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晉史平話(4)
- 武王伐紂平話 呂望興周
- 佚名
- 4732字
- 2015-12-27 01:13:12
詩曰:
細閱青編論是非,石郎舉事不知幾。
一朝反噬無遺孽,堪笑妖狐假虎威。
晉主即位,處置已定,欲從契丹主引兵南下。晉主謂契丹主曰:「河東形勝之地,須留一子守著。」契丹主曰:「您出諸子來,咱自擇一人。」晉主的兒敬儒早喪,有一子名做重貴,晉主養以為己子,形貌狀晉主而短小。契丹主指重貴曰:「此大目者可也。」乃命重貴做北京留守。晉主與契丹主諸軍進屯團柏田地,使契丹將高謨翰做先鋒。唐軍迎戰,趙德鈞和趙延壽先逃走了,唐軍不戰自潰,殺死萬余人。劉延朗走至懷州,唐主始知晉主即位。楊光遠殺了張敬達,降附契丹。朝臣忷懼,不知所向。唐主召李崧議事。薛文遇不知事由,亦到行朝。唐主大怒。李崧私躡文遇足,令他出去。唐主曰:「我見此等頭口,使咱肉顫,幾欲抽刀刺殺之,亦不足以泄我這憤怒也。他自謂天生賢佐,出奇謀,定天下,誤咱每至此,有何面目來見我耶!」崧跪曰:「文遇小人,淺謀誤國。陛下親手刺之,轉彰其丑。」因勸唐主曰:「今日之事,不利進攻,只宜退守。何似整駕南還,別圖興復。」唐主即擇日起發。懷州居民,竟攜老幼,逃竄山林,監門者請嚴刑禁止。雍王重美曰:「國家多事,未能為百姓做主,又禁他避死求生,徒增百姓之怨,不若聽其自便。」乃出令任從逃竄。唐主擇定十二月初五日離懷州,命諸將分守了南北城。
卻說晉主與契丹主統軍到潞州,趙德鈞父子在高河地面,備辦拜見禮數,迎謁契丹主,詣軍前面縛投拜;被契丹喝令鎖著,差人管押歸契丹國去也。德鈞父子到得契丹國,見述律太后。太后問道:「汝既做唐帥,近者又往太原是怎生?」德鈞跪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了天曰:「您從吾兒求做天子,何得謊說?」又自指著心曰:「這里不可欺也!吾兒將行,咱戒之曰:『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急須引歸,太原不可救也。』您既要做天子,怎不用兵擊退吾兒?就唐主陰圖禪位,亦未為晚。您為唐臣,負其主為不忠,乘時邀利為不義。不忠不義,何所容身于天地之間?」令左右將去剝取皮來,將付軍中蒙鼓。命其子趙延壽與張礪為翰林學士。晉主將離上黨,契丹主舉酒與晉主曰:「咱若引兵南下,河南之人必大擾動。您自引漢兵南下,咱令太相溫帥馬軍五千人,送您到河梁田地。咱且留此,俟您音問。若有急,則下山救您;若洛陽大事已定,則咱自北去。」晉主道:「藉皇帝福蔭,以有今日之功。」約以他時修朝貢以謝。道罷泣下。契丹主曰:「世世子孫,休得相忘。如劉知遠、趙瑩、桑維翰,這三個皆是創業功臣,茍無大故,不得棄絕也。」唐主聞南兵大下,復歸洛陽。晉主至河陽,萇從簡已具舟楫迎降。唐主欲復過河陽,晉主怕唐主西奔,使契丹馬軍千余人據守澠池。唐主知大勢傾亡,計無從出;唐主從珂與曹太后、劉皇后、雍王重美、宋審虔等,攜傳國璽同上玄武樓,使軍士縱火將樓焚燒。引皇后并欲將洛陽宮室一齊燒卻,有雍王重美勸曰:「新天子且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勞民力營繕,死而遺怨,將焉用之?」遂不果焚。是日晚,晉主入洛陽,唐軍皆解甲待罪。晉主謂劉知遠曰:「您部署京城,分漢軍使歸營宿,頓契丹主館待于天宮寺。」城中肅然,無敢犯令。追廢唐主從珂為庶人。以馮道同平章事。范延光聚卒繕兵,將謀作亂,桑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乃資用富饒之所。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去魏不過十驛田地,彼若有變,大軍尋至,所謂迅雷不及掩耳也。」托以洛陽漕運有闕,東巡汴州。
天福二年七月,白奉進在滑州,軍士有夜掠者,捕獲五人,將三人棣奉進,二人棣苻彥饒。奉進將三人斬之,彥饒怒。明日,奉進詣彥饒軍謝過,彥饒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無客主之禮?」奉進謝曰:「軍士犯法,何分彼我。我已謝公,公怒不已,怎個要與范延光同反么?」拂衣而起。彥饒命甲士擒奉進殺之。那時,奉國左廂指揮使馬萬,帥部兵欲從彥饒叛亂,有那右廂指揮使盧順密帥部兵出營,厲聲謂萬曰:「苻公擅殺白公,必與魏城通謀。此去行宮才二百里,奈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求族滅乎?今日當共擒苻彥饒送與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誅!」馬萬不得已,執苻彥饒送大梁斬之。楊光遠麾下軍卒,欲推楊光遠為主,光遠呼軍卒責之曰:「天子怎是爾等販弄的物?晉陽之降,實出窮迫。今若推戴咱每為主,是教咱做反賊也。相尋去討誅夷之罪何邪?」眾卒遂不復敢言。晉主盡以掌軍事委劉知遠。知遠御下甚嚴,乃設為利禁。下令后,有軍卒盜人紙錢一幞,被擒。知遠曰:「軍卒犯令,請行軍法。」喝左右將去推轉了來。左右曰:「所犯者輕,請宥其罪。」知遠曰:「吾誅其情。犯令必誅,不計其值,雖一錢亦不恕之也。」竟押出斬之,眾皆畏服。十二月,契丹主還國,改元會同,國號大遼,公卿百官皆仿中國之制,仍參用中國人,授趙延壽做樞密使。
天福三年二月,大赦天下。張允上疏駁論:
右散騎常侍臣張允,切謂帝王遇天災多肆赦宥,謂之修德。借有二人坐獄遇赦,則曲者幸免,直者銜冤。冤氣升聞,乃所以致災,非所以弭災也。愿陛下謹之慎之,無輕放赦,則下無僥冀之心,適足為省刑之一端也。
晉主覽疏大喜,下詔褒之。七月,作受命之寶,以「受天明命,惟德允昌」為文。八月,晉主上尊號于契丹主及述律太后。差左仆射馮道、劉昫兩人做冊禮使,奉表稱臣。表文曰:
臣大晉石敬瑭謹奉表朝賀于父皇帝契丹可汗陛下:臣叨辱圣恩,義同父子,曩在上黨,拜別慈光,首末三載,顧瞻闕下,豈勝馳情。切謂圣武英明太上皇帝尊太后號徽明柔裕太上皇后。仍輸送金帛三十萬匹兩,隨表以獻,伏取圣旨。天福三年七月初五日,大晉皇帝臣石敬瑭表。
契丹主覽表大喜,下詔慰答:
覽您所奏,甚慰老懷。今后遣使,不須上表稱臣,只作書稱「兒皇帝致書于父皇帝殿下」,如家人禮足矣。善撫中夏臣民,永承天休,予亦與爾有無窮之聞。
契丹主寫著了詔,書遣報聘使同使者回大梁。晉主館使者于宣德殿,即就別殿拜受詔敕。初,契丹主割得幽州,喚做南京,使唐降將趙思溫做留守。思溫的孩兒趙延照在晉做祁州刺史,思溫知契丹動息,背地令人與延照言契丹終變,乞以幽州內附。晉主畏契丹不敢受。九月,楊光遠統軍攻廣晉,逾年無功,晉主怕師老民困,遣內職朱憲入城,說誘范延光曰:「若舉兵來附,當以大鎮相處。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吾無以享國。」范延光見朱憲恁地說,舉手加額曰:「主上重信義,許以不死,則吾不死矣。」乃撤去守備。至是月遣牙將奉表待罪,詔赦之。降制授范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鐵券。將佐除授防團刺史以下,牙兵升為侍衛親軍。楊光遠為天雄節度使。十月,契丹主加晉主尊號。晉主拜受其詔,待奉使寵賜甚厚。晉主改汴州為開封府,號東京。以其地乃舟車所會去處,漕運尤便,故徙都東京。遣王權充契丹報謝使。權謂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廬屈膝耶?」上表以老疾辭。晉主怒,勒停其官。那時,方鎮有楊光遠最為跋扈難制,晉主召桑維翰分其權。維翰曰:「宜分天雄兵柄,則可制矣。」乃加光遠為西京留守,兼河陽節度使。光遠緣此怨望朝廷,背后遣使厚賂契丹主,養部曲千余人,有反叛異心。晉主建鄴都于廣晉府;置彰德于相州,將澶、衛二州棣之;置永清于貝州,將博、冀二州棣之。澶州舊治在頓丘,晉主恐契丹為后世之患,遣劉繼勛徙澶州城,跨德勝津。以高行周為鄴都留守,王廷胤做彰德節度使,王周為永清節度使,欲以陰制契丹也。
天福四年三月,加劉知遠、杜重威同平章事。知遠謂重威起自外戚,無大功,恥與同制,杜門不受。晉主大怒,謂趙瑩曰:「知遠堅拒制命,朕欲落他軍權,使歸私第,怎生是得?」瑩拜請曰:「陛下昔在晉陽,兵不過五千人,為唐軍十萬所攻,危如累卵,設非知遠心如金石,怎成大業?奈何以小過棄之?竊恐此語外聞,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晉主怒解,遣和凝詣知遠第諭旨。知遠惶恐受命。
天福五年二月,北都留守安彥威入朝,晉主曰:「朕所重者信與義,昔契丹以義救我,我今以信報之。聞契丹征求不已,公能屈節奉承,深稱朕意。」彥威對曰:「陛下以生靈之故,猶卑辭厚幣以事之,臣何屈節之有?」晉主大悅。七月,西京留守范延光請歸河陽私第,朝廷許之。楊光遠奏道:「延光叛臣,恐其逃入敵國,請朝廷除之。」朝廷敕延光居西京。光遠使承貴帥甲士圍延光第,逼令自殺。延光曰:「天子賜咱鐵券,您父子何得如此相逼?」承貴將白刃驅逼延光擠于河。詭奏延光赴水死。朝廷雖知其冤,怕光遠之強,不敢詰問。會楊光遠入朝,授光遠為平盧節度使。
天福六年正月,吐谷渾從晉割雁門后部屬契丹,不禁契丹貪虐,思歸中國;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復誘之,至是以部落千余帳來歸。契丹主大怒,遣使責讓晉。晉主遣人逐吐谷渾歸故土。初,成德節度使安重榮恥臣契丹,見契丹使者,必箕踞謾罵,或密地遣人殺之。契丹以此責讓于晉,晉主為之遜謝。六月,安重榮執契丹奉使拽剌,乃使輕騎掠幽州南境,上表稱道:「今有吐谷渾、兩突厥、渾契苾、沙陀等,各率部眾歸附;黨項等亦將契丹告牒來納;皆言為契丹侵暴,愿各帥十萬眾,與晉會合共擊契丹。」又為書遺朝貴,及移文藩鎮,謂已勒兵必與契丹決戰。晉主患之。那時,泰寧節度使桑維翰,聽得此說,密地使人上疏來諫晉王。疏曰:
臣維翰竊謂善兵者撫幾而發,不善戰者彼已不量。伏惟皇帝陛下,免于晉陽之難,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不可負也。今重榮恃勇輕敵,吐渾假手報仇,皆非國家之利,不可聽也。臣觀契丹士馬精強,戰勝攻取,其君智勇過人,其臣上下輯睦,牛馬蕃息,國無天災,此未可與敵也。且中國新敗,士氣凋沮,又和親既絕,則當發兵守塞,兵少則不可以待寇,兵多則饋運無以繼之;我出則彼歸,我歸則彼至,臣恐禁衛之士,疲于奔走,鎮、定之地,無復遺民。今天下粗安,烝民困弊,靜而守之,猶懼不濟,其可妄動乎?契丹與國家恩義非輕,信誓甚著,彼無間隙,而自啟釁端,就使克之,后患愈重;萬一不克,大事去矣。議者以歲輸繒帛,謂之耗蠹;有所卑遜,謂之屈辱。殊不知兵連禍結,財力將匱,耗蠹孰甚焉?武吏功臣,過求姑息,屈辱孰大焉?臣愿陛下訓農習戰,養兵息民,俟國無內憂,民有余力,然后觀釁而動,則必成矣。況鄴都富強,國家藩屏,今主帥赴闕,軍府無人,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謀。冒昧謹言,伏取敕旨。天福六年六月 日,泰寧軍節度使臣桑維翰謹疏。
是時,劉知遠為鄴都留守,赴闕稟議,正在東京,亦勸晉主不可輕啟兵端。晉主猶豫未決,忽得桑維翰疏,大喜,謂使者曰:「朕比日以來,煩懣不決,今見桑公所上表疏,如醉夢中忽然醒覺也。」晉主召劉知遠問計,因謂知遠曰:「安重榮跋扈,朝廷思有以制之。北京留守,非卿不可。浼卿一行,為朕鎮撫其民,陰以制之。」知遠遂行。八月,晉主至鄴都降詔諭安重榮。詔曰:
吾因契丹得天下,爾因吾致富貴;吾尚不敢忘契丹之德,爾乃忘之耶?今吾以天下臣之,爾欲以一鎮拒之,不亦難乎?宜審思之,毋取后悔!
重榮得詔愈驕慢,聽得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反謀,密地遣使與之通謀,結為外援。十月,劉知遠遣親將郭威賚詔招誘吐谷渾酋長白承福,欲使之叛安重榮來歸朝廷。威謂知遠曰:「虜惟利是嗜,安鐵胡止以袍褲賜之,今欲其來朝,必重賂乃可致耳。」知遠出府庫金一百兩、縑二百匹,使威賚以賂之。詔曰:
大晉皇帝詔諭吐谷渾酋長白承福等:朝廷已割爾曹棣契丹,爾曹當自安部落;今乃南來助安重榮為逆。重榮已為天下所棄,朝夕敗亡。爾曹宜早從化,勿俟臨之以兵,南北無歸,悔無及矣!
白承福得詔大懼,帥眾來歸知遠。知遠處之于太原嵐石之間,表聞于朝。使白承福領大同節度使,收承福精騎以棣知遠麾下。達靼、契苾聞之,亦叛安重榮歸晉。重榮之謀稍沮。初,晉主離汴州時分,和凝奏曰:「車駕已行,安從進必反。請密留空名宣敕十數通,付留守鄭王重貴。萬一有變,則書填諸將名目遣擊之。」十一月,安從進舉兵反,鄭王重貴遣高行周、宋彥筠、張從思等伐之。安重榮聽得安從進反叛,召集境內饑民數萬,南向鄴都,托言入朝。晉主聞之,以杜重威為詔討使,在宗城西南與重榮戰,重榮敗走,還城自守。晉兵戰及凍餓死者二萬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