卻也是好酒量啊!”
月兒又斟上了一碗:“多謝將軍夸贊,草民酒量也不是很好,但既是將軍敬的酒,不飲完,便太失敬意了?!比缓笥洲D(zhuǎn)向藍林,“能見威明遠播,英明神武的南塞王,乃三生有幸。若大王不嫌棄,也飲了這杯吧!”
藍林沒有端起酒杯,而是微笑著敲著桌子,饒有趣味地看著月兒:“寡人有一疑惑想請問姑娘。姑娘既是隱世,又如何知道如此多的世事?”
月兒聽后,淡然答道:“所謂‘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月兒身隱于野,心卻隱于市。一面可閑觀紅塵喧囂,一面又可樂享逍遙世外,這樣的生活愜意又滿足。”
藍林聽后撫掌大笑:“姑娘說的極是。姑娘能與山澤為伴,與日月同暉,看似清苦,實則快則?!闭f罷,端起酒碗飲盡,唇舌尖忽然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席卷而來,繾綣纏綿似舊事歷歷浮現(xiàn),讓他渾身突然一震,隨即按下內(nèi)心波濤,那只未端酒碗的手卻已收入袖中,緊握成拳。
飲過酒后,月兒又進出發(fā)端出一個蒸籠來,打開蒸籠,里面有二十來個紅豆饃饃。
“月兒沒有什么好招待的,家中僅存一些母親出門前做好的紅豆饃饃,還請大王莫怪罪?!?
“紅豆饃饃?”藍林聽到后,拳頭握得更緊,只覺得身體的每一處血管都在跳動。他用略微顫抖的手,從蒸籠內(nèi)拿起一個紅豆饃饃,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一種熟悉的味道順著唇齒,傳到了回憶深處——
十幾年前,也有一個人,給他吃過這樣味道的紅豆饃饃。
“請月兒姑娘,這紅豆饃饃是什么味道的?”
“饃饃而已,能有什么味道。只是都說紅豆能熬成相思,那應(yīng)該是相思味的吧。”。
藍林手中一震,紅豆饃饃掉落到了地上——是,正是相思味。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fā)幾枝。
愿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藍林將紅豆饃饃撿起,起身看向窗外。如今已是秋,梧桐落葉蕭蕭下,驀然回首終堪恨。感傷惆悵相纏繞,碧天勻染晚霞歸。有鴻雁飛過,為凄清的天空增色,卻更是能撩起人的愁思。
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越是這樣滿目蕭然的秋,越是終難忘。只道伊人在何方。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月兒看到雁群,一手抄過床頭的弓箭,一個滿弧。弓起,弦落。一只鴻雁悲鳴著,應(yīng)聲倒地。
掌聲熱烈響起,藍林的隨從將士無不叫好。有一位侍衛(wèi)主動提出將被射傷的雁拾回。月兒拱手道:“有勞這位大哥了,晚上月兒為大家煲湯喝。”說完,月兒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朔清澤:“朔將軍可是浴血沙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南塞第一良將。將軍認為,月兒這箭法如何?。俊?
“妙,真是太妙了!如此遠的距離,又是如此循序和精準。即便是我,也難以辦到。”
月兒將弓箭插回:“將軍過獎,月兒不過是賣弄了雕蟲小技罷了。只是將軍從未見過女子射箭,故而驚訝罷了?!?
朔清澤還沉浸在剛剛的那一幕中:“本將確實沒有見過女子射箭。我們見過的的女子都是些大家閨秀,只會在家中做鞋刺繡女紅什么,整天幽居深閨,足不出戶,羞怯畏人。像姑娘這樣既能文,又善武的女中豪杰,我還真的是頭一回見?!?
月兒聽后,微笑著搖頭:“將軍自然是頭一回見,但大王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是見多識廣。昔日北塞征西大將軍若西長公主,一人鎮(zhèn)守孤關(guān),即退百萬雄師。箭法精準,百步穿揚,可將上將頭盔,直接射落在地。一對白玉雙劍,使得那是出神入化,還未看清招式,劍已架在頸上。公主巾幗不讓須眉,天下人為之所震,那才叫真正的女中豪杰。月兒在若西長公主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朔清澤聽完不寒而栗,渾身上下都在發(fā)抖,雖然那時,他因為受傷,并沒有參加南北塞承云關(guān)大戰(zhàn),但他知道,那個頭盔被射落在地,被劍架著脖子的人正是南塞王。而且若西長公主與大王之間有某些特殊的關(guān)系,讓這段記憶成為大王心中的禁忌!如今,這些陳年舊事被翻出,只怕是……
但是出人意料的,藍林并沒有想像中那般震怒,而是將肋下寶劍拔出,一道寒光迅速閃過,還沒來得及待人看清,劍便已經(jīng)架在了月兒的脖子上。“是這樣,嗎?”藍林的唇角有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二人對視,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大王錯了,這劍不是這樣的?!痹聝簩p輕推開。
“哦?是嗎?那還請月兒姑娘賜教,這劍該是怎么個舞法。”說完,藍林將手中寶拋向月兒。月兒一個轉(zhuǎn)身,手握劍柄,猛地向藍林的左側(cè)刺去,速度極快。藍林聽到左邊有風(fēng)呼嘯,急于向右躲閃,卻猛然發(fā)現(xiàn),劍已經(jīng)緊緊架在了自己的右脖子上,再往旁邊閃一寸,就會沒命了。
“這種劍法叫亂光劍。大王只是掌握了它極快的速度,但卻并沒有明白這種劍法的真諦。它更講求的是如何聲東擊西,避實就虛,以來擾亂敵人的判斷力,從而給敵人致命的一擊。大王剛才看到的,都是些虛招所帶來的幻覺罷了?!?
月兒將劍收回呈上:“月兒失敬了,還望大王恕罪。”
藍林將劍拿起,仔細地看著,明亮的劍身映著他的臉。剛才月兒那一劍的架勢,神態(tài),出劍速度和手法,跟十多年前在戰(zhàn)場上,她的方式如出一轍。他從月兒的身上隱隱看到了若西的影子。
藍林眉頭一緊,將劍往地上一扔,緩緩蹲下。他再一次打量月兒,從頭到腳,他真的發(fā)現(xiàn),月兒和若西某些地方確實很像。都是彎彎的眉眼,俏挺的鼻子,一雙動人的眸子,連一顰一笑都極為相像。
“清澤,你帶人先退下?!彼{林將衣袖一揮。
“是!羽林軍全部起立,抱拳退下?!?
“寡人有幾個問題,望你如實回答,若有隱瞞,那可是欺君大罪。你先起來告訴寡人,這劍法是誰教你的?”
“回大王,是家母?!币股桨l(fā)地沉了,屋內(nèi)有些晦暗。月兒輕輕地點起了煤燈。忽明忽暗的火苗,映出了二人各懷心思的面容。
“你母親叫什么名字?!?
“月兒不知。母親說過,月兒若是知道母親的姓名,會招來禍患。所以從出生起,母親便從未提及自己的姓名,是何方人氏?!?
“你母親現(xiàn)在在哪里?”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母親常會進山采草藥,或是出楚城去外邊的集市買賣交換東西。少則幾個時辰,多則要十來天。母親很少讓我跟著。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要去多久?!?
藍林覺得挺有意思:“小丫頭回答問題起來倒是滴水不漏。那你父親呢?”
月兒頓了幾秒鐘,眼神開始起伏不定,沉默了片刻才說:“我不知道他是誰,我母親唯一跟我提過的只是他的手上還有我其他親人的的血。”月兒說完便苦笑了起來,眸光深深,令人捉摸不透。
藍林手中的劍再次舉起,月兒以為他又要把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沒想到,藍林只是輕挽了一個劍花,便將劍收回劍鞘?!肮讶损I了,你那只雁也該撿回來了,趕緊煲一碗鮮美的雁湯給寡人嘗嘗?!?
“大王可是問完了?”
“問完了。叫外面的人都進來吧。”藍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是?!痹聝禾糸_門簾,“大家都進來吧。”
那只去拾雁的侍衛(wèi)也回來了,他將雁遞給月兒。月兒將箭拔出,扔在地上,什么話也沒說,就進了廚房。
藍林輕輕將箭拾起,剪頭沾滿了雁血。藍林用袖子擦了擦,看見锃亮的箭頭上有幾道淺淺的刻痕,極不容易被人看清。但藍林還是看不出來,那是一個極淡的“西”字。
與卿相逢時,雨打淚花濕。
晚上,藍林來到屋外的田野上坐下。明月皎潔,疏星點點,清風(fēng)徐來,視野遼闊,天地間所有美景,一覽無余。月兒和朔清澤就陪在他的身邊。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大王,這樣的田園風(fēng)光,您和微臣在王宮中都難以看到。不知您現(xiàn)在有沒有詩興,咱們對幾句詩如何。”朔清澤的眼里閃爍著亮光,特別興奮。
清風(fēng)吹動著藍林的衣袂,雙瞳在幽黑的夜里,越發(fā)誘人。雖然已經(jīng)年過三十,錯過了人生最美的韶華,但是那英俊瀟灑的氣質(zhì),仍然不減當(dāng)年。歲月把他打磨地更沉著,更深邃。他輕輕搖頭道:“不用了,寡人并沒有這個興致。只是想聽人唱歌?!毖粤T,轉(zhuǎn)頭問到:“月兒姑娘,不知道你會不會唱李之儀的《我住長江頭》?!?
“會是會一點,只是唱的不好,論這首曲子,家母唱的是極好的?!痹聝禾ь^仰望空中星辰,眸光隨著星月流轉(zhuǎn)?!拔疫€以為大王會更喜歡‘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這樣的曲子?!?
“坐在那個位置上久了,不免貪戀些兒女情長。無妨好壞,姑娘隨意唱兩句便是”藍林看著月兒,笑得有些苦澀。
月兒點頭。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幾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纏綿悱惻的歌聲順著空氣盤旋,歌聲并不嘹亮,但在寂靜的夜里,卻很清晰,還有陣陣回音,草木有情盡枝舞,都隨著歌聲擺動。
藍林很認真地聽著,想到十幾年前,也有一個人給他唱過這樣的歌,也是這首《我住長江頭》,歌聲也是這么的凄清。只是那些他所緬懷的歲月,都是時光另一頭回不去的曾經(jīng)……
一行淡淡的清淚順著臉頰劃過,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悄然落在掌心間,凝成了一朵冰花。
“夜深露濃,已經(jīng)入了秋,還請大王和月兒姑娘早些回屋休息吧?!彼非鍧傻?。
“也是,那我們回去吧?!彼{林說完便起身。
月兒指了指茅屋的方向,道:“朔將軍帶大王回吧,我就不回去了?!?
“姑娘其實不必緊張,我們都是……”
“大王誤會?!边€沒等藍林把話說完,月兒辯駁道,“家中只有一張小床,大王等既然是客,肯定是要讓客人睡在床上,只是委屈了大王隨從的羽林軍要打地鋪了。前面不遠處有一片湖泊,湖邊有一條小船,月兒今晚睡在船艙內(nèi)便可。”
藍林搖了搖頭:“那怎么行。我等借居在姑娘家中,已經(jīng)為姑娘添了不少麻煩,若姑娘真為我等露宿野外,寡人即便身為一國之君,也于心不安。要真是有人必須睡在外頭,那也應(yīng)是我們的人,不該是姑娘?!?
月兒擺擺手:“與大王無關(guān),只是想習(xí)慣一個人了,想找個僻靜的地方想些事情,大王不必難為情。大王明天等外頭風(fēng)沙停了還要趕路,今晚還是早點睡吧?!?
藍林知道多說無益,便囑咐月兒擔(dān)心受涼。月兒點了點頭后,他才和朔清澤很不放心地回去了。
今夜對于所有人而言,都注定是不眠之夜。
月兒并沒有去明月湖,而是悄悄地來到了一座山下。
此山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小山,但山內(nèi)卻有秘密的地下山莊。這地下山莊也不是普通的地方,是南北塞江湖第一大勢力閑鶴山莊的分部。閑鶴山莊莊主閑鶴仙師,是南北兩塞君王之師,是江湖默認的盟主。
若西經(jīng)常獨自前來閑鶴山,總是借口要外出楚城買東西,楚城外太危險,不能帶月兒去。其實月兒從小就知道那些都是母親的托辭,并且一個人跟蹤若西,找到了閑鶴山莊的秘密地下入口,并且秘密得知,這里是鶴云幫的聚集地。
但月兒卻從來沒有進去過,一來是不知道地下入口內(nèi)是什么,二來也是畏懼閑鶴山莊的江湖聲望,怕惹出亂子。但今天無論如何都必須消除顧慮,進去找到母親,問個清楚。
當(dāng)一個人擁有很多的疑問時,他的執(zhí)念往往特別強大。
繞過偏偏叢林,來到了一扇石門外,石門上雕刻這一只猙獰的石獸。月兒輕輕來到石獸前,只見石獸是嵌在一個圓環(huán)里的,圓環(huán)上有八個小球,每個小球都有一條小小的通往獸口的槽道。這應(yīng)該是打開石門的方法。若所啟動的小球是正確的,便開啟石門;若錯誤,定會觸發(fā)機關(guān)。
月兒從小沒少看這一類破解機關(guān)的書籍。如果有八個事物,一般和八卦有關(guān)。破八卦陣的方法其實并不算太難,從正東“生門”進入,西南“休門”殺出,再從西北“開門”殺入,此陣可破。八卦陣雖變化多端,但只要掌握最基本的就可以萬象延伸。
月兒小心小心翼翼地將對應(yīng)的小球撥入獸口,石門緩緩開啟。進入石門,走過一段長樓梯,便進入了一條狹窄的石道。
石道內(nèi)很陰沉,月兒憑借多年的習(xí)武經(jīng)驗,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氣,這里肯定有機關(guān)。石道四壁上有幾星忽明忽滅的燭火,使得整個石道更加陰森,九死一生……滲著透骨的寒意。月兒仔細觀察了地面,地面是方格狀,由許多大小不一的石板鋪成,必須走在正確的石板格上,否則便會觸發(fā)機關(guān),或是亂箭射出,或是毒物釋出,再或是巨石壓頂,總之九死一生……
此時,閑鶴山莊內(nèi),若西與閑鶴仙師相對而坐。閑鶴仙師雖已是八十高齡,但仍是鶴發(fā)童顏,身披鶴氅大衣,盤坐在八卦圖上,身旁有兩張紅木桌,都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精致得很。桌上擺放的銅獸香爐吐著絲絲裊裊的煙霧,朦朧了仙師的面容,顯得更加神秘。
“恩師喚弟子前來,所謂何事?”若西問道。
閑鶴仙師望著若西,輕輕敲了一下身旁的木桌,發(fā)出清脆的的聲響。閑鶴仙師捋了捋他那白長須道:“為師喚你來,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大事。只是為師夜觀天象,覺得今天這楚城內(nèi)不大太平。所以才急忙召你過來?!?
若西的細眉微微上挑:“不太平?敢問為師看到了什么?”
閑鶴仙師的深情很嚴肅:“為師感覺今日楚城的氣息有巨大的變化。平日里楚城的陰氣較重,但今日卻是陽氣蓋住了陰氣。而那陽氣中,還有逼人的龍氣,想來應(yīng)是有天子降臨?!?
“天子!您是說南塞王或者是北塞王?”若西聽見這么番話,大驚失色,不禁用手抓緊了衣裙。
閑鶴仙師微啜了一口茶:“西兒你更希望這位天子,是南塞王藍林還是北塞王若羽呢?”
“弟子誰都不希望?!比粑鞯恼Z氣很冰冷,并且還勾出了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無論是誰,都會打攪我平靜的生活,這是弟子最不愿看到的?!?
閑鶴仙師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走向了一面墻,墻上掛著一副卷著的字畫。閑鶴仙師將字畫緩緩地展開,畫上畫的是一處園林。
園林內(nèi)有一片湖泊,湖泊中心是一座精致的小樓,雕梁畫棟,巧奪天工,碧瓦朱甍,龍鳳盤旋。奇珍異寶陳列其中,奇花異草圍繞其外。一株常青藤映襯著一塊金色的牌匾“星月樓”。有一天,很多人在星月樓中歡樂——飲酒的,對詩的,談笑的,跳舞的,唱歌的,奏樂的……靡靡之音不斷傳出,每個人都身穿華服,在旖旎夜色下,滿眼的珠光寶氣讓人不禁想鉆入畫中去。
“這是北塞先王曾經(jīng)花費了無數(shù)人力錢財,才建造好的王家園林,而其中最奢靡的當(dāng)屬這星月樓。當(dāng)年南塞大軍秘密進犯王都的時候,先王竟然還在此處同驪姬尋歡作樂?!?
閑鶴仙師說得很慢,言語中盡是滄桑,“藍林打進都城之后,見到先王如此昏庸。國破在即,自己在尋歡作樂,而你卻因請纓出征身陷囹圄。他一怒之下下令殺了所有星月樓上的宮人,火燒星月樓。曾經(jīng)金碧輝煌的星月樓便付之一炬。”
閑鶴仙師說的每句話都如利劍一般扎進若西的心里,若西的雙眉越皺越緊。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遍e鶴仙師邊念著邊把這首詞題到了畫上。
“師父你別說了!你勸了我十多年,但我絕對不會原諒他,他是那么的無恥卑鄙,他根本就不是為了我,他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若西終于忍不住起身,要沖出門外。
在她離開之前,她聽見閑鶴仙師的最后一句勸導(dǎo):“西兒,有些往事是時候該放下,就放下了。不然所有人都會越來越難受。而對月兒而言,有些事情,是命數(shù)。”
“命數(shù),那敢問仙師和母親,我究竟是個什么命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