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易鼎、易震已經(jīng)獲勝,又毀了敵人一件法寶,窮寇本可不必追趕。偏生好勝心切,又見甄兌受傷,自己也險些被他打中,二人都是初次人前出手,未吃過虧,把敵人憤恨到了極處,一面又看中敵人那面飛鈸,想要人寶兩得,哪里肯容他逃走。見敵剛一飛出殿外,便往地中遁去,正合心意。自己原是奉命對付道行本領(lǐng)稍次的妖人與那些宮眾,現(xiàn)在敵人傷亡殆盡,在眼前逃去的,只剩這一個最可惡。反正大獲勝利,使命已完,何不收個全功?決計隨后追趕,也一指神梭,穿入地中追去。這番還加了點小心,恐又遭敵人暗算,并不探頭現(xiàn)身,只從梭上圓門旋光中,覷準敵人前面那一道疾如流星的青光,跟蹤追逐不舍。
哈延起初只想遁回島去,再約集同門師兄弟,向天癡上人請罪,心中已悔恨萬分。還以為神沙甬道不比別的地方,自己尚是仗著飛娘轉(zhuǎn)贈的沙母和通天靈符,才得穿行自在,敵人決不會追來。誰知入地不久,又聽風(fēng)雷之聲,起自身后,回頭一看,敵人竟未放松自己,依舊追來。光霞過處,沖激得那四外的五色神沙如彩濤怒涌,錦浪驚飛,比起地面上的威力還要大得多。來勢之迅疾,較自己遁法似有過之,并無不及。驚駭之余,愈發(fā)咬牙切齒痛恨敵人。暗忖:“師父所賜飛鈸,乃東方神木所制,適才被他一絞,便成粉碎,此寶定是西方太乙真金煉成無疑。自己既奈何他們不得,看來意,無論逃到哪里,他們必追到哪里。反正無故惹事,至寶已失,師父責(zé)罰,在所難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著再多擔(dān)些不是,將這兩個仇敵引往銅椰島去,師父無論如何怪罪,也必不準上門欺負。再者,還有那么多同門師兄弟,島上有現(xiàn)成相克異寶。敵人不去,此仇只可留為后圖;如若追去,決無幸理,豈不是可以稍出胸中這口惡氣?”想到這里,耳聽身后風(fēng)雷之聲越追越近,不敢怠慢,忙運玄功,把遁光加快,亡命一般往前途逃走。
不多一會兒,便奔出神沙甬道,到了迎仙島。剛剛穿出地面,后面易氏弟兄也駕神梭追到。依了易鼎,紫云宮業(yè)已瓦解,大功告成,同來諸人俱往金庭取寶,既可借此觀光,一開眼界,又可得眾人結(jié)伴,同住峨眉,赴那千年難遇的群仙盛會。敵人地行甚快,不易追上,與其徒勞,不如回去。偏巧弟兄二人適才現(xiàn)身時,是易震當先,差一點沒被飛鈸打在頭上;再者他和甄兌雖是初交,彼此極為投契,性情又剛,疾惡如仇,執(zhí)意非追不可。易鼎拗不過,只得暫且由他,原打算追出延光亭,追不上時,強制他回去。出地時方要勸阻易震,不想哈延此時換了主意,早就防到他們要半途折轉(zhuǎn),出亭時故意緩了一緩。易震看敵人在前面不遠,眼看就要駕遁光升起,哪里肯舍,一催所駕神梭,加緊追去。易鼎因敵人授首在即,也就不去攔他。就這一遲疑之間,兩下里飛行俱是神速異常,一前一后,早已破空升起。等到易鼎想要勸阻易震折回去時,業(yè)已飛出去老遠。兩下相隔,不過一二里之遙,只是追趕不上。易震因易鼎再三制止他前進,恐回去晚了,不及見金庭奇景,剛有些變計,略一遲緩,前面敵人倏地停止,回身大罵:“峨眉群小,倚多為勝。我今日赴會,忘攜法寶,任爾等猖狂。仙府就在前面島上,現(xiàn)在回去取寶,來誅戮爾等這一干業(yè)障。如有膽量,便即同去;如若害怕,任爾等無論逃避何處,俱要尋上門去,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一個不留!”說完,便催遁光,加緊逃走,晃眼工夫,已是老遠。
這一席話,休說易震聽了大怒,連易鼎也是有氣。明知敵人口出狂言相激,必有所恃。繼想乃祖易周,曾說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如果用來和人交戰(zhàn),真要是遇上道行法力絕高的前輩,或是異派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能手,雖未必能夠斷其必勝,要是專用它來逃遁,卻是無論被困在什么天羅地網(wǎng),鐵壁銅墻之中,俱能來去自如,絕受不著絲毫傷害。能夠克制此寶的,只有南北陰陽兩極精英凝結(jié)的玄磁。但是此物乃天靈地寶,不是人力可以移動,此外別無所慮。這次來救姑姑易靜,便可看出此寶威力。彼時神沙甬道中雷火猛烈,千百根神沙寶柱齊來擠軋,聲勢何等偉大,尚且不懼,目前追的這個妖人,雖在倉促中沒顧得問及他的姓名來歷,看他本領(lǐng),除了能在地下飛行外,并無什么出奇之處。這里雖是南海,距離南極磁峰尚有數(shù)萬里之遙,即使妖人果真想將自己引到那里,借用太陰玄磁暗算,見機抽身,也來得及。否則便追到他的巢穴之中,勝了固好,如不能,盡可沖破妖法而出,有何妨礙?既有了易勝難敗之想,再加易震從旁再三慫恿,說妖人如此可惡,不將他除了不解恨。起初不追也罷,追了半日,空手回去,也不好看。反正紫云宮已為峨眉所有,金庭奇景,早晚看得見,無須忙在一時。因這幾種原因一湊合,易鼎不由活了心,便依了易震,同駕神梭追去。何況又受了一激,自然愈發(fā)加緊追趕,恨不能立時追上妖人,置于死地,不再作中途折回之想。
哈延見敵人果中了激將之計,雖然欣喜,及見來勢迅疾,比起流星還快,也不免有些心驚膽寒。忙催遁光,電掣虹飛,往前急駛,哪敢絲毫怠慢。還算好,逃未多時,銅椰島已是相隔不遠,才略微心寬了些。未等近前,早將求救信號放出。
易氏弟兄正追之際,眼望前面敵人由遠而近,再有片時,不等到他巢穴,便可追上,決不致趕到南極去,越加放心大膽。正在高興,忽見前方海面上波濤洶涌,無數(shù)黑白色像小山一般的東西時沉?xí)r沒,每一個尖頂上俱噴起一股水箭,恰似千百道銀龍交織空中。二人生長在海岸,見慣海中奇景,知是海中群鯨戲水。暗忖:“這里鯨魚如此之多,必離陸地不遠,莫非已行近妖人的巢穴?”再往盡前面定睛仔細一看,漫天水霧溟蒙中,果然現(xiàn)出一座島嶼影子。島岸上高低錯落,成行成列的,俱是百十丈高矮的椰樹,直立亭亭,望如傘蓋,甚是整齊。易鼎見島上椰樹如此之多,好似以前聽祖父、母親說過,正在回憶島中主人翁是誰。還未想起,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微一尋思之際,不覺又追出老遠,離島只有三數(shù)十里,前途景物,越發(fā)看得清清楚楚。
又追了不大工夫,倏見島上椰林之內(nèi)縱出五人,身著青白二色的短半臂,袒肩赤足,背上各佩著刀叉、劍戟、葫蘆之類,似僧非僧,似道非道,與所追妖人裝束差不多。這些少年直往海中飛下,一人踏在一只大鯨魚的背上,為首一個將手一揮,便個個沖波逐浪,迎上前來。五只大鯨魚此時在海面上鼓翼而馳,激得驚波飛涌,駭浪山立,水花濺起百十丈高下。前面逃人好似得了救星,早落在那為首一人的鯨背上面,匆匆說了幾句,仍駕遁光,往前飛走。沒有多遠,便有一只巨鯨迎了上來,用背馱了他,回身往島內(nèi)泅去。易氏弟兄見了這般陣仗,仍然無動于衷。算計來的這五個騎鯨少年,定是妖黨,不問青紅皂白,更不答話,一按神梭,早沖了上去。又于那旋光小梭門中,將寶鉤、寶玦一齊發(fā)出,直取來人。
那五個騎鯨少年在島上聞得師弟哈延求救信號,連忙騎鯨來救,一見哈延神色甚是張皇,后面追來的乃是一條梭形光華,只有兩個人影隱現(xiàn)。哈延與為首的一個見面,又只匆匆說道:“我闖了禍,敵人業(yè)已追來,大師兄呢?”為首的一個,才對他說了句:“大師兄現(xiàn)在育鯨池旁。”言還未了,哈延便駕遁騎鯨,往島上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