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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哲學遐想(9)

馬克思是普羅米修斯,而不是上帝。馬克思主義是科學,而不是啟示錄,它沒有也不可能提供有關當代一切問題的現成答案。自稱包含一切問題現成答案的學說,只能是神學,而不可能是科學。從歷史上看,凡是以終極真理體系自詡的學說,就像希圖萬世一系的封建王朝一樣,無一不走向沒落,只能作為思想博物館的標本陳列于世,而不可能興盛于世。馬克思主義不是這樣。馬克思一開始就宣布:反對“教條式地預料未來”。所以,對未來的社會主義社會,馬克思只是提出基本原則,而未提供具體方案。在馬克思看來,在將來應該做什么,應該馬上做什么,完全取決于將來具體的歷史環境。也正因為如此,馬克思告誡人們:不要以“刻板的正統”來對待他們的理論,即反對以教條式的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

《共產黨宣言》是共產黨的“周詳的理論和實踐的黨綱”。然而,在1872年,即《共產黨宣言》出版還不到30年,馬克思、恩格斯就提出,《共產黨宣言》的一些觀點過時了。按照馬克思過去的觀點,經濟危機意味著資本主義即將滅亡。可是到了1873年馬克思改變了自己的態度,意識到資本主義出現了新情況,形成了新特點。換言之,1873年的經濟危機使馬克思認識到,要重新認識資本主義。也就是這一年,馬克思決定停止出版《資本論》第2卷,而且一直到10年后逝世,馬克思都沒有再提《資本論》第2卷的出版。19世紀末股份制的出現則使恩格斯認識到,資本主義生產的無計劃性已不復存在了,資本主義的私人生產也會改變性質。所以,馬克思、恩格斯一開始就是以一種發展的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的。

列寧提出,馬克思主義者必須考慮生動的實際生活,必須考慮現實的確切事實;不能根據書本來討論社會主義,而只能根據經驗來談論社會主義。正是俄國當時的“生動的實際生活”和“現實的確切事實”,使列寧意識到必須改變社會主義建設的總體思路。用列寧本人的話說,就是“我們對社會主義的整個看法根本改變了”。換言之,我們不能用“本本”來框實踐,而要用實踐來發展“本本”。

馬克思主義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從馬克思主義創始人的著作中,找不到關于當代問題的現成答案,這不能責怪馬克思,要責怪的是對馬克思主義“本性”的無知。我們只能要求馬克思主義做它所能做的事,而不能要求馬克思主義做它做不到的事。馬克思主義不僅以批判的精神對待其它社會思潮,而且以批判的態度對待自己,從不固步自封,自稱包含了一切問題的答案。相反,馬克思主義始終關注變化中的實際,及時地總結新的實踐經驗,創造新的理論。

如果馬克思、恩格斯不以批判的精神對待自己的理論,不進行理論創新,馬克思主義就會停止于《共產黨宣言》;如果沒有列寧、毛澤東的理論創新,沒有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馬克思主義就會終止于19世紀;如果沒有鄧小平的理論創新,沒有鄧小平理論,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很可能成為20世紀的歷史遺產了。馬克思主義的生命力就在于它在實踐中能夠不斷創新和發展。如果說與時俱進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品質,那么,創新發展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內在要求。歷史已經并正在證明,只有發展著的馬克思主義才有生命力、影響力和吸引力。

從歷史上看,馬克思主義產生于西方發達國家,以當時的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典型國家——英國和資本主義政治發展的典型國家——法國為研究對象,而對于東方落后國家,馬克思只是提出跨越資本主義歷史階段的設想,沒有也不可能提出和回答在經濟文化較為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人類始終只提出自己能夠解決的任務,因為只要仔細考察就可以發現,任務本身,只有在解決它的物質條件已經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過程中的時候,才會發生”(馬克思語)。

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列寧開始探討在經濟文化較為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并提出了一些至今仍具有重要意義的觀點。但是,由于列寧逝世過早,所以沒有系統解答這一問題。而在這之后的蘇聯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取得了成就,也暴露了“缺點和錯誤”,“走了彎路”。社會主義究竟是什么樣子、怎樣建設社會主義,蘇聯“也并沒有完全搞清楚”,而且“后來蘇聯的模式僵化了”(鄧小平語)。正因為如此,在蘇聯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出現了一系列失誤,并最終導致國家解體。

在中國,社會主義改造剛剛完成之際,毛澤東就開始探討“中國工業化道路”,并告誡全黨:要特別注意蘇聯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的“缺點和錯誤”,避免走“他們走過的彎路”。毛澤東已經開始探討在中國這樣經濟文化較為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并提出一條富有原創性和啟示性的思路。然而,由于種種歷史原因,毛澤東沒有解決好這一問題,并在一定程度上誤解了馬克思主義的某些基本理論,最終導致了“文化大革命”這樣深重的歷史災難。

正因為如此,鄧小平指出:“多年來,存在一個對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理解問題。”“馬克思去世以后一百多年,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在變化的條件下,如何認識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沒有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個問題我們過去“沒有完全搞清楚”,或者說,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并不是完全清醒的”。“問題是要把什么叫社會主義搞清楚,把怎么建設和發展社會主義搞清楚”。在鄧小平看來,這是“最根本的一條經驗教訓”。

的確如此,中國社會主義在改革開放前所經歷的曲折和失誤,改革開放以來在前進中遇到一些猶疑和困惑,歸根到底,都在于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個問題“沒有完全搞清楚”。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歷史進程,就是逐漸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個問題的過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深刻地揭示了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第一次比較系統地初步回答了中國這樣的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的基本問題。

判斷一種理論是否形成體系,就看它是否系統地回答了所研究領域的一系列基本問題;判斷一種思想是否發展了這種理論體系,就看它是否深化了對該研究領域規律的認識。任何一門科學都以發現某種規律為己任,任何一種學說要成為科學,就必須發現和把握某種規律。正像達爾文發現有機界的發展規律一樣,馬克思發現了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所以,達爾文學說和馬克思主義是科學。量子力學之所以發展了物理學,就在于它發現了微觀世界的運動規律,深化了對物理學規律的認識。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之所以是一個科學的理論體系,之所以發展了馬克思主義,開辟了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新境界,就在于它科學地回答了當代中國社會主義實踐過程中所遇到的一系列基本問題,深化了社會主義建設規律、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認識。

具體地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在當代中國的發展道路、發展階段、發展戰略、發展動力、根本任務和根本目的等重大問題上取得了豐碩成果,提出了一系列緊密聯系、相互貫通的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構成了一個系統的科學理論,我們要充分認識、深刻理解其中的新思想、新觀點和新論斷。譬如,依靠科技創新實現生產力跨越式發展的思想,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的思想,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思想,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思想,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思想,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思想,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思想,等等。

可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屬于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范疇,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包含著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和中國共產黨人的實踐經驗,是面向21世紀的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

中國馬克思學:文獻學還是文本學

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化。其中,“學術凸現”和“思想淡出”相伴而生。基于這樣的背景,一些學者致力于提高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學術品位,呼吁回到學術層面,把馬克思主義哲學作為一種單純的學術對象來對待。所以,在新世紀伊始,中國馬克思學的建構提上了議事日程。

從總體上看,國外馬克思學屬于文獻學和文本學的結合,立足文獻考證,從事文本解讀。中國馬克思學無論具有怎樣的特殊性,恐怕都離不開文獻學和文本學兩個方面的工作。

就文獻學而言,中國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馬克思數據庫,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經典文獻的專業研究隊伍,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經典文獻的原文辨識專家。相對于中國龐大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隊伍而言,這實在是不相稱的。因此,迅速推動馬克思文獻學的工作,是極其必要的。只是在這條道路上究竟能走多遠,有待時間的檢驗。

就文本學而言,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馬克思文本的解讀,至少在改革開放以來,已經穩健地展開并不斷向前推進,而且這種解讀一直是以馬克思主義哲學經典文本為基礎的,對于國外馬克思文獻學的進展情況也是比較了解的。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共中央編譯局主持的《馬列著作編譯資料》、《馬克思主義研究資料》、《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研究》等刊物發表了大量國外馬克思文獻學的譯文。這些譯文對推進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學科的建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盡管西方馬克思學一度被視作歪曲攻擊馬克思主義的異端邪說,但它還是開闊了中國學者的眼界,或多或少地影響了我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文本的解讀,尤其是近年來對MEGA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歷史考證版第2版)和國外馬克思學新進展的介紹,將會進一步推動我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文本的解讀。

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文本的解讀不能缺少文獻學的基礎,對第一手文本原始信息的考證研究是至關重要的,對此,任何一個嚴肅的學者都不會否認。問題在于,版本考證與文本解讀、思想闡發之間并不存在線性的因果關系。版本考證的工作是必要的,但它的嚴謹并不能保障解讀的客觀性,并不一定能推進思想研究的深入。版本考證屬于實證科學,文本解讀就很難說是實證科學了,思想闡發則完全有待于解釋學方面的努力。隨著國外馬克思文獻學研究的不斷深入,馬克思主義哲學文本的信息可能具備“可證偽性”,從而愈來愈“逼近”馬克思本人原初的文本結構,但這并非等同于馬克思文本解讀的客觀性。

對此,國外馬克思學內部一直存在著激烈的學術爭論。20世紀60年代以來,馬克思與恩格斯“對立論”在西方學者中比較盛行,但自80年代以來“一致論”則異軍突起。從“對立論”到“一致論”,觀點的變化主要不是由于新文獻的發現和既有文獻的重新編排引起的,而是在思想闡發上發生了分歧。對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者來說,動輒就是“依據陶伯特的描述”“陶伯特指出”是不足取的。陶伯特就一貫正確、真理在胸、沒有失誤嗎?陶伯特之前的種種版本,不也是西方馬克思學家編排的嗎?當然,相對于陶伯特,他們算是過時了的馬克思學家了。

從國外馬克思學的歷史看,20世紀20年代,梁贊諾夫主持蘇聯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工作時期,率先提出了“馬克思學”這個概念,強調要用嚴格的科學態度對待馬克思,研究馬克思的文獻與思想,從而建立一門特殊的嚴密的科學。這種努力得到了蘇聯黨和國家的重視。聯共(布)中央在1929年6月14日的決議中指出,蘇聯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已經成為“世界上唯一的馬克思學的科學研究所”,這是“蘇聯工人階級的巨大成就”。

盡管梁贊諾夫1931年被撤銷了蘇聯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院長職務,但蘇聯馬克思學的研究工作還是延續了下來。在蘇聯,馬克思哲學文獻資料的豐富性無可比擬,許多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文獻資料都是由蘇聯率先發表的,如《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德意志意識形態》等。不僅如此,蘇聯學者在版本與史實考證方面取得了大量的成果,有一批優秀的文獻研究專家。然而,在蘇聯,科學的文獻學并沒有帶來客觀的文本解讀,而是出現了意識形態化的文本解讀和思想分析模式,出現了影響深遠的、僵化的蘇聯馬克思主義哲學教科書體系。問題的出現可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但無論如何,文獻學和文本學之間有著相當的距離,當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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