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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圖說字源
  • 唐漢
  • 9920字
  • 2019-01-01 19:45:50

七、人類的動物伙伴

氣象學家依據考古資料證明,四千年前的黃河流域,年均氣溫為12℃,要比現今氣溫高出2℃~4℃,溫暖而濕潤。河南安陽一帶的氣候,約相當于今日的武漢。

麋鹿(四不像)

這一時期甲骨卜辭有關狩獵的記載中,有犀牛、大象、老虎、熊、四不像、腫面豬、狼、圣水牛、猴子、竹鼠、孔雀、銀雉等動物的名稱。這些都表明,殷商時期的黃河中下游地區(以安陽為中心的中原地區),森林覆蓋較好,野生動物眾多。在這樣一個今天無法描述、甚至無法想像的自然生態環境中,我們的祖先與動物朝夕相伴,以狩獵經濟作為生活的重要來源;并且留下了豐富的漢字文化遺產,使形形色色的動物習性和身姿特征躍然紙上,讓我們一飽眼福。

虎hǔ”,這是一個象形字。甲骨文的“虎”字,是一只頭朝上、口大張、身上有美麗斑紋、尾足俱全的猛虎圖像。整個字形恰似一只豎立的老虎側影。實際上,古人如此刻畫,是為了符合漢字橫窄豎長的構形特點。金文的“虎”字簡省許多,仍留有虎的形象。小篆的“虎”字,趨向勻稱美觀,但已失去甲骨文和金文象形的特點,反映了文字由圖形向符號發展的必由之路。

“虎”,《說文》釋為:“山獸之君。”這是把老虎視作“百獸之王”,與“食肉猛獸、林中之霸”的稱號相一致。上古時期,東北虎和華南虎都是較常見的動物;所以,許多詞語,包括成語都源出于“虎”字,如“虎口余生,虎視眈眈,狐假虎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虎毒不食子”等等。人們又用“虎”字來形容人的勇猛威武,如“虎將、虎臣、兵雄將虎、虎背熊腰”等。在國人的心目中,像武松那樣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人,大概是最勇猛威武的人了。

青銅器上的虎

虎是一種能夠吃人的危險動物,因此也用來比喻殘暴兇險,如“虎狼之心、為虎作倀”,以及俗語中的“母老虎、攔路虎”等。另外,形容某人做事草率、得過且過時,常用“馬虎”一詞,這里的“虎”字與老虎毫無關系,只是根據語言的發音用了“馬”和“虎”,其字源應為“麻糊”。乃是古人在長時間剝麻后,引起的一種手眼中毒反應。

“虎”字是個部首字,漢字中,凡由“虎”或簡省后的“虍”所組成的字,大都與虎有關。例如“彪”字,由虎和晃動字根(寫作彡)組成。“號”字,則由號、虎兩字組合而成,表示猛虎的咆哮聲。

虐nüè”,《說文》釋為:“虐,殘也。從虍爪人,虎足反爪(抓)人也。”甲骨文中的“虐”,是一個會意字,右邊是一個虎形,左邊是一個“人”字,表示虎抓人欲噬的形狀。金文中的“虐”字,人形已訛變,虎的身尾已經簡省,突出了虎頭和虎口,象形差了,表義卻更明確了。小篆中的“虐”字,在虎口之下,仍有十分清晰的虎爪和一個爬行在地的小人形。楷書從小篆演變而來,成為“從虍從反爪()”的會意字。

商代虎食人卣

“虐”字源出老虎用大口利齒殘害生靈,因此,“虐”的本義指殘暴、侵害,如“虐殺、虐待、虐政”和“暴虐”等。上古時代,夏朝的最后一個統治者“桀”,商代的最后一個統治者“紂”,都是把臣屬和人民視作“玩偶”和“魚肉”的暴君,因此有“助桀為虐”和“助紂為虐”的典故成語。其中的“虐”字,均指殘暴。

豹bào”,俗稱豹子。這是一種體形優美、行動矯健、像虎、比虎體形略小的猛獸。豹性兇猛,捕食其他獸類,也傷害人畜。甲骨文中的“豹”字,正是一只金錢豹的象形,頭、身、尾均似虎,身上類似金錢的圓斑格外突出,正是“豹”的典型特征。東周璽文寫作“ ”,小篆文字中的“豹”字,乃是一個從尥()假借出的假借字。勺在其中表示如勺子大小的斑紋,也表示豹子的奔跑姿態。

豸zhì”,在甲骨文寫作“ ”,《說文》釋為:“豸,獸長脊,行豸豸然,欲有所司殺形。”從這個解釋看,“豹”,本是長脊獸(貓科食肉類動物)的代表,其兇殘的程度,在長脊獸中首屈一指,因此,豹字從“豸”從“勺”,勺在其中可視作豹子身上有大勺一樣的圓斑。

“豸”字是個部首字。漢字中,凡由“豸”字所組成的字,大都與四足行走、身軀矯健、毛皮華麗的獸類有關,如“豺、貂、貉、貘”等等。

狼lánɡ”,《說文》釋為:“狼,似犬銳頭。白頰,高前廣后,從犬、良聲。”甲骨文的“狼”字寫作“ ”,從字形結構分析:狼似犬,因此,字形右邊是“犬”;字形的左邊乃是甲骨文的“良”字。“良,原本表示一縷光線從洞孔中穿射而入。“狼”字用“良”做組字構件,乃是因為狼性喜夜晚活動,這時,狼的目光如同兩盞青綠色的燈光,格外奪目。上古先民以“良、犬”會意,創造“狼”字,可謂觀察細致,構思巧妙。小篆的“狼”字,從甲骨文一脈相承,仍是一個典型的會意字(古音讀若luō)。

狼性殘忍貪婪,故有“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之說。據說,狼肉味酸,難以下咽;狼皮粗糙,其毛似針,因此不能作裘皮大衣,只有狼糞在古代大派用處。狼糞在燃燒時,其煙直上,風吹不亂。因此,古代邊關的烽火臺,燃燒狼糞用以報警。“狼煙滾滾”在古代詩文中,通常喻指戰亂的發生。

狐hú”,也稱狐貍,這是一種毛皮亮麗柔和、尾巴粗而長、十分美麗的動物。除了在動物園能見到這種美麗的野獸,今天的人們,更多地是在時髦女人的脖子上,見到從這種動物身上完整剝下來的皮毛。

漢畫像石上的狐與鵲

如圖所示,甲骨文的“狐”字,是一只似犬,尾長嘴尖的多毛之獸,其象形令人嘆為觀止。小篆的“狐”,乃是一個從“瓠”假借而出的文字。“狐”之從犬,因其本是犬科動物,其形體近似于犬。“狐”以瓠瓜構意,乃是說這種小動物尾巴很長,蓬松而粗大,就像瓜蔓拖著一顆瓜一樣。整體字形十分巧妙地展現了狐貍的典型特征——尾巴的形狀。

《說文》釋曰:“狐,妖獸也。”從古至今,人們一直認為狐貍狡猾多疑,善于迷惑獵人或青壯男子,因此,“狐疑、狐媚、狐群狗黨”等詞語都具有貶義。

能nénɡ”是“熊”的初字,就是說,造字之初,“能”所指稱的就是“狗熊”。如圖所示,甲骨文中的“能”字,正是一幅熊的圖像:左部是頭,上為耳下為嘴,粗狀碩大的身軀和腳爪,臀部有一條小尾巴。金文中的“熊”,巨首大嘴,正是熊的典型特征。小篆的形體,已不大像熊的樣子了。楷書的寫法由小篆演變而來,熊的兩個粗爪,變為“能”字的右半部分,使今人再也無法從字形中找出熊樣。

“能”的本義就是“熊”。如《國語》:“夢黃能入寢門。”這是說,夢見一只黃熊進入臥室的門。《說文解字·能部》說:“能獸堅中,故稱賢能,而強壯稱能杰也。”這是說,“能”這種動物是野獸中的強者,體壯力大會爬樹、游泳,而且能直立行走,所以引申為“賢能”。對人類中的身強力壯、本領超卓者,也可以稱為“能杰”。“能”本指熊,因熊之多能,故而引申出“才能、能力、能夠”等義。

漢代銅鑒上的“熊”

當這些引申義在文句中頻頻出現后,要表示這種猛獸該怎么辦呢?人們在“能”下加火(楷書變為四點火),以轉注方法另造一個“熊”字,來代表它的本義。大概是因為熊一旦發起脾氣,便像烈火燃燒起來一樣。自此之后,“能”字就再也不代表“熊”了。

“罷bà”是“罷”的簡體字。小篆的“罷”字是一個會意字:下部是一個“能”,即熊的初字;上部是一個兜頭而下的“網”,乃是古人以網捕熊的真實寫照。楷書緣此寫作“罷”,漢字簡化后寫作“罷”。

如上文所言,“能”是動物中的強者,力大性暴,本領又特多,對付這樣的猛獸,只能用網捕獵了,因而“罷”的構形源自以網捕熊。當熊被網罩住后,再大的本領也無法施展。假若熊能言語,此時一定會說:“罷了,罷了,我命休矣。”

“罷”,《說文》釋為:“從網能。網,罪網也。言有賢能而入網。”顯然,這里的解釋,乃是施之于人的引申義了。現代漢語中,“罷”有停歇的意思,如“罷工、罷市”等,又有免除的意思,如“罷職、罷免”等。由此,又引申出完畢之義,如宋代文豪王安石的《離升州作二首》之一:“語罷更攜手,月明州渚生。”

象xiànɡ”是一種生活在熱帶和亞熱帶叢林中的哺乳動物,身大力強,但性情溫和。造字之初,殷商先民尚能見到這種身軀龐大的動物在黃河流域四處活動。隨著人類對大自然的索取和開發(也有氣候變冷的原因),至漢代時,象群已南遷數千里,退到中國的邊疆云南一帶。因此《說文》將象釋為:“象,南越大獸,長鼻牙。”現今的人們,只能在動物園里或電視的圖像中見到它們的身姿,或者通過文字的描述,來想象這種巨大而奇異的動物。

甲骨文中的“象”字,乃是大象的側視圖形,長長的鼻子,寬厚如墻的身軀,勾畫出了大象的典型特征。甲骨文中的“象”字可謂筆畫簡單、形態生動的象形典范。金文和小篆的“象”字,似乎仍有大象形象的遺存,楷書則是從小篆的形體直接演變而來。

金文中的圖形文字

也許,正因為大象在古人的視線中漸漸消失,人們用“象”字來表示事物的形狀、樣子,如“景象、想像、形象”,以及成語中的“氣象萬千”、“萬象更新”等。“象”,也用來表示對事物的摹擬,如“象形、象聲”等詞,并由此引申為使其相類似的意思,即模擬、仿效之義。這個意思后來寫作“像”。

“象”與“像”二字在使用時既有區別又有聯系。作形象、景象、象征時只能寫作“象”,而不能寫作“像”。作畫像、塑像,以及用作動詞表示相似時寫作“像”。

青銅器:象尊

值得一提的是,1964年公布的《簡化字總表》將“像”并入“象”字。1986年公布的《簡化字總表》又重新恢復了“像”字。

“象”字也是一個偏旁字,盡管在它統領下的漢字寥寥無幾,只有“橡、像、豫”三字。

為wéi”是“為”的簡體字。甲骨文的“為”字,右邊是一頭大象的完整圖形,左邊上方是一只手。整個圖形,用大象和手會意大象的鼻子像人手一樣靈巧自如。事實上,上古先民正是從大象鼻子的靈巧功用,來表示“仿效”這個本義。金文中的“為”字,除長長的象鼻縮短為一小段,讓人難以置信外,大象和人手的形狀基本可尋。從小篆到隸書,又由隸書到楷體,再由繁體字簡化為原本是草書的“為”字,大象的形象和意思就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西周時代的象彝。大概因為此時大象已在中原絕跡,這尊象彝已似象非象。

“為”在漢語中,是一個多義字和常用字。由大象鼻子的靈巧自如,可做一手之用,引申出做、作的一般意義。如“事在人為、為人處世、何樂而不為”等語詞,其中的“為”,即表示“作”。由此又引申出成為、變成的意義,如“高岸為谷,深谷為陵”中的“為”字;又引申出了“因為”、“為了”、“被”等義;又用在句末表示感嘆和反問的語氣,如“何以家為”等等。但是,無為而治中的“為”,表示的是不要仿效!

鹿lù”與中國早期人類的生活密切相關。考古證明,北京人以及被稱之為m175的東亞人都曾經依靠獵捕鹿群為生。甲骨文中有許多神態各異的“鹿”字,商周兩代的青銅器銘文和圖形中,更有許多姿態各異、漂亮的鹿形銘刻。

如圖所示,甲骨文中的“鹿”字,突出表現了枝杈狀的雙角。這種十分美麗的鹿角,正是鹿的典型特征。金文中的“鹿”字,上部是鹿的頭部正視圖形,下部乃是鹿有著懸趾的兩條腿。整體上應該是一幅正視與側視交叉的圖形。小篆在金文的基礎上有了更多變化,已不太像鹿的形象了。楷書中,鹿的模樣已蕩然無存,但文字一步步演變的痕跡猶在。

“鹿”的形象來源于梅花鹿中有著漂亮雙角的公鹿,因此“鹿”字常用來泛指鹿科動物。鹿是一種膽小溫順的動物,食草而與世無爭。只有每年的交配季節,雄鹿為爭奪交配權,才會斗得你死我活。因此,在國人的眼中,鹿又是一種性欲旺盛的動物:鹿茸成了男人強身壯陽的靈藥;母鹿的胎盤,被認為對各種婦女病有奇特療效。人們又用“逐鹿中原”,比喻對國土政權的爭奪。

鹿的發音,與“魯、旅”的古音相同,因而它們都含有跋涉的意義在內。“鹿”字也是個部首字,許多與鹿有關的漢字,如“麂、麝、麞(獐)、麋”等都以鹿為組字構件。

商代甲骨文中的“鹿”

西周青銅器中的“鹿”

麗lì”是“麗”字的簡體。甲骨文中的“麗”字,乃是在鹿的整體形象上,又刻意繪出鹿角的旋轉,像從不同的角度來觀察鹿角,以此表示“美麗”的意思。與“鹿”字相比,“麗”字強調鹿角的美觀,乃是一種突出強調法,與描繪身姿的特征表現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金文的“麗”字承接甲骨文,小篆與楷書的演變同“鹿”字相似。因此,“麗”的本義應是漂亮而有所裝飾的鹿角。由此引申,泛指一般意義上的美麗。由于鹿角乃為一對,所以“麗”又用來表示“一對”、“耦合”的意思,后世多寫作“儷”,如“伉儷”一詞。現代漢語中,“麗”字多用來表示漂亮、華麗,如“麗人、佳麗、麗質”等等。麗的發聲,源自公鹿鹿角的脫離,因此與“離”同一音系。

“麓lù”,這是一個“從林從鹿”的會意字。鹿的生活習性,喜歡待在多草、多灌木叢的環境之中。多草則食物豐富,灌木叢則有利于鹿的隱蔽和逃跑。對鹿而言,最理想的活動場所是在林邊。古文的“麓”字,從林從鹿,用鹿在林中隱約可見來會意森林邊緣,因此“麓”的本義是指林中有鹿之處,即森林邊緣地帶。引申后,人們又用來指稱山腳下的林邊。

“鹿”與“麓”讀音相同,所以,鹿又可以代表“麓”的讀音。從這個意義上講,“麓”又是一個習慣念半邊字而后形成的形聲字。現代漢語中,“麓”字是一個單一表示山腳林邊的漢字。

“兔死狗烹”的“兔tù”字,也是一個象形字。甲骨文中的“兔”,是一個頭大耳長,尾巴短小且向上彎曲的小動物。其側視圖形簡潔明快,十分像那些善于奔跑的兔子。從古文到小篆的“兔”字,一步一步形變,使后人無法直觀兔子的原型,但演變過程清晰可見。

漢字中,“兔”與“免”筆畫最為相近,它們之間的差別就在于有無右邊的“點”。有“點”的為“兔”,因為這個“點”就表示兔子的小尾巴,乃是造字之初的象形遺傳。

兔子是一種和善弱小的小動物,遇見狗、鷹、狐貍和人這些敵手,除了奔跑逃亡別無他法。因此,后世用“兔”作比喻的詞,多與軟弱和逃跑有關,如“兔死狐悲、兔死狗烹、狡兔三窟、動如脫兔”等等。

商代青銅器上表示兔子打洞的圖徽,乃是狡兔三窟“ ”字的佐證。

“兔”在漢字中,也是一個部首字,凡由“兔”構成的漢字,大都與“兔”的行為有關,如“逸”、“冤”等字。

冤yuān”,這是一個會意字。甲骨文的“冤”字乃兔上有網。小篆的“冤”字,外圍為“冖mì”,在此表示覆蓋;下為“兔”。整個圖形,恰似一只善良柔弱的兔子被東西罩住,不能脫身行動的境況。楷書承接小篆,寫作“冤”。

“冤”由弱兔被罩這一圖境,體現出“屈縮”的本義,即不能舒展、逃脫的意思。如《漢書·息夫躬傳》:“冤頸折翼,庸得住兮!”由屈縮不展又引申為屈枉,如“冤枉、冤屈、含冤”等,由冤屈之義又引申出上當,如“花冤錢、跑冤枉路”等。

因音通意近,“冤”又通“怨”,可表示仇恨之意,如“冤仇、冤家、冤孽”等等,但其中的詞義,仍有弱者的身影在內。

鼠shǔ”,俗稱老鼠,又叫耗子,是今天常常能見到的小動物之一。這種小動物身小尾長,門齒特別發達,有很強的適應力。

如圖所示,甲骨文的“鼠”字是一只老鼠的側視圖形,頭上的小點可以看作老鼠吃東西留下的碎屑。顯然,這些正是老鼠的特征。金文和小篆的“鼠”字,突出了張口露齒的鼠頭,嚙齒類動物的特點,在此表現得一覽無遺。也許,鼠類最厲害的一招,就是用牙齒咬東西吧。

中國人把鼠列為十二生肖之首,可見人鼠關系非同尋常。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里有:“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這是說:鼠還有皮,人卻不講面子,人難道不如老鼠?《詩·魏風·碩鼠》中又說:“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把統治者比作大老鼠,其貪得無厭、巧取豪奪的嘴臉躍然紙上。現代漢語中,與鼠有關的詞語,大都是被貶斥的對象,如“鼠輩、鼠目、鼠竊狗盜”等等。

漢字中,還有一個字與“鼠”有關,那就是“竄”字。老鼠除了一生都在長牙,需要不停地撕咬東西、讓人感到可恨和無奈外,另一個特征便是亂鉆亂竄。古文字中的“竄”字,不是現在這個形聲字,而是會意字“竄”。上面是表示洞穴的“穴”,下面是一個“鼠”。“竄”原本指老鼠亂逃亂鉆,后來才泛指其它動物和人的行為,如“抱頭鼠竄”、“流竄”等等。

繁體字“竄”筆畫太多,簡化后的“竄”就好寫好記的多了,但又有形象不足的缺憾。

兕sì”,古代用來指稱犀牛。甲骨文的“兕”字,像頭上生有獨角的犀牛形。殷商時期,中原地區生活著許多雙角的蘇門答臘犀牛,這種犀牛長有前后兩只角,長在前額處的一角較小,長在鼻端上方的一角則格外粗大。“兕”字突出其前角粗大尖利的特點,構形簡潔明快。金文和小篆的“兕”字,用上部來表示犀牛的兩只角。大概因為犀牛越來越少,后人只能憑想像來造字。楷書中的“兕”字,下部成了表示人形的“兒”字,便有些風馬牛不相及了。

也許,正是為了彌補這種“魯魚亥豕”的訛變,金文中又創造了一個后起的形聲字:“犀”。《說文·牛部》釋為:“犀,南徼(jiào)外牛,一角在鼻,一角在頂,似豕。”事實上“犀”字從尾從牛,只有整日爬在水中的水牛才符合其形象特征,然而文字演變的源流,遵循歷史學的規則,其中不乏“文化堆積”這種現象。后人只好因錯就錯,把兕、犀雙雙歸并在“犀牛”的名下。《墨子·公輸》中有:“荊有云夢,犀兕麋鹿滿之。”犀兕與麋鹿各歸一類,可為一證。

犀牛毛皮粗硬堅實,可制盔甲,因此,“犀甲”有堅固之義。犀角為圓錐形,質地堅硬,因此“犀利”一詞,常用來表示事物的堅固銳利。由此,又進一步引申為言詞尖銳明快,如“文筆犀利”一詞。然而,中國人的偉大發現,乃是發現了尖硬的犀牛角可以壯陽這一奇怪功效。

金文“犀”

夒náo”,《說文》釋為:“夒,貪獸也,一曰母猴。”甲骨文的“夒”字,正是一只蹲在地上的猴子的形象:頭上有突出的耳朵,屁股下邊有一根尾巴,手爪似乎正在捧著食物。若無身體上的差別,則與人十分相像。金文在下方增添了一個人“足”之形,似乎在說明,這種動物能像人一樣行走。動物世界中,猴類動物(包括黑猩猩)與人類的血緣最為接近,猴子也比其它動物更像人,因而小篆“夒”字上部訛變為表示人首的“頁”字,成為“從頁、巳止、夂”的復雜會意字。

“夒”字在現代漢語中已基本死亡,被同音同義的“猱”所取代。“猱náo”字,漢字辭典將其釋為:“古書上的一種猴。”

猴hóu”,《說文》釋為:“猴,夒也。”小篆的“猴”字是一個形聲字。反犬旁的“犭”,表示猴子是一種大小似狗的動物;“侯”本指箭到而倒地的射靶,又指君王分封在邊遠地區的諸侯。這里則用來表示猴子是人類的遠親。其構意也與猴子在樹枝間的彈躍、在林中空地上的翻跟頭有某種聯系。楷書的“猴”字與小篆一脈相承,只是把圓曲的筆畫改為直線。

“猴”,哺乳動物,形狀像人,行為更常常模仿于人,因而成語中有“沐猴而冠”,用來比喻虛有儀表、裝模作樣。《呂氏春秋·察傳》曰:“故狗似玃,玃似馬猴,馬猴似人,人與狗則遠矣。”這是說:狗的長相及形態如同玃,玃同馬猴相似,馬猴又同人相似,但人與狗之間的貌相則相差太遠了。

獼猴

龍lónɡ”,中國人心目中最為神圣的動物神,也是中華民族的象征。“龍文化”,乃是漢字文化中最為久遠、延續時間最長、最具有神秘色彩的文化現象之一。

“龍”,在甲骨文中寫作“ ”。專家學者們從出土文物和文字形象考證,認為“龍”字的原形,或者是曾經生活在今日內蒙古、東北境內草甸上的蟒蛇;或者是至今仍然生存在長江里的揚子鱷。前一種說法有甲骨文字形,以及距今四千年前紅山文化出土的玉龍為證,后一種解釋則有商代青銅器上爬行龍紋的支持。

商代司母辛觥蓋上的爬行龍紋

典型的甲骨文“ ”字,上部的“ ”乃蟒蛇的舌信,中間乃蛇的大口,口內毒牙清晰可辨,彎曲而下的則是蛇身。然而,中國人從心底不愿如此現實,龍屬于自然的解釋,被視為沒有什么意思,龍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國人想像力中的一部分。

金文中的“龍”,同樣表現為兩種圖形,前一種是青銅器銘文上的圖形文字,出現了向藝術化、圖案化發展的趨向,這種“龍”字更多得依從美學規律。另一種是白描線條化的“龍”,這種“龍”,口型大張,身體蜷曲,頭上的“舌信”演變為“辛”字形。

無可置疑的是,殷商時期的“龍”字,源自對蟒蛇的飼養。透過圖騰文化,這一時期的“龍”,表現出的是一種枷鎖下的暴怒,更多地體現了龍的現實主義色彩,貪吃而被稱之為“饕餮”。其中的意象凝聚了更多部族和酋邦戰爭的殘暴。從另一個角度證明,這一時期,正是靠天吃飯型農業生產方式的快速發展階段,也是華夏民族由血緣部族方國向地緣制大國的統一式邁進。

“龍”字從大篆向小篆的發展,體現了雄渾的氣勢與諧調的美感。這種“龍”字的右半部分軀體變得更長,甚至需要用彎折來表現;左半部的形態也更顯怪異,力求字形對稱而顯出一種穩重感。多了一些貴族氣,少了平民性,漸漸演變為秦漢帝國皇權、帝王的象征。

漢魏六朝時期的龍形,四肢細長,伸曲有力,瀟灑恣肆、飽含活力。其特征與隸書和草書的出現相得益彰。如果用傲骨嶙峋、飄逸瀟灑來形容草書“龍”字的話,那么隸書中的“龍”字,則具有雍容華貴、矯若流云的風格。

紅山遺址出土的玉龍

“龍”型到了唐宋以后,已完全成熟,出現了從貴族化、宗教化向世俗化、藝術化的發展趨勢。這一時期,楷書和行書強調的是俊雅脫俗,筆意上多了輕靈矯健,瀟灑而不恣肆,奇偉而不怪誕,給人以無窮的美感。這一時期器物上龍的造型,制作上力求精美;或飛騰于煙云之中,或遨游于波濤之間,或穿戲于花叢之隙。人們追求的龍,更多的是一種“吉祥瑞獸”,“龍”的藝術造型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明清時期的“龍”形,多了一些雕琢,日漸增多的張牙舞爪與皇權專制的殘暴相互映照。簡單地講,這是一種嚇唬平民百姓的惡龍。

“龍”字,創生在原始先民懼怕又敬佩蟒蛇的潛意識之中,來源于古代民眾的現實生活。當“龍”成為一種偶像時,它是一個有別于自然界動物的復合體:牛耳、鹿腳、虎掌、鷹爪、蛇體、魚鱗。龍的形象和“龍”字一樣,完全是真實物象的摹寫。然而,它那突兀不凡、橫空出世的氣勢,詭奇譎怪、玄奧莫測的威力,對炎黃子孫來講,世世代代都有無窮的吸引力,因為這樣的“龍”才是中華民族需要的表征。

東晉墓畫像磚上的龍

“葉公好龍”,是一則具有哲學韻味的成語故事。說得是古時有一位名叫葉公的人,非常喜愛龍,衣服上繡上龍,居室四周也畫滿了龍。結果,天上的真龍很為感動,便下凡來看望葉公。葉公見到真龍后卻嚇得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后來人們用“葉公好龍”來比喻表面上喜歡,實際上并非真正喜歡一種事物的情形,也表現這一類人。

“龍”,在漢字中,可作為姓氏,也是一個部首字。凡從“龍”的漢字,都與蟒蛇或其行為有關。

龐pánɡ”,這是個會意字,由廣、龍兩字組合而成。甲骨文和小篆的字形,均為上下結構:上半部的“廣”字,表示三面有墻、一面敞開的大屋或屋廊;下半部的“龍”字,則表示爬行或蜷曲在屋檐下的蟒蛇。

蟒在屋檐下,空間有余而面積不足;蛇在屋檐下,蛇有地而人無插足之處,正是通過這種巧妙對比,“龐”字表現了屋舍的高大和蛇體的龐大這一本義。后來,又引申表示一般意義上的高大。唐代文學家柳宗元在《黔之驢》中記載了“黔驢技窮”的故事:“虎見之,龐然大物也,以為神。”其中的“龐”字,就是形容驢子的高大。“面龐”一詞原指臉面如滿月之狀,后來引申泛指唐人喜愛的大臉盤。

聾lónɡ”是“聾”的簡體字。金文的“聾”字是一個會意字。在古人的觀念中,“蛇”乃是一種頭部沒有“耳朵”的爬行動物,是一種沒有聽覺的長蟲,(爬行綱的蛇類沒有外耳及鼓膜,只能通過與腦顱連接的下頜骨感知波的震動,通常情況下,蛇對人的咒罵、呼叫無動于衷)。

因而古人從直觀上認為蛇是一種“聾蟲”,所以他們用“龍、蟲”會意,表達耳聾的意思。小篆的“聾”字繁化后成為上下結構,楷書緣此寫作“聾”,漢字簡化時,遵循“龍”字的簡化法則,寫作“聾”。

古文典籍中有:“聾者,無以與乎鐘鼓之聲”。句中的聾者即聾子,是說鐘鼓之鳴對聾子完全沒用。“聾”,由聽覺的遲鈍,后來又引申出了昏聵、糊涂之義,如成語中的“裝聾作啞、振聾發聵”等。

寵chǒnɡ”是“寵”的簡體字。甲骨文的“寵”字,是一條“蛇”在屋內被豢養的情形。金文和小篆的“寵”字,隨著“龍”字的繁化,逐漸變異,但表示把一條“蟒蛇”養在屋內的圖形和意義卻未變。

龍,不論是蟒蛇,還是草青蛇,養在家中后,都必須小心侍奉。但是,養一條蟒或一條蛇又有什么意義呢?況且,后代的中國人已經沒有了商民族的“暴趣”,將捉來的俘虜丟到蟒蛇窩中以作懲戒。因此,“寵”字只能用來表示過分地喜愛,即寵愛。《說文》釋為:“寵,尊居也。”即尊崇。又引申出榮耀、光寵之義,如《老子》一書中說:“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顯然,不論哪個人,得到或失去一條“龍”,都會“寵辱若驚”。

若從寵物的角度講,今天的人們養狗養貓,或者養小白鼠小蜥蜴,遠遠比不上先民的榮寵有加。

與“龍”有關的文字還有一些,如“襲”字源自蟒蛇的蛻皮。“壟”字為狀如蛇體的土埂。“龔”字為雙手托舉一條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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