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的自然屬性 社會屬性和精神屬性(2)
- 馬克思主義人學理論研究(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叢書)
- 袁貴仁
- 4944字
- 2016-04-30 21:05:32
人在社會中發展。動物是純粹的自然存在物,只有自然屬性、自然本能。個體足以代表族類,族類不過是個體的機械相加。動物之間不存在相互學習、發展自己的情況。而人則能在分工合作、與他人的交往中學習他人的長處,彌補自己的不足,用他人以及全人類的才智豐富和提高自己,在相互合作和激烈競爭中產生作為個體原本所不具有的能力、智慧,不斷地創造、前進。
因此,人具有群體性。人是社會存在物,這種社會不是由一些處于所謂“自然狀態”中的獨立的、單個的人機械地簡單地湊合在一起的,而是人們有機結合起來的整體。把單獨個體的機械相加稱為社會,那社會就不僅適用于許多動物,而且適用于某些植物。從起源上看,人就是以群體的社會化的形式,而不是以個體的形式一個一個單獨地由動物發展而來的。恩格斯說:“我們的猿類祖先是一種群居的動物,人,一切動物中最愛群居的動物,顯然不能從某種非群居的最近的祖先那里去尋求根源。”[5]
在現實生活中,任何個人都不是孤立地站在自然面前的。人始終生活在群體之中作為群體的成員而和自然相對立。就是說,只有通過社會勞動,只有通過人類的聯合力量,人才能有效地改造自然,并在改造自然的過程中改造自己。在馬克思看來,人是社會群體的人,就像社會群體是人的社會群體一樣。在社會群體之外的人,離開社會群體而孤立的人,那種魯濱遜式的人,充其量不過是只有在思維中可以容許的抽象。
人具有合作性。人的社會群體是由人的合作及其關系形成的,人具有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在社會交往中相互合作的屬性。馬克思說:“個人是社會存在物。因此,他的生命表現,即使不采取共同的、同其他人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現這種直接形式,也是社會生活的表現和確證。”[6]就是說,即使在表面上看來不是以群體形式進行的活動,如學者的勞動,那也是社會勞動。因為它實際上也是在與他人的合作中進行的。他利用了社會給他提供的生活和創作的材料,他在工作時就意識到他將把自己的勞動產品獻給社會,通過社會消費而得到實現。正如馬克思所作的總結:“孤立的一個人在社會之外進行生產……是不可思議的。”[7]
人的力量來自人的合作。單獨地看,個人的許多方面的能力不如動物。人能優于一切其他動物,成為萬物之靈長,利用一切存在物為人類自身服務,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的勞動協作。馬克思多次講過,合作把每個人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完成每一個單獨的個人無法分期分批完成的任務。合作使個人之間取長補短,作為一個整體發揮作用,形成單獨的個人中所沒有的力量或能力,也就是系統論所講的“整體大于部分之和”。馬克思把這種系統稱之為“集體力”,他說:“通過協作提高了個人生產力,而且是創造了一種生產力,這種生產力本身必然是集體力。”[8]此外,“單是社會接觸就會引起競爭心和特有的精力振奮,從而提高每個人的個人工作效率”[9]。
人具有歸屬性。每個人生活在社會中都有一定的歸屬或依附,或歸屬于某個民族、文化社區、家庭,或歸屬于某個階級、政黨、職業階層。人的這種歸屬性一方面說明人都是社會的人,他需要他人,需要社會,只在一定社會群體中生活;另一方面又說明人的社會性無不是現實的、具體的。由于人所歸屬的群體之間的差異,因此個人無不打上這種群體的烙印,帶有群體的特性,由此形成人們經常所說的人的國民性、民族性、階級性,等等。在人群劃分為階級的社會里,人的歸屬主要是個人對階級的歸屬;人的社會關系集中表現為階級關系;人性、人的社會性突出地表現為人的階級性。階級性是階級社會中人的社會性的一個主要內容。
從根本上說,人是社會存在物,社會屬性是人的根本屬性。馬克思指出:“人即使不像亞里士多德所說的那樣,天生是政治動物,無論如何也天生是社會動物。”[10]本能是本性的外在表現,所以恩格斯認為:“社會本能是從猿進化到人的最重要的杠桿之一。最初的人想必是群居的,而且就我們所能追溯到的來看,我們發現,情況就是這樣。”[11]強調人的社會存在和社會屬性,這是馬克思主義人學理論最突出的特征。
人具有自然屬性,這是客觀事實。但動物也具有自然屬性,這也是客觀事實。人的自然屬性之所以能夠成為人的特性從而區別于動物,就在于它不僅是自然屬性,而且是“人的”自然屬性,是作為社會存在物的人所具有的屬性。因此,這種屬性不是純自然的,而是經過人的社會性的改造,是以揚棄的形式從屬于人的社會性的。馬克思承認人有自然需要,但馬克思同時認為,人的自然需要具有社會的表現形式,它“不是純粹的自然需要。而是歷史上隨著一定的文化水平而發生變化的自然需要”[12],“就是自然的需要也在不斷地變化”[13]。馬克思的確說過,吃、喝、性行為等,也是真正的人的機能。但是,馬克思并沒有把人的這些機能看作純粹動物的機能,而是認為這些機能是和“人的其他活動”聯系著的,是由其他活動首先是人的勞動所決定的。“如果使這些機能脫離了人的其他活動,并使它們成為最后的和唯一的終極目的,那么,在這種抽象中,它們就是動物的機能。”[14]
馬克思承認人有自然力,并認為它在一定程度上制約和影響人的個體行為,但馬克思強調,這種自然力并不等于人的全部能力,而且自然力也是在人的交往過程中,在人的能動的社會勞動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它們是人的社會勞動的結果,是在人類漫長的社會歷史實踐中形成的。恩格斯認為,手與其說是勞動的前提,不如說是勞動的結果。馬克思指出,甚至五官感覺的形成也是以往全部世界歷史的產物。
馬克思承認人有自然因素,認為人的活動的確存在著、伴隨著生物物理、生物化學的變化過程,但馬克思同時指出,這種作用只限于人的生物因素的領域之內,而且即使在這個領域內,由于社會因素的影響,也只有部分的合理性。例如,人的增殖,這既是一種自然現象,又是一種社會現象,它是通過社會因素而發生變化的自然現象,撇開社會因素,“抽象的人口規律只存在于歷史上還沒有受過人干涉的動植物界”[15]。按照列寧的說法,“人類的增殖條件直接決定于各種不同的社會機體的結構,因此應當分別研究每個社會機體的人口規律,不應當不管歷史上有各種不同的社會結構形式而去‘抽象地’研究人口規律”[16]。恩格斯的確曾說過,終有一天我們可以用實驗的方法把思維“歸結”為腦子中的分子和化學的運動,但是他又接著反問道:“難道這樣一來就把思維的本質包括無遺了嗎?”[17]
因此,一切夸大人的生物因素,在社會生活內到處簡單搬用生物學規律的做法,都受到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批評。人的機體中所進行的諸過程,無疑是服從生物學,以及物理學、化學的規律的,但決定人的存在特性的不是自然規律,而是社會規律。人的自然因素在相當程度上受到社會因素的改造。馬克思研究人,承認人的自然存在,但馬克思并沒有停留在“自然人”的層次上,更不是想把現實的、活生生的人歸結或還原為“自然的人”。正如恩格斯所說,“我們必須從‘我’,從經驗的、肉體的個人出發,不是為了象施蒂納那樣陷在里面,而是為了從這里上升到‘人’”[18]。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73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21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同上書,122頁。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377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376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22—12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21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36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9]同上書,362—363頁。
[10]《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36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16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5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85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1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9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69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6]《列寧全集》第1卷,41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1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591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1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三、人是有意識的存在物
人不僅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和社會化動物,而且“人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1],人不僅有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而且具有精神屬性,具有意識和自我意識。
馬克思反對把人只是看作某種精神,或把理性夸大為人的本質屬性,但同時認為人的確是有精神需要、精神能力以及精神生活的存在物,現實的、能動的人的確是有意識、有理性、有思維的人。人的意識性是人區別于一般動物和人之為人的重要特征之一。動物和自然界是直接同一的。動物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它沒有意識,沒有“我”,不能說出一個“我”字。動物的活動是一種自然活動,動物和它的生命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動物也和人一樣能聽能看,但它和人不一樣的地方在于它并不知道、不懂得它在聽,它在看。動物具有一定的心理活動,但動物決不可能成為思考自己心理活動的生理學家和心理學家。而“人則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識的對象。他的生命活動是有意識的。……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2]。因此,人是能思維的人,人是有理性的動物。恩格斯指出,在自然界中全是不自覺的、盲目的動力;反之,在社會歷史領域內進行活動的,全是具有意識的、經過思慮或憑激情行動的、追求某種目的的人。
具體地說,人類認識活動離不開理性思維。感覺是認識的起點,但人的感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脫離思維。人的感覺在許多方面不如動物,人的感知能力之所以勝過動物,是因為“除了眼睛,我們不僅還有其他的感官,而且有我們的思維活動”[3]。人的感覺具有直接性,同時又具有片面性,思維可以克服這種局限。例如,列寧所說的表象不能把握秒速30萬公里的運動,而思維則能夠把握而且應當把握。認識的任務在于發現事物的本質和規律,感覺對此無能為力。凡能直接感知到的都不是本質和規律,而只是表現本質和規律的現象。尤其是對社會規律的認識,馬克思在《資本論》第1卷第1版的序言中深有感觸地指出:“分析經濟形式,既不能用顯微鏡,也不能用化學試劑。二者都必須用抽象力來代替。”[4]
人的意識、思維形成的基礎在于實踐,但人的意識、思維一旦形成就對實踐具有巨大的反作用。人類實踐活動的能力和水平,直接取決于實踐活動“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一般智力的控制并按照這種智力得到改造”[5]。實踐是有目的的,而實踐的目的就是人憑借思維,根據客體的屬性和主體的需要而產生的。目的是思維的產物。實踐必須運用一定的工具、手段,這是實踐水平的重要標志。而一切實踐的工具、手段,實質上都不過是馬克思所說的“物化的智力”。恩格斯認為:“人離開動物愈遠,他們對自然界的作用就愈帶有經過思考的、有計劃的、向著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標前進的特征。”[6]隨著實踐和科學的發展,人的理性思維愈發達,它在人類實踐和認識中的作用也愈益增強。
精神這個概念不僅包括“理性”,而且包括人的情感、意志、直覺、欲望等非理性。馬克思主義反對非理性主義,反對片面推崇非理性,反對把非理性因素看作支配人的行為的唯一的或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反對把人看作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的簡單混合物,而認為人的精神活動主要是一種理性活動,理性在人的精神活動中居于主導地位。但馬克思認為人的確存在著情感、意志等非理性因素,并客觀上對人的行為發生一定的影響。
情感是人作為主體對客體是否符合自己需要的某種心理反應、內部體驗,是人的行為不可缺少的因素。正像恩格斯所說的,社會歷史領域內進行活動的全是“憑激情行動”的人。
在認識活動中,“沒有‘人的感情’,就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人對于真理的追求”[7]。情感可以發動或終止認識,情感狀態可以強化與情感一致的信息的接收和回憶,可以促進帶有情感的信息的歸類和圖式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