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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3)

  • 王明陽集
  • 王守仁
  • 4904字
  • 2015-12-26 17:53:27

內感而外必應,上感而下必應。夫君之于民,猶心之于身也;雖其內外上下之不同,而感應之理何嘗有異乎?昔圣人之意,謂夫民以君為心也,君以民為體也,體而必從夫心,則民亦必從夫君矣。彼其心具于內,而體具于外,內外之異勢,若不相蒙矣;然心惟無好則已,一有所好,而身之從之也,自有不期然而然。如心好夫采色,則目必安夫采色;心好夫聲音,則耳必安夫聲音;心而好夫逸樂,則四肢亦惟逸樂之是安矣;發于心而慊于己,有不勉而能之道也;動于中而應于外,有不言而喻之妙也。是何也?心者身之主,心好于內,而體從于外,斯亦理之必然歟!若夫君之于民,亦何以異于是?彼其君居于上,而民居于下,上下之異分,若不相關矣;然君惟無好則已,一有所好,而民之欲之也,亦有不期然而然,如君好夫仁,則民莫不欲夫仁,君好夫義,則民莫不欲夫義,君而好夫暴亂,則民亦惟暴亂之是欲矣;倡于此而和于彼,有不令而行之機也;出乎身而加乎民,有不疾而速之化也。是何也?君者民之主,君好于上,而民從于下,固亦理之必然歟!是則內外上下本同一體,而此感彼應,自同一機,人君之于民也,而可不慎其所以感之邪?抑論之,身固必從乎心矣;民固必從乎君矣;抑孰知心之存亡,有系于身,而君之存亡,有系于民乎?為人君者,但知下之必從夫上,而不知上之存亡有系于下,則將恣己徇欲,惟意所為,而亦何所忌憚乎?故夫子于下文必繼之曰:“君以民存,亦以民亡。”噫,可懼乎!

人君之心惟在所養

人君之心,顧其所以養之者何如耳?養之以善,則進于高明,而心日以智;養之以惡,則流于污下,而心日以愚;故夫人君之所以養其心者,不可以不慎也。天下之物,未有不得其養而能生者,雖草木之微,亦必有雨露之滋,寒暖之劑,而后得以遂其暢茂條達;而況于人君之心,天地民物之主也,禮樂刑政教化之所自出也,非至公無以絕天下之私;非至正無以息天下之邪;非至善無以化天下之惡;而非其心之智焉,則又無以察其公私之異,識其邪正之歸,辯其善惡之分,而君心之智否,則固系于其所以養之者也,而可以不慎乎哉?君心之智,在于君子之養之以善也;君心之愚,在于小人之養之以惡也;然而君子小人之分,亦難乎其為辯矣。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堯、舜之相授受而所以叮嚀反復者,亦維以是;則夫人君之心,亦難乎其為養矣。而人君一身,所以投間抵隙而攻之者,環于四面,則夫君心之養,固又難乎其無間矣。是故必有匡直輔翼之道,而后能以養其心;必有洞察機微之明,而后能以養其心;必有篤確精專之誠,而后能以養其心;斯固公私之所由異,邪正之所從分,善惡之所自判,而君心智愚之關也。世之人君,孰不欲其心之公乎?然而每失之于邪也;孰不欲其心之善乎?然而每失之于惡也;是何也?無君子之養也。養之以君子,而不能不間之以小人也,則亦無惑乎其心之不智矣。昔者太甲顛覆典刑,而卒能處仁遷義,為有商之令主,則以有伊尹之圣以養之,成王孺子襁褓,而卒能只勤于德,為成周之盛王,則以有周公之圣以養之;桀、紂之心,夫豈不知仁義之為美,而卒不免于荒淫敗度,則其所以養之者,惡來、飛廉之徒也。嗚呼!是亦可以知所養矣。人雖至愚也,亦寧無善心之萌?雖其賢智也,亦寧無惡心之萌?于其善心之萌也,而有賢人君子擴充培植于其間,則善將無所不至,而心日以智矣;于其惡心之萌也,而有小夫忄僉人引誘逢迎于其側,則惡亦無所不至,而心日以愚矣。故夫人君而不欲其心之智焉,斯已矣;茍欲其心之智,則賢人君子之養,固不可一日而缺也。何則?人君之心,不公則私,不正則邪,不善則惡,不賢人君子之是與,則小夫忄僉人之是狎,固未有漠然中立而兩無所在者。一失其所養,則流于私,而心之智蕩矣。入于邪,而心之智惑矣;溺于惡,而心之智亡矣;而何能免于庸患之歸乎?夫惟有賢人君子以為之養,則義理之學,足以克其私心也;剛大之氣,足以消其邪心也;正直之論,足以去其惡心也;擴其公而使之日益大,扶其正而使之日益強,作其善而使之日益新,夫是之謂匡直輔翼之道,而所以養其心者有所賴。然而柔媚者近于純良,而兇忄僉者類于剛直,故士有正而見斥,人有忄僉而獲進,而卒無以得其匡直輔翼之資,于是乎慎釋而明辯,必使居于前后左右者無非賢人君子,而不得有所混淆于其間,夫是之謂洞察幾微之明,而所以養其心者無所惑。然而梗直者難從,而諂諛者易入也;拂忤者難合,而阿順者易親也;則是君子之養未幾,而小人之養已隨;養之以善者方退,而養之以惡者已入。故夫人君之于賢士君子,必信之篤,而小人不得以間;任之專,而邪佞不得以阻;并心悉慮,惟匡直輔翼之是資焉,夫是之謂篤確專一之誠;而所以養其心者,不至于有鴻鵠之分,不至于有一暴十寒之間,夫然后起居動息,無非賢士君子之與處,而所謂養之以善矣。夫然后私者克而心無不公矣;邪者消而心無不正矣,惡者去而心無不善矣;公則無不明,正則無不達,善則無不通,而心無不智矣夫然后可以絕天下之私,可以息天下之邪,可以化天下之惡,可以興禮樂修教化,而為天地民物之主矣;而此何莫而不在于其所養邪!何莫而不在于養之以善邪!人君之心,惟在所養,范氏之說,蓋謂養君心者言也,而愚之論,則以為非人君有洞察之明專一之誠,則雖有賢士君子之善養,亦無從而效之,而猶未及于人君之所以自養也。然必人君自養其心,而后能有洞察之明專一之誠以資夫人,而其所以自養者,固非他人之所能與矣,使其勉強于大庭昭晰之時,有放縱于幽獨得肆之地,則雖有賢人君子,終亦無如之何者,是以人君尤貴于自養也。若夫自養之功,則惟在于存養省察,而其要又不外乎持敬而已愚也請以是為今日獻。

擬唐張九齡上千秋金監錄表(開元二十四年)

開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具官臣張九齡上言,恭遇千秋圣節,謹以所撰《千秋金監錄》進呈者。臣九齡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以古訓有獲,成憲無愆,自昔致治之明君,莫不師資于往典,故武王有《洪范》之訪,而高宗起舊學之思,茲蓋伏遇囗囗囗囗。乃武乃文,好問好察,赤龍感唐堯之端,白魚兆周武之興,是以誕應五百載之昌期,而能起紹億萬年之大統。時維八月,節屆千秋,凡茲鼎軸之臣,皆有寶鏡之獻,祝頌所寓,恭敬是將。臣九齡學本面墻,忠存自牖,竊謂群臣所獻,雖近正冠之喻,揆諸事君以禮,尚虧懋德之規;顧環奇之珍,則尚方所自有,而珠玉是寶,雖諸侯以為殃。仰窺文皇“以人為監”之謨,竊取伏羲制器尚象之義,覃思古昔,效法丹書,粗述廢興,謬名《金監》。蓋搜尋舊史,無非金石之言;而采掇前聞,頗費陶熔之力;躬鉛槧以實錄,敢粉飾乎虛文?鼓鑄堯舜之模,爐冶商周之范;考是非之跡,莫遁姘媸;觀興替所由,真如形影;彼《六經》之道,夫豈不明?而諸子之談,亦寧無見?顧恐萬機之弗暇,愿攄一得而少裨,雖未能如賈山之《至言》,或亦可方陸生之《新語》。善可循而惡可戒,情狀具在目前;亂有始而治有源,儀刑視諸掌上;公私具燭,光涵陽德之精;幽隱畢陳,寒照陰邪之膽;蓋華封之祝,未罄于三,而魏征所亡,聊獻其一。若陛下能自得師,或亦可近取諸此,視遠亦維明矣,反觀無不了然。誠使不蔽于私,自當明見萬里;終能益磨以義,固將洞察纖毫;維茲昧爽所需,用為緝熙之助。伏愿時賜披閱,無使遂掩塵埃;宜監于殷,勵周宣之明發;顧讠是天命,效成湯之日新;永惟不顯之昭昭,庶識微衷之耿耿。月臨日照,帝德運于光天;岳峙川流,圣壽同于厚地!臣無任瞻天仰圣激切屏營之至!謹以所述《千秋金監錄》隨表上進以聞。

策五道

問: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故功大者樂備,治遍者禮具,而五帝不沿樂,三王不襲禮也。自漢而下,禮樂日衰,既不能祖述憲章,以復三代之舊制,則亦不過茍且因循,以承近世之陋習而已。蓋有位無德,固宜其然也。惟我太祖、太宗,以圣人在天子之位,故其制作之隆,卓然千古,誠有不相沿襲者,獨其廣大淵微,有非世儒所能測識耳。夫合九廟而同堂,其有仿于古乎?一郊社而并祭,其有見于經乎?聲容之為備,而郊祭之舞,去干戚以為容,雅頌之為美,而燕享之樂屬教坊以司頌,是皆三代所未聞而創為之者。然而治化之隆,超然于三代之上,則其間固宜自有考諸三王而不謬者,而非圣人其孰能知之?夫魯,吾夫子之鄉,而先王之禮樂在焉。夫子之言曰:“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斯固魯人之所世守也。諸士子必能明言之。

圣人之制禮樂,非直為觀美而已也;固將因人情以為之節文,而因以移風易俗也。夫禮樂之說,亦多端矣,而其大意,不過因人情以為之節文,是以禮樂之制,雖有古今之異,而禮樂之情,則無古今之殊。《傳》曰:“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圣,述者之謂明,故夫鐘鼓管磬、羽龠于戚者,樂之器也;屈伸俯仰、綴兆舒疾者,樂之文也;簋俎豆、制度文章者,禮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襲者,禮之文也。”夫所謂禮樂之情者,豈徒在于鐘鼓、于戚、簋、制度之間而已邪?豈徒在于屈伸、綴兆、升降、周旋之間而已邪?后世之言禮樂者,不本其情,而致詳于形器之末,是以論明堂,則惑于呂氏《考工》之說;議郊廟,而局于鄭氏王肅之學;鐘呂紛爭于黍,而尺度牽泥于周天,紛紛藉藉,卒無一定之見,而禮樂亦因愈以廢墜,是豈知禮樂之大端,不過因人情而為之節文者乎?《傳》曰:“禮也者,義之實也,協諸義而協則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孟子曰:“今之樂,猶古之樂也;今夫行禮于此,而有以即夫人心之安焉,作樂于此,而使聞之者欣欣然有喜色焉,則雖義起之禮,世俗之樂,其亦何異于古乎?使夫行禮于此,而有以大拂乎人之情,作樂于此,而聞之者疾首蹙額而相告也,則雖折旋周禮,而戛擊《咸韶》,其亦何補于治乎?”即是說而充之,則執事之所以下詢者,雖九廟異制可也,合而同堂亦可也,郊社異地可也,一而并祭亦可也;聲容之備固善矣,而茍有未備焉,似亦無傷也;雅頌之純固美矣,而茍有未純焉,或亦無患也。嗚呼!此我太祖、太宗之所以為作者之圣,而有以深識夫禮樂之情者歟!竊嘗伏觀祖宗之治化功德,蕩蕩巍巍,蟠極天地之外,真有以超越三代而媲美于唐虞者;使非禮樂之盡善盡美,其亦何以能致若是乎?草莽之臣,心亦能知其大,而口莫能言之,故嘗以為天下之人,茍未能知我祖宗治化功德之隆,則于禮樂之盛,固宜其有所未識矣。雖然,先王之制,則亦不可以不講也。《祭法》:“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益以文武世室而為九,廟門皆南向,主皆東向,各擅一廟之尊,而昭穆不紊焉,則周制也。郊社之禮,天尊而地卑,郊以大報天,而社以神地道,故燔柴于泰壇,祭天也;瘞埋于泰折,祭地也;其不并祭久矣。祭天之用樂,則呂氏《月令》以仲夏“命樂師修召な鼓,均琴瑟管簫,執干戚戈羽,調竽笙篪簧,飭鐘磬祝,而用盛樂以大雩帝”。則祭天之樂,有干戚戈羽矣。子夏告魏文侯以古樂,以為進旅退旅,和正以廣,弦匏笙簧,會守拊鼓,始奏以文,復亂以武,治亂以相,訊疾以雅,而所謂及優侏儒者,謂之新樂。夫國家郊廟之禮,雖以義起,固亦不害其為協諸義而協矣。雖然,豈若協于義而合于古之為尤善乎?國家祀享之樂,雖不效古,固亦不害其為因人情而為之師矣。雖然,豈若因人情而又合于古之尤善乎?昔者成周之禮樂,至周公而始備,其于文、武之制,過者損之,不及者益焉,而后合于大中至正;此周公所以為善繼善述,而以達孝稱也。儒生稽古之談,固未免于拘滯,所敢肆其狂言,則恃有善繼善述之圣天子在上也。

問:佛老為天下害,已非一日,天下之訟言攻之者,亦非一人矣,而卒不能去,豈其道之不可去邪?抑去之而不得其道邪?將遂不去,其亦不足以為天下之患邪?夫今之所謂佛老者。鄙穢淺劣,其妄初非難見,而程子乃以為比之楊、墨,尤為近理;豈其始固自有說,而今之所習者,又其糟粕之余歟?佛氏之傳,經傳無所考,至于老子,則孔子之所從問禮者也,孔子與之同時,未嘗一言攻其非,而后世乃排之不置,此又何歟?夫楊氏之為我,墨氏之兼愛,則誠非道矣,比之后世貪冒無恥,放于利而行者,不有間乎?而孟子以為無父無君,至比于禽獸,然則韓愈以為佛老之害甚于楊、墨者,其將何所比乎?抑不知今之時而有兼愛、為我者焉,其亦在所辟乎?其將在所取乎?今之時不見有所謂楊、墨者,則其患止于佛老矣;不知佛老之外尚有可患者乎?其無可患者乎?夫言其是,而不知其所以是,議其非,而不識其所以非,同然一辭而以和于人者,吾甚恥之,故愿諸君之深辨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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