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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在“居主”的巢穴中

動筆寫這一章著實讓我躊躇了一番,因為接下來這段經歷完全超脫于物理定律,在世人眼中不啻于天方夜譚。當然了,在遇見神秘的“居主”以前,我從沒碰到過任何超自然的、甚至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以至于我難以決定,要不要把實情告訴國際科學協會的同事;我以前遇到的事情之中也不乏驚奇,怪誕,甚至超前的現象,但也都沒超出我們能預料到的范圍;事實上,在某些地區,人們還是頭一次聽聞這些現象,不過大家的認知都在逐步提高。

可這件事——好吧,我承認可以給出一套符合自然科學的理論;但是篇幅有限,很難把這么深奧難懂的理論解釋清楚;而且概念太多——即使受過最高端訓練的科學家也很難理解,所以我也不抱希望了。

只能說真有其事,是我的親身經歷,而且所述屬實。

然而,為了對自己公平些,在涉及到復雜的核心內容之前,我得先做一些鋪墊。第一:我們必須知道,不管我們所在的這個地下世界呈現出何種形態,我們眼見的絕非它的實質!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下那次題為“萬有引力與相對論”的演講了:著名的英國物理學家A.S.愛丁頓博士在英國科學研究所全文在《自然》中再版,讀者如感興趣可自行查閱。——W. T. G.前做了該演講,而我有幸作為聽眾之一。

我發現,“一旦該世界超乎我們的預料,此間一切不可能皆變為可能”的觀點并不符合邏輯。就算是迥異的世界,它也還是逃不開自然法則的約束。真正的不可思議之處在于法則之外;而由于萬物皆受其約束,這些詭異的現象是不可能存在的。

問題的關鍵是,同時也是我們隨后的猜測:會不會有些我們認為不可思議的事物其實沒有超出法則之外,只因人類認知程度所限而變成了未解之謎?

說這種偏學術的題外話,請讀者別介意;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出來,至少現在感覺就輕松多了。繼續回到正題。

我和拉里曾親眼看到,蛙人們把行刺尤萊拉的刺客尸體扔進了紅色的海水里。就在成群的禿鷹朝尸體猛扎時,十幾個發光的球狀物迅速向浮尸處飄來。它們伸出細長的彩色觸須;閃光的大氣泡爬過那些尸體。而且所到之處,尸體立刻溶解;讓我想起了救下雷多那次,飛鏢射到水果,也是像這樣目睹了血肉被分解的腐臭場景——上面還有水母在狼吞虎咽;熒光跳動;只見那奇妙的色彩交織變幻,光亮漸強,這樣看起來的確挺像微型的月亮——只是它們那美麗的微光都是由尸體孕育而來,充滿了死亡的氣息;本來被瑰麗色調迷醉的心情也因驚悚而被破壞殆盡。

真惡心,我轉過身——奧基弗也是臉色慘白;退回到之前觀望處的通道;然后就看到萊卡朝我們迎面走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別處就傳來一聲長嘆,我們為之一顫。它漸漸變成耳語般的呢喃,讓我們不安,隨后便消逝在遠方。

“月門已經打開過了。”侍女說道。只聽一聲更微弱的嘆息,仿佛是剛才那聲嘆息的回聲,就像在哀悼我們的命運。“現在尤萊拉不在了,”她說著,“月門也關上了。現在我們必須趕快行動——因為三靈曾命令古德溫你、拉里和我走那條之前提到的怪路;奧拉夫那個膽小鬼應該不敢走這條路——我們必須趕在他和雷多過橋之前回到那里。”

她找到拉里的手,一把抓住。

“跟我來!”她說,然后我們繼續一路往下,穿過重重走廊,走過層層樓梯。已經深到不能再深了,我們肯定是到了圓頂城堡下面——拉克拉停了下來,面前的通道上有一塊紅色的石頭,圓弧狀,表面光滑,微微凸出。只見她按住石頭的一端,石壁旋轉開來;走進去后,它又在我們身后自動關上了。

我們目前所處的這個房間,確切地說——這個洞,是個像鉆石一樣的多面體;而且切割得很不錯,閃閃發亮,并不刺眼。它的形狀是深橢圓形,腳下的路指向一個圓形拋光的底部,直徑約在兩英尺左右。回頭一看,入口已經不留痕跡地和墻體融為一體,只有我們剛剛經過的階梯還在,可是眼看著,這些階梯也轉換了方向。連把我們孤立在圓形上,只有那道多面的墻上還能看到——而且每一個閃光面都映照出我們三人朦朧的身影。仿佛我們走進了一顆鉆石里,只不過其切割面不是在外部罷了。

不過這個橢圓并不完美,在我右手邊有個屏幕將其隔斷——屏幕上閃著變幻不定的幽光——并從我們腳下一直延伸到房頂;不計其數的細線在微凸的屏幕上縱橫交錯,和光譜板有些相像;不同的是——我能感覺到這些細線的存在,它們在無窮縮小、甚至到超微型的程度;能追蹤它們的儀器都精妙無比,與之相比,我們的工具簡直是鐵撬對上顯微鏡指針——云泥之別。

它底部有一兩個類似指南針支架的東西,作為軸承,使其看起來像擱在支架上的轉盤,上面的水晶都被束縛在同軸的環內,霧氣搖曳,閃著藍色的微光。轉盤的邊緣突出來水晶架的一部分、一個鍵盤——上面還切割出了八個小杯子。

侍女把她的芊芊玉指放進這些杯子里。她凝視著下方的磁盤;按下一個數字——我們身后的屏幕便無聲地滑到另一個角度。

“拉里,親耐的即“親愛的”,拉克拉發音不標準。,摟著我的腰,站近點,”她小聲道。“還有你,古德溫,把手搭到我肩上。”

雖然疑惑,我還是照做了;她另一個手指按到了擱板的缺口上——三個蒸汽環旋轉著放射出強烈的光,互相環繞競逐;我們身后的屏幕逐漸形成了一道集合了所有光譜的光芒——就連那些肉眼不可見的色調都包含在內。它不斷增大,變得越來越耀眼,充滿了整個房間,像透過玻璃窗的白晝之光,從我身上穿過!

封閉的切面迸發出異彩的光焰,而且我看到每一個閃光面上都有我們的影像,就像旋風中的信號旗一般被來回撕扯、搖搖晃晃。我扭頭要去看——女仆卻立刻阻止了我:“別回頭——如果還想要命的話!”

身后的光輝漸強;在這場猛烈的光暴中,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幻影。我聽到,但不是用耳朵——也不是來自腦海——一聲巨大的咆哮;有序的喧囂聲猛然從前方襲來;逼近——沖擊——颶風般從宇宙中心刮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用它那可怕的強大臂膀把我們包裹于其中。

好亮,而且越來越亮,明亮的光芒如河水般朝我們涌來。

多面的墻壁變得暗淡無光;我眼看著它們逐漸變得透明,慢慢融化,就像火舌下的膠質墻體;直到它們完全消失,在這股如龍卷風般不可思議且無形的強光的激流中,我開始移動,先是慢慢地——然后是無比的迅速!

轟鳴聲依然有增無減;光芒流動——比我們的速度還快。我拉伸的部分被削減,按透視比例壓縮,少了一面石壁;我瞥了一眼那些精靈花園;只見它們旋轉、收縮,變出一個依稀——單薄——儼然是從我身上截取的顏色;另一道石壁在我飛過時變成了薄楔,而且很快在我身上占據了位置,如卡片般在其他石壁后面滑落!

我周圍一片閃光,而拉克拉和奧基弗那邊則閃著猩紅火焰的光輪。而且后者一直不斷地向前投擲——好令人毛骨悚然的力學。

另一道石障——是被浪花的微光自動合并到我那——不斷拔長——正好開滿白花的沼澤和被切割的石壁——仍是峭壁上的另一道壁壘,迅速縮小直到變成其他石壁的垂直面。我們的飛行受阻了;我們似乎一直在里面盤桓,然后搖搖擺擺向前進——慢慢地,小心翼翼地。

一片薄霧在我們前方舞動,漸漸地越變越薄。我們停下來,躊躇不前——這時霧氣散盡了。

朝外一看,只見泛綠的遠方呈半透明狀;五光十色的光芒飛梭般掃射著;它們跳躍起伏,有如正午的陽光穿過綠色的熱帶水域:跳耀著的微粒四下飛舞,直抵那瑰麗如云的迷霧深處!

這里的地面點綴著微光閃閃的小白花,透過令人毛骨悚然的層層磷光,看上去就像月火燃燒的煙。我看到,在至少20英尺開外,那塊光滑的石頭上留下了我們三人的身形——仿佛影子一般。那的確是我們的影子——盡管有實體;我們已經被定在巖石上,與其合為一體——盡管曾經是血肉之軀;我們被拉伸——我自己是永遠無法做到的——在那無論對誰都顯得異常寬敞的空間里無限延展,并形成了一個縱橫皆無邊際的集合,長度和空間都不復存在了;我們的身體站在那塊石頭上——但實際上,我們也仍在這個多面的橢圓里,面對著這塊發光的屏幕!

“冷靜!”是拉克拉的聲音——卻不是從她原先的位置傳來,而是在我靠近屏幕的耳邊響起。“冷靜點,古德溫!還有——看!”

閃光的陰霾消散了。好多觸手在我面前伸展著。它們閃閃發光,仿佛生長在比空氣更密的介質里,大片大片的翠綠色——正在結果和掛滿白花的樹、綴滿那死亡之花的藤架,就像冥界的水果之海——或者忘川的葡萄——依附在赫布里底群島山洞的潮濕巖壁上。

他們中間、上方以及四周,都漂浮著一大群——數量簡直能媲美帖木兒橫掃羅馬的鐵軍,像成吉思汗俘虜的哈里發(政教合一的伊斯蘭教領袖)教眾一般——男女老少——他們衣衫襤褸,幾不能蔽體;其中有眼角上挑的中國人、馬來人、膚色或黑或棕或黃的島民、外表兇猛且衣著華麗的所羅門白發勇士;巴布亞人、狡猾的爪哇人、住在山上和海邊的迪雅克人馬來西亞的土著居民。;鷹鉤鼻的腓尼基人、羅馬人、眉毛筆直的希臘人、維京人以及生活在幾個世紀前的許多黑發的莫利亞人; 以及長著我們西方人面孔的白人——男人、女人和小孩——他們漂浮著、旋轉著——每張臉上凝固的表情或驚或喜,眉眼間溢滿交織的狂喜和恐懼,變成被同時打上了上帝和魔鬼標記——那是閃靈的印記——的行尸走肉;那些都是之前失蹤的人們!

他們都成了居主的戰利品!

我沮喪地凝視著這些面孔。他們在我們面前仰起充滿恐懼的臉;朝我們襲來,死死瞪著上方——前一波人臉組成的浪潮被堤岸攔下,后一波很快又接上,每次受阻,就暫停一下;一直到現在,他們還是毫無停下的跡象:像一波接一波的巨浪在沖擊一座不斷加高的堤壩般,在我們腳下拼命往前沖——呆滯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連眨都不眨!

現在,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發生了異動;一束柔光在集結著;僵尸們搖晃、振蕩并分開了——靠在它們之前瘋狂圍堵的地方,沿著邊緣組成了一條長長的路。

最開始沿這條路過來的只是一團發光的云,之后一個旋轉的光柱——閃靈登場了。其所到之處,身后的僵尸都如龍卷風過境后的葉子一般,盤旋、打轉、扭曲;而隨著居住者的疾馳,那螺旋狀的運動和觸手把僵尸臉帶得直打旋,那些臉孔旋即閃著神秘、令人膽顫的光——就像讓威克斯突然發光的那些雪花石膏船。而等它通過后,它們在它身后又合攏,像之前一樣仰臉死盯著我們。

居主停在了我們腳下。

這時那群浮尸中游出了斯洛克馬丁! 那是我的朋友斯洛克馬丁啊,為了他,我闖入這死氣沉沉的月門,我的朋友,我終于來了,途中耽擱了不少時間。他臉上帶著居主那可怕的印記;嘴唇蒼白;睜大的眼睛在發光,有點像發白的死魚眼,磷光閃閃——沒有靈魂。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眼神呆滯,沒有認出我來。他身邊擠著一個女人:年輕且溫柔、可愛——即使現在這層面具也不能抹煞她的美。而她的大眼睛,就像斯洛克馬丁一樣,閃著固執、邪惡的火苗。她緊緊地靠在他身邊;盡管這群僵尸一直在打旋,他們倆卻從未分開,仿佛被看不見的枷鎖捆綁在一起。

我認出了這個女人正是他的妻子伊迪絲:她不惜犧牲自己,最終卻還是沒能從居主的魔爪下救出自己的丈夫。

“斯洛克馬丁!”我大叫。“斯洛克馬丁!是我,我在這兒!”

他聽到了嗎?現在的我當然知道他是聽不到的。

但那時我還是等著——試圖沖破這揪心的夢魘。

他們那睜大的眼睛一直在我眼前浮現。另一波尸浪沖過來,其他僵尸從他們身邊擠過;他們漂回去、搖擺、打轉——眼睛還在死死盯著我,直到消失在可怕的尸浪中。

我瞪大眼睛,想找到他們,希望他們能認出我來,希望他們能回憶起我們所知道的那種生活,可是沒用。他們消失了。無論怎么努力,我也沒能再看到他倆——也沒看到斯坦頓,那一行人中最先被抓走的斯蘿,我也沒看到。

“斯洛克馬丁!”我絕望地又喊了一聲。淚水模糊了視線。

拉克拉輕輕地碰了我一下。

“冷靜,”她命令道,聲音里帶著些同情。“冷靜點,古德溫。你幫不了他們——現在不是時候!冷靜點——當心!”

在我們腳下,閃靈已經停下了——傾盡其超然、邪惡的美在原地旋轉、振動;它停下來,注視著我們。現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內核:上面遍布著閃光的脈絡,那不斷變換形狀的光束穿過覆蓋其上的閃光霧羽,跳躍著乳白色鑲邊、薄霧籠罩的七彩光焰。它上面平穩地掛著七個小月亮,分別有紫晶色、橙黃色、翠綠色和天藍色與銀灰色以及玫瑰紅和月亮白七色。它們如王冠般泰然自若——冷靜、平和、穩定——深入居住者體內,刺穿羽流、一個個漩渦和螺旋,接入不計其數的細線、光束,比蜘蛛網上最細韌的纖維都要好,似乎就是這些發光的細絲運轉能量——來自那七個球體;就像——沒錯,就是這樣——那七股灑過月池彩晶石的微型月火。

光霾中游蕩出來——一張臉!

它雌雄莫辨——好像古代的伊特魯里亞神廟中,那落滿塵埃、雌雄同體的神祗,然而“他”既非女也非男、似人非人、亦正亦邪而且善惡難辨——而依然符合以上四點的莫過于火焰了:因為無論溫暖和毀滅人間都無損其美麗;或者是既能輕撫也可粉碎樹木的風;也可以是那無論愛撫或殺戮都同樣驚人的波浪。

微妙的是,這不可名狀的臉同屬于我們的世界以及此處的異世。它的輪廓從另一個球體飄來,帶著轉瞬即逝的那些熟悉樣貌——它們很快又退回來處;虛幻而神秘——如同來自未知的洪荒且看不見的諸神,呼嘯著沖向明星高懸的空間深處;部分樣貌仍然和地球人無異,那源自地球的靈魂卻已經變質:深陷在這個軀殼、一直在向外窺伺——而且以某種——邪惡的——方式被褻瀆了。

它有眼睛——現在卻在其光芒中逐漸暗淡,仿佛面紗在層層落下、落下,打開了兩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門;瞳色逐漸加深,變成閃著藍色柔光的水池,那抹藍就像月池的本色一般;然后光芒大盛,就在此時,這張總體更肖似人類的臉——瞪視的雙眼變成了如小月冕般大小的雙子星;和那同樣令人困惑的窺視孔一道,變成了一個杳無人跡、險象環生的異世!

“冷靜點!”拉克拉的聲音傳來,她身體背靠著我。

我咬緊牙關,平復了思緒,再看過去。我看到了它的身體——至少這是我們親眼所見,閃靈沒有身體——除了那連著七彩發光的靜脈、正在跳動的核心;以及覆在它周邊——神圣又邪惡的光輝上——那旋轉不息的瑰麗面紗。

于是,居主站定了——注視著這里。

然后,一道逡巡的光束旋轉向上,沖著我們掃來!

我的雙手感覺到了拉克拉的肩膀在顫抖;僵尸和他們的主人消失了——在石頭上的我跳躍、閃爍;一種迅速回縮的感覺傳遍四肢;如卡片般片片交疊的石壁、銀色水域、精靈花園從我身上滑落,好像卡片從一個背包被取出來一樣,一個接一個——溜走、滾動、臥倒,逐漸恢復了原狀。

氣喘吁吁,又累又怕的我還是站在橢圓的多面體房間里;雙手依然搭在侍女雪白的肩上;拉里的手也還是摟在她腰間。

無形的大風從宇宙而來,呼嘯著退回到這個空間的邊境——平息了;泛濫的強烈光流漸次減弱——消逝了。

“現在你們都看到了,”拉克拉說道,“這條路也走過了。接下來該聽聽:(謹遵默靈之令)閃靈是什么——又是怎么來的。”

消失的腳步再度閃現;通往室內的門打開了。

拉里和我都一言不發——跟著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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