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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開國(7)

  • 明史講義
  • 孟森
  • 4777字
  • 2016-11-02 16:44:40

洪武中有大獄四:胡惟庸以宰相謀叛,誅之宜也,而連引至數萬人;藍玉恃功驕縱,已不當與謀反同論,死者又數萬人,此猶曰貴臣牽連取忌,別有用意;其余兩案,一為郭桓案,以懲貪墨,死者亦數萬人,既而知審刑官希指牽引,又論審刑官極刑;又有空印案,跡近作弊,坐死者又極眾。此兩案皆為懲貪杜弊而起,死者如此之慘,皆令士夫懼為君用之故。再分列之如下:

一、空印案。此案《本紀》未載,唯《刑法志》言:“十五年空印事發。每歲,布政司、府、州、縣吏詣戶部核錢糧軍需諸事,以道遠,預持空印文書,遇部駁即改,以為常。及是,帝疑有奸,大怒,論諸長吏死,佐貳榜[搒]百戍邊。寧海人鄭士利上書訟其冤,復杖戍之”(《志》以此事為洪武十五年,非也。《方征傳》,征以論空印事貶沁陽驛丞,其奏中言:“去年各行省官吏以用空印罹重罪。”下又言:“十三年,以事逮至京,卒。”則其貶驛丞在十三年之前,其奏已言去年,則又在其前。又方孝孺《遜志齋集·先府君行狀》,孝孺父克勤以洪武八年被謫,逾年釋歸。又以空印事被逮。九年九月,卒于京師。則是九年事也。又《鄭士利傳》,士利上書訟空印之冤,乃因星變求言。星變乃九年事,求言在九年閏九月,皆為空印案在九年之證)。《鄭士利傳》:“兄士元,剛直有才學,由進士歷官湖廣按察使僉事。荊襄卒乘亂掠婦女,吏不敢問,士元立言于將領,還所掠。安陸有冤獄,御史臺已讞上,士元奏其冤,得白。會考校錢谷冊書空印事覺,凡主印者論死,佐貳以下榜[搒]一百,戍遠方,士元亦坐是系獄。時帝方盛怒,以為欺罔,丞相、御史莫敢諫(丞相之官亦廢于十三年,案發在有丞相之日,亦可證非十五年)。士利嘆曰:‘上不知,以空印為大罪,誠得人言之,上圣明,寧有不悟?’會星變求言,士利曰:‘可矣。’既而讀詔,有假公言私者罪。士利曰:‘吾所欲言,為天子殺無罪者耳。吾兄非主印者,固當出,需吾兄杖出乃言,即死不恨。’士元出,士利乃為書數千言,言數事,而于空印事尤詳,曰:‘陛下欲深罪空印者,恐奸吏得挾空印紙為文移以虐民耳。夫文移必完印乃可,今考較書策,乃合兩縫印,非一印一紙比,縱得之亦不能行,況不可得乎?錢谷之數,府必合省,省必合部,數難縣決,至部乃定。省府去部,遠者六七千里,近亦三四千里,冊成而后用印,往返非期年不可,以故先印而后書,此權宜之務,所從來久,何足深罪?且國家立法,必先明示天下,而后罪犯法者,以其故犯也。自立國至今,未嘗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不知其罪,今一旦誅之,何以使受誅者無辭?朝廷求賢士置庶位,得之甚難,位至郡守,皆數十年所成就通達廉明之士,非如草菅然,可刈而復生也,陛下奈何以不足罪之罪而壞足用之才乎?臣竊為陛下惜之!’書成,閉門逆旅泣數日。兄子問曰:‘叔何所苦?’士利曰:‘吾有書欲上,觸天子怒必受禍,然殺我生數百人,我何恨?’遂入奏。帝覽書大怒,下丞相御史雜問,究主使者。士利笑曰:‘顧吾書足用否耳,吾業為國家言事,自分必死,誰為我謀?’獄具,與士元皆輸作江浦,而空印者竟多不免。”據士利言殺我生數百人,則坐死之主印長官數百人,其佐貳又數倍之,則亦必有受杖戍邊者數千人矣。

二、郭桓案。《刑法志》:其推原中外貪墨所起,以六曹為罪魁,郭桓為誅首。郭桓者,戶部侍郎也。帝疑北平二司官吏李彧、趙全德等與桓為奸利,自六部左、右侍郎下皆死,贓七百萬,詞連直省諸官吏,系死者數萬人,核贓所寄借,遍天下民,中人之家,大抵皆破。時咸歸謗,御史金敏、丁廷舉或以為言,帝乃手詔列桓等罪,而論右審刑吳庸等極刑,以厭天下心,言:“朕詔有司除奸,顧反生奸擾吾民。今后有如此者,遇赦不宥。”《本紀》:“洪武十八年三月己丑,戶部侍郎郭桓坐盜官糧誅。”《七卿表》,是年二月,以罪誅者,有禮部尚書趙瑁、刑部尚書王惠迪、工部侍郎麥至德。蓋皆坐郭桓案而死者。麥至德亦以代尚書而見《七卿表》。其余六部侍郎以下,據《志》言多死者,其名不可考矣。此亦明初懲貪之一大獄。

太祖之治污吏,其奉法無私之略例:《本紀》:“三十年六月己酉,駙馬都尉歐陽倫有罪賜死。”《公主傳》:“安慶公主,寧國主母妹(《寧國主傳》:“孝慈皇后生。”則安慶亦馬后所生之貴主),洪武十四年,下嫁歐陽倫。倫頗不法,洪武末,茶禁方嚴,數遣私人販茶出境,所至繹騷,雖大吏不敢問。有家奴周保者尤橫,輒呼有司科民車至數十輛,遇河橋巡檢司,擅捶辱司吏,吏不堪,以聞。帝大怒,賜倫死,保等皆伏誅。”《明通鑒》:“初,詔西番互市,始設茶馬司于陜西、四川等處,令番人納馬易茶,并嚴禁私茶出境。時倫奉使至川、陜,輒載巴茶出境貿易,所在不勝其擾。陜西布政司檄所屬起車載茶渡河,家人周保索車至五十兩,蘭縣河橋司巡檢被捶不堪,訴于朝。上大怒,遂坐法,并保等誅之,茶貨沒入官。以河橋吏能不避權貴,賜敕褒嘉。”又《胡大海傳》:“初,太祖克婺州,禁釀酒,大海子首犯之。太祖怒,欲行法,時大海方征越,都事王愷請勿誅,以安大海心。太祖曰:‘寧可使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竟手刃之。’”克婺州在元至正十八年,大敵未滅其一,正倚賴武人之時,而犯令必行,不容寬假如此。至于馬后,患難相依,德性相服,生平恩意極篤,愛婿犯法,誅不逾時,并賞及舉發者。所謂“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信之一字,為治國之根本,必如是而后破格用人,不開幸門。其后,漸不能握此威柄,則以選政授權吏部,但慎簡一吏部尚書,選法自清。又其后,吏部雖得人,仍不勝有力者無窮之請托,則以拈閹杜之,以抽簽卻之,遂為較公平之選法,而用才之意荒矣。然而宦官宮妾,每取中旨授官,多不由吏部,此則末世之所謂破格,足以召亂亡而已矣。

《志》第十《職官》。

明官制初仍元舊,雖多所更張,而以中書為政本,尚是魏、晉以來之傳統。魏、晉以權臣當國,取前代而代之,未取代以前,便于獨握政權,故以錄尚書事之名總攬國政。王肅說《尚書》“納于大麓”,破麓為錄,以附會當時篡奪之制。但重臣柄國,亦未嘗不合古義。古雖六官并列,實以冢宰為總樞,此則明代所取法也。明興仍設中書省,置左右丞相,為省長官。洪武十三年正月,誅丞相胡惟庸,遂罷省。當未罷省時,六部為中書省隸屬,丞相正一品,平章政事從一品,左右丞正二品。參知政事從二品,其下乃為尚書正三品,侍郎正四品。罷省,乃升六部秩,尚書正二品,侍郎正三品。始猶設四輔官,位列公、侯、都督之次。未幾,即罷。十五年置大學士,秩正五品,特侍左右備顧問而已。政歸六部,仿古六官之意,吏部為取人任官之官,責任尤重。二十八年,敕諭群臣:“國家罷丞相,設府(都督)部(尚書)院(都御史)寺(列卿)以分理庶務,立法至為詳善,以后嗣君不得議置丞相,臣下有奏請設立者,論以極刑。”當是時,以翰林、春坊看詳諸司奏啟,兼司平駁。是為千余年來政本之一大改革。御史臺古與省對立,明初改臺為都察院,與部并立,是為七卿。外官之制,明初下集慶時,承元之舊,亦設行中書省,自領江南行中書省,時在元至正十六年。至正十八年,克婺州,置中書分省,后復略定地方,即置行省,其官唯無丞相,自平章政事以下,略同中書省。洪武九年,改浙江、江西、福建、北平、廣西、四川、山東、廣東、河南、陜西、湖廣、山西十二行省俱為布政使司,凡行省原有平章政事、左右丞等官均罷,改參知政事為布政使。十五年,增置云南布政司(明全國區域為兩直隸十三布政司。蓋自永樂以后遷都北平,北平為北京,遂以北京所屬府州縣為北直隸。永樂十三年,又添設貴州布政司,遂成兩直隸十三布政司,俗稱兩京十三省)。初置司與六部均重,布政司入為尚書侍郎,副都御史每出為布政使(正統以后乃無之)。

每布政司所轄,舉世循元舊,猶稱為省。省之長官,為都、布、按三司,都即都指揮使司,布即布政使司,按則按察使司也。元肅政廉訪使,其初原稱提刑按察司,各轄一道,各行省共分二十二道,皆隸于御史臺,直隸內臺者八道,稱內道;隸江南行御史臺者十道;隸陜西行御史臺者四道。明初(下集慶時),置提刑按察司,以王習古、王德為僉事(時蓋設官而未設使)。吳元年,置各道按察司,設按察使。十四年,置各道分司。十五年,又置天下府州縣按察分司,以儒士王存中等五百三十一人為試僉事,人按二縣,凡官吏賢否,軍民利病,皆得廉問糾舉(今各府州縣城多有察院舊址,或里巷以察院為名者。各處志書載額編留支錢糧,尚有察院門子等名色)。十六年,盡罷試僉事,設定副使及僉事,多寡從其分道之數。二十九年,定分四十一道(此為后來分道之始。唐分天下為十道,乃最大之分區制,即為最高之外官。元廉訪使亦分道,即按察使之職。明以道為按察分司,后又以布政使之參政、參議亦分道,遂均稱道臣。清初尚因之,清中棄,直以道為監司,不屬兩司佐貳矣),而按察使為各省之長官,與都、布并稱三司。

《志》第十一《食貨》。

《食貨志》為一代理財之政,國之命脈在是,前已言之。太祖時慎重用財,率天下以儉之道,略已見前。其后來之變遷荒謬,別見后各篇。

《志》第十二《河渠》。

河自北宋時由北決而南,為大患數百年。至元末,賈魯始定匯淮入海,明初亦常有小決,為河患之常。太祖時未有大舉。運河,以帝都在南,太祖時亦無所注意,唯以水利興農,洪武中修鑿之跡具詳《志》文。最偉之舉,在二十七年分遣國子生及人才遍詣天下,督修水利,已具前。

《志》第十三《兵》。《志》第十四《刑》。

以上兩《志》,兵之精義已具前。太祖用刑頗酷,說亦見前。唯所刑皆官吏,而非虐民,斯為承大亂之后,得刑亂重典之意,雖非盛德事,而于國本無傷,亦且深有整飭之效也。

《志》第十五《藝文》。

此非制度,可不必入本講義。但須知明《藝文志》,乃專載明一代之著述,其于前代典籍存佚,不敢斷定。目錄家于此《志》功用較微。

第四節 洪武年中諸大事

一、命相與廢相

太祖自下集慶后,自領江南行省平章與元帥府元帥,時猶以一官自處。元至正二十四年,太祖為吳王,始定官制,仿元制設中書省,以李善長為右相國,徐達為左相國。吳元年(至正二十七年),官制尚左,改善長為左,達為右。達方連年統兵,平漢平吳取中原,實不與省務。洪武元年,改相國為丞相,直至四年,皆由善長獨相。四年正月,善長致仕,以汪廣洋為右丞相,徐達以左丞相仍統軍,旋為大將軍西征,廣洋獨相。至六年,左遷廣東參政,而胡惟庸代之,惟庸獨相。至十年九月轉左,仍以汪廣洋為右丞相。至十二年十二月,以御史中丞言劉基為惟庸毒死,帝問廣洋,對曰:“無有。”帝怒其朋欺,貶廣南,尋賜死。十三年正月,惟庸以謀反發覺,誅,遂罷中書省,定制不置丞相。明之有相,唯李善長、徐達、汪廣洋、胡惟庸四人任之,其理省事者實止善長、廣洋、惟庸三人。善長自太祖略地滁陽時迎謁,與語大悅,留掌書記,俱攻滁州,既下,即任參謀,預機務,主饋餉。太祖威名日甚,諸將來歸者,為太祖察其才,而布太祖款誠,并調護其齟齬。郭子興中流言,疑太祖,欲奪善長自輔,善長固謝弗往。太祖師行所克,取郡邑,善長預書榜禁戢士卒,民不知兵。軍機進退,賞罰章程,有所招納,則為書詞;自將征討,則命居守。定榷鹽、榷茶諸法,制錢法,開鐵冶,定魚稅,饒益國用,而民不困。又裁定律令,奏定官制,帥[率]禮官定朝野禮儀制度。又監修《元史》,編《祖訓錄》《大明集禮》。祭祀、封建、爵賞,事無巨細,悉委善長,與儒臣謀議之,為功臣第一,比之蕭何,為真宰相。富貴既極,帝稍厭其驕,以病致仕,恩禮尚隆,復以公主歸其子。洪武十年,與李文忠并命總中書省、大都督府、御史臺,同議軍國大事。十三年,胡惟庸伏誅,善長以與相厚,他坐黨死者眾,而善長以功大,免,又十年,卒誅之。廣洋依違無大建白。惟庸始以才當帝意,曲謹市寵,獨相數年,大為奸利。徐達、劉基均以為言,會基病,帝遣惟庸以醫往,遂以毒中之。與善長相結,以兄女妻其從子佑。善長耄年,竟以惟庸謀反牽染死,遂結千余年中書柄政之局。洪武間四大獄,連坐動至數萬人,惟庸獄最早發,延十余年,其獄始竟,不可不稍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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