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唐史平話(7)
- 武王伐紂平話 呂望興周
- 佚名
- 2546字
- 2015-12-27 01:13:12
同光四年,唐主以軍食不足,敕河南尹預借夏秋稅,民不聊生。宰相率百官上表請出內庫之財以繕軍食,唐主欲從之。劉后曰:「吾夫婦君臨萬國,雖借武功,亦由天命。咱每既得天命,則人怨其如我何?」宰相于便殿論之,后就屏風后屬耳聽其言,須臾出妝具并二銀盆、幼皇子三人,出示宰相曰:「四方貢獻,隨以給賜,所余止此耳。請宰相鬻之以贍軍。」大臣皆皇懼而退。卻說李嗣源為亂軍所迫,李紹榮在衛州奏言嗣源已叛,嗣源遣使上表,自訟其冤,皆為紹榮遏絕不得達。石敬瑭說嗣源曰:「大梁者,天下之要會,愿假三百騎先往取之。」唐主發洛陽,止于地名汜水,聽得嗣源兵在黎陽,遣其子繼璟召之,中道為李紹榮所殺。嗣源至滑州,唐主遣使輸款與嗣源,約曰:「先入者得之。」石敬瑭以勒兵入封丘據其城,遣人趣嗣源入大梁。唐主至萬勝鎮,聽得嗣源已入大梁,是日,唐主即命旋師;扈從二萬五千人,潰散萬余人。還過罌子谷,道遇衛士,謂之曰:「適報魏王進西川金銀五十萬到京,當給與您每。」衛士曰:「陛下賜亦遲矣,不濟得事。」唐主又索袍帶賜從官,有內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盡。衛士抽刀逐之曰:「使吾君失社稷,皆因此輩!」容哥走謂同黨曰:「皇后吝財至此,今乃歸罪于咱輩!事若不測,將磔吾黨萬段,不能待也。」赴河而死。四月初一日,唐主復如汜水,備辦行裝,將趨發,為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率所部兵攻興教門;聽得軍變,急引兵憩茂林下,近臣宿將,皆解甲逃遁;獨散騎都指揮使李彥卿,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余人拒敵。唐主俄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至絳霄殿廊下,拔箭渴懣而死。左右皆散。善友斂樂器覆尸而焚之。劉后將金寶收納囊中,系馬鞍,與申王存渥、李紹榮等焚嘉慶殿出走。那時,李嗣源至罌子谷,聞唐主死,乃慟哭入洛陽,居于私第。下令禁諸軍焚掠,就灰燼中收拾莊宗骨殖而殯葬之。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諭諸將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待入朝自訴,又被李紹榮攔當,致主上及禍。諸君見推,非我意也,愿勿復言。」百官凡請李嗣源監國,箋凡三上,嗣源乃入興圣宮。百官班見,下令稱教。劉后奔晉陽,與存渥私通,存渥為軍殺死;劉后往晉陽為尼,嗣源使人一就殺之。又執李紹榮斬之,復其姓名曰元行欽。下教切責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克軍民之罪,斬之。因罷諸道監軍使。有司勸進議即位禮;李紹真、孔循請改國號。嗣源曰:「吾年才十三事獻祖,視吾猶子;又事先帝垂五十年,經營攻戰,未嘗不與同甘共苦。武皇之基業,吾之基業也;先皇之天下,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者乎?」嗣源乃服斬衰,于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縞素。至于受冊時分,始御袞冕。百官且吉服,山呼萬歲稱賀。大赦天下。簡汰后宮,量留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詔中外毋得獻鷹、奇玩。凡諸司使務,有名無實,廢之。仍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之稅,卻諸侯之貢。初政清明,有可稱者。唐主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開讀。重誨亦不甚曉悉,奏置翰林端明殿學士,選文學之士馮道、趙鳳二人充選。
天成三年正月,唐主更名亶,以馮道、崔協同平章事。三月,以石敬瑭為六軍諸衛副使。十月,唐免三司逋負二百萬緡。十二月,有相者周玄豹在晉陽見唐主,因言唐主貴不可言。及即大位,唐主欲召玄豹赴闕,趙鳳曰:「玄豹之言已驗,陛下無所詢問。今若召之來到京師,則輕躁狂妄之徒,必輻湊其門,爭問吉兇。自古術士妄言,致人族滅者多矣。」唐主從其言,就除光祿卿致仕,厚賜金一二百兩、縑二百匹以賞之。
天成三年二月,皇子從璨性剛蹂,是時安重誨招權納寵,從璨不為之屈。上東巡,與客宴于會節園內,酒酣戲登御榻,謂客曰:「吾若得坐此榻,卿毋憂不富貴。」重誨以無君奏坐之,唐主賜從璨死。北都留守從榮,年少驕蹇傲狠,不事政治。唐主遣左右往北都諷導從榮。其人謂從榮曰:「河南相公恭謹好賢,有老成之風。相公年齒居長,直自勉勵,不可使聲名在河南之下。」從榮退與楊思權謀曰:「大家左右有此等言話,我將廢乎?」思權因與從榮言:「相公宜募部曲勇士,繕治甲兵,為自固之計。」其人密知其說,告馮赟。赟密奏于上。及朝廷召馮赟入為宣徽使,謂大臣曰:「從榮剛褊而狂輕,宜選重德之士以輔之。」唐主曰:「朕當與大臣議之。」史館修撰張昭遠進諫,其疏曰:
臣切見先朝皇弟皇子,皆好俳優,入則飾姬妾之奉,出則夸仆馬之多,習尚如此,何由而成其賢德?臣愚,切謂諸皇子宜精選有德之士,以為師傅,令皇子屈身師事之,使之聞正言,行正行,講明經史,以知義理之所歸;親近儒生,以知安危之所伏。古者,人君即位,則建太子于春宮,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禍亂之原也。今卜嗣建儲,臣未敢輕肆詆議;至于恩澤賜予之際,婚姻省侍之間,嫡庶長幼之分,宜示以等威,絕其僥冀之心,則養成德器于少成之時,習慣自然,將無所往而非正矣。謹具疏聞,惟陛下采擇。
唐主覽疏,稱嘆其忠,然卒不能用也。是年歲大熟,唐主與馮道從容論治,因言今年禾谷屢登,四方無事。道因言:「臣昔在先皇幕府,差咱奉使中山,行歷井陘之險阻,臣恐馬跌,執轡甚謹慎小心,所以無顛仆的患。及至道途坦平處,此心夷然,不以為懼,放轡縱逸,馬躓,顛隕反不能免。此無他,患生于所忽也。凡為天下者何以異此?昔馮異告漢光武曰:『愿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臣亦愿陛下無忘在大梁時,則天下生靈受安靖和平之福蔭,宗社幸甚。」唐主稱善再三。且說話說里怎生說馮異的事?光武收王郎時分,士馬饑乏,主簿馮異在無蔞亭進豆粥;及至滹沱河,又進麥飯。及光武中興,登極后,遣中使賚珍寶衣服錢帛賜與馮異;道與中使曰:「倉卒無蔞亭豆粥,滹沱河麥飯,厚意至今未報謝。」異頓首謝道:「咱聞齊管仲對威公道:『愿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所以齊國賴之以伯。」馮道舉這故事告著唐主,望唐主居安慮危也。一日,明宗問馮道曰:「今歲谷豐登,百姓還贍足否?」道答云:「農家乃四民中之最可憐者,歲荒則死于流離,年登則傷于谷賤。臣記得進士聶夷中嘗有一詩《傷田家》,說得最好。」明宗曰:「試舉似其詩如何?」道誦曰: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
醫得眼下瘡,剜卻心頭肉!
明宗深有味乎其言,令左右錄其詩,常諷誦之。明宗為見世亂無主,于宮中每夜焚香,告天密禱曰:「臣本胡人,不能做中國主,致令甲兵未息,生靈愁苦。愿得上天早生圣人,為中國萬民之主!」是年趙太祖生于汴梁夾馬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