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述報法兵侵臺紀事殘輯
- 佚名
- 2554字
- 2015-12-30 09:34:17
九月初四日
論法人窺伺臺灣
臺灣一島孤懸海外,遠通東瀛,近屬南閩;地產龍團,星分牛斗。河流深浚,洋舶可以往來;海道寬平,商船易于停泊:此八閩之一大都會也。故在中朝,則為邊隅之地;而在外國,則為輻輳之場。無他,其地利使然耳。曩者日人狡然思逞,既素眈夫虎視,尤深切夫鯨吞;脅高麗以稱臣,平琉球以為縣。而得隴望蜀,又欲窺視夫臺灣!當其時,天下升平,中朝積弱?;孛翊绖?,搶匪方張;內患未平,外患又作。而且軍裝、器械,尚少演良;戰艦、炮臺,猶多缺略:進無以戰,退無以守。迫得含容隱忍,俯首議和;賠補軍需,免啟邊釁。此不過一時行權之道,亦千古達變之宜也。若今日者,盟聯萬國,法效泰西。修筑炮臺,堅如鐵壁;制造戰艦,固若金湯。器械、軍裝,巧益求巧;彈子、火藥,精愈求精。隊列洋鎗,訓練既臻純熟;炮用機器,運動尤極靈通。凡外國之規模,無不尤而效之;于西人之制作,亦無不駕而上之。此所謂天下莫強者,洪惟我朝,固非歐、亞各邦所敢輕視者矣。
乃不意蠢爾法人,包藏禍心,甘為戎首;窮兵黷武,累月經年。既竊據夫東京,又覷覦夫南省;而于臺灣一島,尤欲得甘心焉。夫臺灣自山民作動,王師所至,戎丑攸降;數載以來,團防益固,兵精糧足,誠非敵人所易犯者也。法人豈未之知耶?而無如貪得之心不能已也。夫法人亦明知臺灣之地守雖不易,而攻亦實難;故巴德諾脫則謬請冊封,而提督哥拔亦妄思割據。身為大將而任攬全權,曾不意謀人軍國者而竟出此下策也!姑無論中朝不能中彼奸謀,徒貽訕笑;即使俯如所請,割地冊封,而于法國既甘為叛臣,則于中朝不又將為敵國耶?法人之貿貿然而為此計也,應亦自笑其太愚矣!然而法人之心,詭詐百出。雖邇日者攻基隆而不下,轉致喪師;襲淡水而不能,反遭敗績。而其炮船、戰艦,猶出入而莫知其鄉,是其所以窺伺臺灣者,實欲乘中兵之不覺耳。戰書未下而炮火先攻福州之兵,可為殷鑒矣。然則臺灣一島,固法人之所不能忘懷者也,尤中兵之所不可不守者也。主持戰務者,尚期刻刻留意哉!
法無可恃
據法京巴黎斯公歷去月十號官場確報云:現下法兵之在東京者共有一萬四千名,另召募越兵五千名。西人云:法人目下騷擾中國,如果哥拔能據臺灣,則中國朝廷或可降心相就;否則,中朝調集各省大兵前往東京,勢如破竹,恐法人難以抵御也。況現在諒山各處俱有中兵屯聚,如火如荼;法人而欲由陸路進兵,不免大費躊躇矣。故由西人觀之,法兵之在東京者,能獲勝仗則已;非然者,必須進擾北京,可望和議有成。若徒侵犯臺灣,則中國無關痛癢,豈肯俯首議和哉!況邇來淡水、基隆兩處,法人迭次敗仗;當此騎虎難下,誠覺進退維谷矣云云。
按兵聽調
士地列士太晤士日報言:法國運兵船名「三樂」,載有兵士六百名、馬一百四十匹,應于前月十七日啟行往西貢,惟現仍在星架波。蓋待法廷之命,或將其所載之兵撥歸水師提督,以為進攻淡水云。
招勇赴臺
福建臺灣道劉蘭州觀察札委蕭明府及王胡西參府至鎮江招勇,已于前月下旬開招臺字四營勇丁二千名。定例:年在十六歲以上、三十歲以內,不食洋煙,能擔負百斤者方許入選。凡投充者,除報名注冊外,須令解衣詳視,有無暗傷。其已入冊者,每日先給工錢一百文;待到臺成營,方給大餉。目下祗招一營云。
淡水戰事詳述
淡水捷音,已登前報。昨又接到旅居廈門友人于二十六日遞來信息云:二十五日,福建輪船由淡水到廈,所言二十日淡水交戰情形甚為詳晰;故備錄之,以供眾覽。
據稱:十九、二十連日,法人用三枝桅兵船六艘、七枝桅船一艘,以巨炮攻該處炮臺。臺中并不還炮,相拒遲之又久,始燃小炮一響;法人知守臺乏人,即于二十日用大舢板十三艘載兵七百余人登岸。是處有一埔頭,乃以小石砌成欲資永久者;法兵登岸時,以其不便來往,遂將小石移于一旁,俾易于行走。是時,我師分為三軍;孫軍門將中軍以總之,而命二哨官以將左、右二軍。右軍哨官某,見法人之登岸也,偃旗息鼓以俟。未幾,法人果撲右軍,直逼營門;我軍短刃接戰,法人頭隊鎗炮難施,以劍相拒。其后隊以槍炮來援,右軍稍卻。左軍見之,即出奇兵,搗法人中央以分其兵力;孫軍門復率中軍兵以斷其后。法人敗北,且戰且走;前攻后敵,實為狼狽。適有土勇五百名駐于稅關,一聞斯耗,欲來助戰。其統帶張魁,謀勇兼全,少壯敢戰;善用火鎗,百不虛一;曾攻生番,屢立奇功。是時即率土勇由海濱沙溪而來,以斷法人歸路。斯時我軍三營及土勇共二千余人,將法人圍于垓下;鏖戰五點鐘之久,兩軍相向,逼近身旁,法人雖有快鎗捷炮,亦難施其巧。后被法人乘瑕蹈隙,潰圍而逸;我軍追之,法兵向海而逃。及至海濱,法船施放巨炮接應,彈如雨下;我軍始收隊回營。是時法兵爭登舢板回船,有一舢板因舟小人多,以致沈溺;復有二艘為炮彈墜下,以致洞穿,亦被沈溺。時適波浪滔天,其不魂赴于龍宮者幾希矣。是役也,法兵之死于陣中、水中者不可勝計,并有「三畫」一名為土勇所殺。先是,該「三畫」于回船時,途中失路;至一茅舍,中有一老人,「三畫」向其求救,老人揮之使去。未幾,土勇追至,「三畫」燃鎗拒之,連斃二勇;后有一勇用鏢遠投,適中其腹,遂仆于地。勇即上前搜其身,有金時鏢一枚、旋槍一桿、小旗一面;遂取之,并割其首級而去。迨后又有一勇至,見其元已失,知為前勇所得;惟畫數猶存,遂即斷其臂,以取畫數實據,而覓前勇與之,命其往獻俘領賞。是勇,真可謂深知大義、不貪人之功以為己力者矣。翌日,有人在林中見有法兵數名,潛匿其間;即執而殺之以領賞。而我軍亦失去哨官二名;其一名,乃孫軍門之最信任者。是日,奏凱回營,時近黃昏,故敵軍死者未暇檢點。有喜事者,將法兵首級懸于馬祖廟前樹間,以示得意;而法船則懸白旗以示哀。我軍兵勇于獻俘后,各持所獲賞銀,欣欣相謂曰:『此法人首級也』!相視而笑。當戰之初,有鄉人烹粥十余桶,舁往營中以勞軍士;又有西人嘉士地亦命仆烹茶粥及糗餌,赍至華營中以犒軍:人心向背,于此可見矣。土勇于奏凱之后,將法人之尸,或肢解之,或臠分之;或飲其血,或啜其腦。且有破法尸之腹,出肝腑以示人者。旁觀不覺齒為之冷、身為之栗,而彼乃怡怡自得,恬不知怪。蓋士勇多是熟番,當其未歸教之先,與生番無異;食生飲血,視為固然:故不以為異也。聞英國駐是處領事見土勇所為,似屬殘忍過甚,不覺動其惻隱之心,特照會孫軍門,請嚴禁土勇戕尸;未悉孫軍門如何辦理也。
以上皆友人信息,言之鑿鑿;故泚筆錄之,以當露布之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