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間,湖廣旱,襄王欲得祈雨者。或云黃州有人善此術,王使召之。其人與三人俱來,入山,遍求龍,見一石上有青綠暈,曰:“此有龍矣,恨老?!蹦艘藻F抉石上,果有一穴。久之,穴漸大,復以一竹筒探入穴口,穴中水隨溢出。須臾云氣四合,雷電交作,風雨驟至。其人以瓶罌負石穴中水入城,雨方可五里許,城中皆遍,惜所及不廣。其人云:某處有龍年少,可多得雨。王恐龍怒,致水患難制,遂厚賜其人而遣之。
吾蘇夏御史璣知大庾縣時,歲旱,邑人云:大庾嶺下有龍湫,祈則有雨,但山谷深險不可入。昔有主簿往祈,以繩縋入,雨驟至,從者或溺死,自后人不敢入。
夏公從數人以往,以索自縋下,出則令從者先登,復以索援引而上。其地有水洞,方可半里許。水皆玄色,沸涌流出溪澗。古木大可數抱,蔽翳天日,山箐深密,幽僻可怖。以器繞水求龍,但得一生物,則龍至矣?;蛭r、或魚、或蜥蝎之類,得則疾出,仍以筆志巖下一小石。得雨后,乃令人送龍至故處,而取石以為信。否則人從中道棄龍,不至故處,后祈雨則龍不應矣。夏公為人誠篤,龍出,雨降,送之,一如故事云。
張士誠據姑蘇日,開賓賢館廷納諸名士。慕楊廉夫名,欲致之不可得。聞其往來昆山顧阿瑛家,潛令人伺人于道中,強要之。
既至,適元主遣使以上尊酒賜士誠。士誠設宴以饗使者,廉夫與焉。即席賦詩云:“江南處處峰煙起,海上年年御酒來。如此烽煙如此酒,老夫懷抱幾時開?!?
士誠得詩,甚慚。既而廉夫辭去,士誠亦不復留也。
“介馬馱馱百里程,青楓后夜血書成。只應劉阮桃花水,不似巴陵漢水清?!贝藯盍颉额}臨海王節婦》詩也。宋亡,節婦被元兵擄至嵊縣青楓嶺,嚙指血題詩石上,投崖死。廉夫責其不即死,故詩云云。
嘗聞故老言:廉夫無子,一夕,夢一婦人謂曰:“爾知所以無后乎?”曰:“不知?!眿D人曰:“爾憶題王節婦詩乎?爾雖不能壞節婦之名,而心則傷于刻薄。毀謗節義,其罪至重,故天絕爾后。”廉夫既寤,大悔,遂更作詩曰:“天荒地老妾隨兵,天地無情妾有情。指血嚙開霞嶠赤,苔痕化作雪江清。愿隨湘瑟聲中死,不逐胡笳拍里生。三月子規啼斷血,秋風無淚寫哀銘?!币暻霸?,予奪大不相侔矣。
夢之有無不可知,予考宋景濂作廉夫墓銘,有一子一孫,則無后之說亦非也。或別一人爾?夫士君子論事,不當于無過中求有過。節婦被擄欲死,而無便可乘,迨臨險而后行其志,既殺身以全節,則他非所論矣。廉夫之評,誠過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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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卿,字志夔,蜀人,為戶部主事。妻甚悍戾,嘗捶楚婢妾,足指皆墜,棄糞草中,家人畚出開道上。鄰家兒以線系足指,曳竿上引鴟鳥,為西廠邏卒所執,間所從得,兒指示鄧處,卒以聞。詔下錦衣獄訊鞫,具得其實,卿坐削籍為民。
今世淫祠如觀音堂、真武廟、關王廟、文昌祠之類,皆愚夫細人所為。至于迎神賽會,瀆禮不經之舉,非但糜費民財,亦奸盜所由起。為世道慮者,力加禁遏可也。顧今之從政者,于此等事多闊略不省。間有愚懦不學之徒,怵于禍福之說,反從而助之。故邪妄之習日新月盛,可為嘆息。
大抵建祠賽會,必有首事之人,乘時漁獵民財。宜痛懲以法,沒其所斂之物于官司,以備賑濟之用;取土木之像投諸水火,而以應祀神祗或名宦鄉賢神位改奉于中,以塞其妄源,則禱張為幻之人,知警畏而自息矣。
天臺陳公選督學南畿學政,凡學校中有文昌祠像,皆移檄郡縣撤毀之。公去后,有諂讀以冀非望者,稍稍復之。長洲邑學有生徒,復舍財塑像,莊嚴逾于昔。后其人病疽死,亦竟無聞于科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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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每秋后于闕下錄囚,公卿咸在。一歲,汛及一劫盜。盜抗聲曰:“若輩何必問吾,吾為貧,故行盜耳。若輩位高祿厚,非貧也,罔不貪黷貨賄,較諸白晝劫奪者為甚,尚不知愧乎?”諸公無以應。事在成化間。
時新昌俞公欽為禮部侍郎在列,嘗為人言之。此頗與岳氏《桯史》中鄭廣詩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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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宦者至京師,賂遺津要,或有厚薄,津要之人報之亦不同。故京師語曰:“十兩銀,到處尋。一匹緞,看一半。一匹紗,沒處查?!?
輦轂之下,民物繁眾,而風俗之澆薄為甚。會城大府亦然。古者取士于田野,管子曰:農之子恒為農,野處而不呢,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賴也。人能力田務本,置身山林之間,非惟足以養心畜德,至其子孫,亦自有樸雅之風,為學亦深潛縝密,與尋常市井入不同。出而仕宦,必多風節清介之士。立家業為子孫謀者,盍亦擇所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