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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 羊角號
  • 劉玉民
  • 2792字
  • 2016-03-22 16:38:02

那時,羅靈已經有了一個新名字——羅宰相。那“宰相”二字的的確確、實實在在,沒有半分虛假、虛妄。全部、正式的名稱是:左宰相,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

羅靈23歲那年,牧羊人按照那位為羅靈起名的云游八方的高人的指點,賣掉了與自己依伴了大半輩子的羊群,千里迢迢把羅靈送進了開封。于是,土生土長的羅靈便成了羅進士、羅翰林。

長達七十幾年的戰亂結束,原本為百姓帶來了休養生息的機會,但由于朝廷暴征橫斂,官吏豪強鯨吞虎掠,百姓一直處在求生無望告死無門的境地。而由此帶來的后果,又恰恰是經濟萎縮、國庫虧空,以至到了連官員們的俸祿也難以發出的地步。在民間生活多年、了知百姓疾苦,又在朝廷供職多年、了知國家危機的羅靈,對此痛心疾首,只是苦于得不到上達天聽和施展才能的機會。

那次春上皇上外出巡視,為了消愁解悶兒提出要帶幾個文人同行,做為翰林學士和頗具聲名的詩人,羅靈成了其中的一員。第一站去的濟州。濟州是駝來峰的所在地、羅靈故籍的所在地,原本還算是富庶,此時也到了百姓春無所食、秋無所余、冬無所衣、朝不保夕的地步。但濟州知州為了邀功取寵,在皇上面前花紅葉綠,吹了個天旋地轉:百姓如何如何安居樂業,官員如何如何勤敏清廉,經濟如何如何發達興盛,稅賦如何如何源茂流長;為了使皇上確信無疑,他甚至提出,除了正常的每年必須交納給朝廷的銀帛之外,每月要向朝廷增繳白銀百擔、青絹百匹,每年歲尾還可再翻上一番。皇上出來時原本一腦子憂愁,聽過這一通,不覺把一頂卷梁通天冠抖了個珠響玉脆:在京城里總說是日子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了,明明不是那么回事兒嘛!濟州如此,比濟州好的地方多得是,倘若……于是,當即傳令,讓隨行的文人們每人賦詩一首,以示慶賀。

那些文人們對于民間疾苦雖說不甚了了,心里卻明白知州所玩弄的招術——這類招術實在已經算不上“招術”了,各地官員十之有九,以此來蒙騙上司朝廷、求官買爵,這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即是皇上也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只是像濟州知州如此膽大、離譜的尚不多見。但皇上正在興頭上,知州和許多官員就站在面前,心里縱然有些不痛快,也只得做出一副振奮踴躍的樣子,把吉慶恭維的詞句成筐成籮地向外端。

羅靈心里跟吃了蒼蠅屎似的,恨不能上前賞那知州幾個耳光子。濟州知州與他同鄉,兩人雖說算不上朋友,平時也有些來往,臉面,這時也顧不得了。等眾人的頌詩一一念過、喝彩過,他才正一正頭頂的展翅樸頭,拂一拂身上的曲領官袍,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那一首獻了上去。

那是一首短曲:

土阜民豐八方樂

圣上舒眉我做歌

我做歌

知州原是賞心鴿

君臣一路野風長

如何不見好農桑

好農桑

此行可得看端詳

短曲上闕讀過,引得皇上和一班官員,尤其是濟州知州眉開眼笑,及至下闕一出,皇上和一班隨行官員倒也沒什么,只是苦了那濟州知州,一臉的得意頃刻間變成了滿面的戚惶。

“皇上,我看這散曲的下闕倒更有些意思。既是濟州如此興盛,知州如此勤能,皇上理應親往鄉間巡視一番才是。”隨行的右宰相說。皇上的這次巡視是他一意鼓動成行的,目的在于促使皇上認清時弊,早日下定革除積弊的決心。哪想濟州知州來了這么一手,幾乎壞了他的大計。

“也好,也好,明日去鄉下一看也好。”皇上嘴里附和著,心里仍是不以為然。

巡視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盡管濟州知州花了一夜心血,還是無法找到幾片像樣的桑林糧田,倒是遍野荒涼觸目皆是,讓人心里不由地生出許多凄楚。右宰相、羅靈等人面色嚴峻,皇上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濟州知州不住地陪著小心,心里一股勁兒地敲著小鼓,生怕落下一場塌天大禍。

一路而行登上一座城壘,遠遠可見城邊集市上一伙百姓正在買賣桑苗,濟州知州立時抓到了救命稻草。

“啟奏皇上,由于小臣一意鼓吹,百姓栽桑種麻十分踴躍,如今時令不到顯得有些荒涼,秋天皇上要是再來,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嗯嗯,好好。”皇上仿佛也找到了退身臺階,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笑意。

知州無形中受到了鼓舞,又道:“小臣算過,桑苗春天栽上秋天就可收稅。一棵按50文收,100棵就是500文。濟州地面幾十萬棵,就是一個好大的數字。”

“嗯,不錯。”

“這還是栽桑一項,桑大了要養蠶,蠶大了要繅絲,絲繅完了要紡織、做衣服,哪一項都可以收稅。還有紅麻蓖麻,還有雞鴨鵝魚、梨桃杏棗、花生豆子,好多好多。皇上放心,濟州雖小,財源還是確有保證的。”

“有道理。”皇上露出了喜色,瞥一眼右宰相等人說:“我說天下財源多得是,你們總不相信。這次還有什么話說?”

右宰相并不言語,只朝羅靈示過一個眼色。他已看出羅靈不是一個等閑人物。

羅靈趨前一拜,道:“栽桑種麻理應收稅,但聽知州這么一說,小臣只怕百姓一輩子只會栽這一次了。”

“嗯?”

“羅翰林說出這種話來,小人實在不知是什么道理?”一支散曲一次巡視,已使濟州知州對于羅靈這位同鄉要多厭恨有多厭恨,恨不能挑出一個漏子在皇上面前狠狠奏上一本。

羅靈只當不知,道:“春桑1棵秋收50,養蠶一籮不知該收多少?”

“這個……也收50,想來不難。”

“這么說,繅絲、紡織、做衣、賣衣也少不下50了?”

“這也自然成理……”

“那好,按你的說法,栽桑50養蠶50,繅絲、紡織、做衣、賣衣也各50,這就是銀錢300。我不知知州算過另外一筆帳沒有:一棵桑從春到秋、從養蠶到賣衣,百姓能有多少進項?依我估算,總共超不過200文去。以區區200文進項,要交300文稅賦,我不知哪家哪個肯出這種蠢力?倘若農戶不肯出力,小人不知所謂發展桑麻、財源旺盛的算盤還如何再打下去?”

“唔……寡人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去。”

“啟奏皇上,小人等吃的是皇糧、受的是皇恩,理應替皇上分憂、為皇上出力。倘若按照羅翰林的說法,我等只管為他人撥拉算盤,不知皇上還要我等這些廢物做什么?皇上日后的日子還如何過得下去?”濟州知州干脆撒起刁來。

“知州所說差矣。”羅靈依然不急不躁,“皇上乃百姓之皇上,百姓乃皇上之百姓;百姓生則國家生,百姓富則皇上富,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我等既受皇恩,就該為皇上和皇上的百姓著想,以富國興民為宗旨。以臣之見,當今要務在于休養生息、勸農耕桑。百姓所種桑麻糧果,三年以內理應免除一切稅賦才是。至于朝廷虧空,只要革除積弊,著力于鹽鐵工商,并不難扭轉。……”

濟州察訪,使羅靈深得右宰相賞識,在皇上心目中也留下了印象,不久他就被任命為戶部侍郎。戶部侍郎當了不到一年,當皇上覺得日子實在沒法混下去了,就又想起羅靈來了。于是羅靈便有了那個羅宰相的名字。

身為左相、總領朝綱的羅靈,把休養生息、革除積弊做為既定目標:勸農耕桑、抑制兼并,改革吏制、裁減冗員,發展鹽鐵、打擊私商,改革賦稅、嚴禁豪富把負擔轉嫁到百姓身上……這些措施的實行,使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國庫得以充塞豐實,皇帝的日子也過得滋潤舒坦多了。

那天皇帝高興,又想起封賞羅靈來了。

羅靈還同往常一樣,恭恭敬敬卻又不容置疑地謝絕了。

皇帝有些不高興地板起了面孔,說愛卿功在社稷德在人心,寡人屢次封賞均不被接受,可是嫌棄封賞太薄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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