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在昔〔二〕，天地開辟〔三〕。三皇迭制，各樹號(hào)謚，以紀(jì)其世。天命五代，正朔三復(fù)〔四〕。神明感生〔五〕，爰〔六〕興有國。亡于嫚以〔七〕，滅于積惡。神微精以〔八〕，天命罔極〔九〕。或皇馮依〔一０〕，或繼體育〔一一〕。太囗〔一二〕以前尚矣。〔一三〕迪斯用來〔一四〕，頗可紀(jì)錄。雖一精思〔一五〕，議而復(fù)誤。故撰古訓(xùn)〔一六〕，著五德志〔一七〕。

〔一〕鐸按：大戴禮有五帝德。帝系二篇，此文本之，皆上古興亡史也。

〔二〕詩那。

〔三〕御覽一引尚書中候云：“天地開辟。”鐸按：已見卜列篇。

〔四〕白虎通三正篇云：'禮三正記曰：“正朔三而改，文質(zhì)再而復(fù)。”’

〔五〕禮記大傳鄭注云：“王者之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詳卜列篇注。

〔六〕“爰”舊作“愛”。

〔七〕“以”當(dāng)作“易”，易。以聲近之誤。說文云：“嫚，侮易也。”經(jīng)典通作“慢易”，注見斷訟篇。

〔八〕“以”字誤，或當(dāng)在“精”字上，明忠篇“精微而神”是其例。論衡奇怪篇云：“說圣者以為稟天精微之氣。”此文意蓋與彼同。

〔九〕詩維天之命毛傳：'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文十七年左傳云：“命之罔極。”

〔一０〕詩閟宮云“上帝是依”，鄭箋：“天用是馮依而降精氣。”僖五年左傳云：“神所馮依。”

〔一一〕史記外戚世家序云：“自古受命帝王及繼體守文之君。”

〔一二〕“囗”與“囗”同。隸書從“皋”之字多作“睪”。

〔一三〕大戴禮五帝德篇云：'孔子曰：“黃帝尚矣。”’史記三代世表序云：“五帝三代之記尚矣”，索隱：'劉氏云：“尚猶久古也。”’

〔一四〕猶云“由斯以來”也。鐸按：楚辭九章懷沙：“易初本迪兮。”史記屈原傳“迪”作“由”。

〔一五〕史記鄒陽傳云：“雖竭精思。”一，讀“專壹”之“壹”。

〔一六〕詩烝民云：“古訓(xùn)是式。”說文云：“僎，具也。”“撰”即“僎”之借。

〔一七〕大戴禮有五帝德篇。史記三代世表序云：“終始五德之傳”，索隱云：'謂帝王更王，以金木水火土之五德傳次相承，終而復(fù)始，故云“終始五德之傳”也。’

世傳三皇五帝，多以為伏羲。神農(nóng)為二皇〔一〕；其一者或曰燧人〔二〕，或曰祝融〔三〕，或曰女媧〔四〕。其是與非，未可知也。我聞古有天皇。地皇。人皇〔五〕，以為或及此謂，亦不敢明。凡斯數(shù)〔六〕，其于五經(jīng)，皆無正文。故略依易系，記伏羲以來，以遺后賢。雖多未必獲正，然罕可以浮游博觀〔七〕，共求厥真。

〔一〕淮南子原道訓(xùn)云：“泰古二皇”，高誘注：“二皇，伏羲。神農(nóng)也。”獨(dú)斷云：“上古天子，庖犧氏。神農(nóng)氏稱皇。”

〔二〕尚書大傳及禮緯含文嘉。說見風(fēng)俗通皇霸篇。禮記曲禮疏云：“宋均注援神契引甄耀度數(shù)燧人。伏羲。神農(nóng)為三皇。”

〔三〕禮號(hào)謚記。說見風(fēng)俗通。白虎通亦引之。

〔四〕春秋運(yùn)斗樞。說見風(fēng)俗通。

〔五〕史記秦始皇紀(jì)：'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索隱云：“泰皇當(dāng)人皇也。”初學(xué)記九引春秋緯云：“天皇。地皇。人皇，兄弟九人，分九州，長天下。”御覽七十八引徐整三五歷紀(jì)云：“天皇。地皇。人皇為太古。”

〔六〕“數(shù)”下脫一字。鐸按：邵校本臆補(bǔ)“者”字。

〔七〕俞樾云：'“然罕”二字絕句，言此義為世所罕聞也。篇中所陳，與太史公五帝紀(jì)。三代世表絕異。太史公曰：“余讀諜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shù)。稽其歷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乖異。”然則當(dāng)時(shí)原有異同。今依潛夫說，則舜無娶曾祖姑之嫌，而稷。契皆非堯弟，故自舜始舉之，于理為近也。’孫詒讓札迻八云：'“罕”疑當(dāng)作“幸”。謂冀幸可以浮游博觀，與學(xué)者共求其真也。’鐸按：俞讀固非，孫改恐亦未是。罕，少也。“罕可”蓋猶后世言“少可”。“差可”耳。陶潛感士不遇賦：“罕無路之不澀”，“罕”義與此同，蓋漢末。魏。晉時(shí)方俗有此語。

大人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伏羲〔一〕。其相日角〔二〕，世號(hào)太囗〔三〕。都于陳〔四〕。其德木〔五〕，以龍紀(jì)，故為龍師而龍名〔六〕。作八卦，結(jié)繩為網(wǎng)以漁〔七〕。

〔一〕御覽七十八引詩含神霧云：“大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宓犧。”又引孝經(jīng)鉤命決云：“華胥履跡，怪生皇犧。”注云：“跡，靈威仰之跡也。”

〔二〕御覽引孝經(jīng)援神契云：“伏羲氏日角，衡連珠。”五行大義五引孝經(jīng)鉤命決云：“伏羲日角，珠衡，戴勝。”

〔三〕漢書古今人表：“太昊帝宓羲氏”，張晏曰：“太昊，有天下號(hào)也。”按律歷志云：'易曰：“炮犧氏之王天下也。”言炮犧繼天而王，為百皇先，首德始于木，故為帝太昊。作罔罟以佃漁，取犧牲，故天下號(hào)曰炮犧氏。是班氏以太昊為身號(hào)，炮犧為世號(hào)矣。先儒言身號(hào)。世號(hào)往往歧異，今就與本書合者錄之。

〔四〕昭十七年左傳云：“陳，太囗之墟也。”杜注：“太囗居陳。”

〔五〕御覽引春秋內(nèi)事云：“伏羲氏以木德王。”

〔六〕昭十七年左傳。

〔七〕易系辭下傳。鐸按：下系：“作八卦，作結(jié)繩而為罔罟。”下“作”字涉上衍。王念孫說，見經(jīng)義述聞。

后嗣帝嚳〔一〕，代顓頊?zhǔn)稀捕场Ｆ湎啻鞲伞踩常涮?hào)高辛〔四〕。厥質(zhì)神靈〔五〕，德行只肅，迎送日月〔六〕，順天之則，〔七〕能敘三辰以周民〔八〕。作樂六英〔九〕。世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xiàn)。季仲。伯虎。仲雄。叔豹。季貍，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人謂之八元〔一０〕。

〔一〕錢宮詹大昕云：“太史公三代世表謂堯。舜。禹。稷。契皆出黃帝。稷。契與堯同父，堯不能用，至舜始舉之。舜娶堯二女，乃是曾祖姑。此皆昔人所疑。惟潛夫論五德篇謂帝嚳為伏羲之后，其后為后稷；堯?yàn)樯褶r(nóng)之后，舜為黃帝后，禹為少昊后，契為顓頊后。少昊。顓頊不出于黃帝，堯不出于嚳，則舜無娶同姓之嫌，而稷。契之不為堯所知，亦無足怪。于情事似近之。又考春秋命歷序稱黃帝傳十世二千五百二十歲，少昊傳八世五百歲，顓頊傳二十世三百五十歲，帝嚳傳十世四百歲。然則顓頊非黃帝孫，堯亦非帝嚳子。可以正史記之謬，與潛夫論亦相合。”

〔二〕漢書律歷志云：“春秋外傳曰，顓頊之所建，帝嚳受之，水生木，故為木德。”

〔三〕御覽八十引春秋元命苞云：“帝嚳戴干，是謂清明，發(fā)節(jié)移度，蓋像招搖。”王先生云：'按元命苞言“厥象招搖”，則“干”當(dāng)作“斗”，字形相涉而誤。戴斗者，頂方如斗也。’

〔四〕漢書律歷志云：“天下號(hào)曰高辛氏。”史記索隱：'宋衷曰：“高辛地名，因以為號(hào)。”’

〔五〕大戴禮五帝德篇云：“高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

〔六〕大戴禮云：“歷日月而迎送之。”

〔七〕大戴禮云：“順天之義。”

〔八〕禮記祭法云：“帝嚳能敘星辰以著眾。”

〔九〕周禮大司樂疏引樂緯云：“顓頊之樂曰五莖，帝嚳之樂曰六英。”注云：“能為五行之道立根莖。六英者，六合之英。”高誘注淮南子齊俗訓(xùn)以六英為顓頊樂，御覽七十九。八十引帝王世紀(jì)又云：“顓頊作樂五英，帝嚳作樂六莖。”白虎通禮樂篇?jiǎng)t以六莖屬顓頊，五英屬帝嚳，漢書禮樂志同。然此自本樂緯。下云：“顓頊作樂五英”，“英”當(dāng)為“莖”，蓋傳寫之誤。

〔一０〕文十八年左傳。“雄”今作“熊”，“貍”作“貍”，“恭”作“共”。鐸按：下四人皆以獸為字，則作“雄”者借字也。帝王世紀(jì)：“伏羲曰皇雄氏”，亦作“黃熊”，易林蹇之大過“熊”與“宏”協(xié)，是二字音近相通之證。

后嗣姜嫄，履大人跡生姬棄〔一〕。厥相披頤〔二〕。為堯司徒〔三〕，又主播種，農(nóng)植嘉谷〔四〕。堯遭水災(zāi)，萬民以濟(jì)〔五〕。故舜命曰后稷〔六〕。初，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谷，故立以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之興也，以棄代之，至今祀之〔七〕。

〔一〕御覽一百卅五引春秋元命苞云：“周本姜嫄游閟宮，其地扶桑，履大跡，生后稷。”史記周本紀(jì)云：“帝舜封棄于邰，號(hào)曰后稷，別姓姬氏。”

〔二〕“披頤”宋書符瑞志作“枝頤”。按披。枝并“岐”之誤。御覽三百六十八引春秋元命苞云：“后稷岐頤自求，是謂好農(nóng)。蓋象角亢，載上食谷。”王先生云：'按詩大雅生民：“克岐克嶷”，“岐嶷”即“岐頤”也。岐者，頭骨隆起而岐出，嶷嶷然高，故象角亢。’鐸按：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二十五云：'元命苞“歧頤”，潛夫論“披頤”，皆即詩“岐嶷”之轉(zhuǎn)借，或本三家詩。’

〔三〕“司徒”當(dāng)作“司馬”。詩閟宮鄭箋云：“后稷生而名棄，長大，堯登用之，使居稷官，民賴其功。后雖作司馬，天下猶以后稷稱焉。”疏引尚書刑德放云：“稷為司馬，契為司徒。”御覽二百九引尚書中候云：“稷為大司馬。”論衡初稟篇云：“棄事堯?yàn)樗抉R，居稷官，故為后稷。”

〔四〕書呂刑。“植”今作“殖”。鐸按：農(nóng)，勉也。言勉植嘉谷也。經(jīng)義述聞三王念孫說。

〔五〕系辭云：“臼杵之利，萬民以濟(jì)。”

〔六〕書堯典。

〔七〕昭廿九年左傳云：“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禮記祭法云“厲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nóng)，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鄭注：“厲山氏或曰有烈山氏。”此合二書言之。

太妊夢長人感己，生文王〔一〕。厥相四乳〔二〕。為西伯，興于岐〔三〕。斷虞。芮之訟而始受命〔四〕。武王駢齒〔五〕，勝殷遏劉〔六〕，成周道〔七〕。姬之別封眾多，管。蔡。成。霍。魯。衛(wèi)。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yīng)。韓，武之穆也。凡。蔣。邗。茆。祚。祭，周公之囗也〔八〕。周。召。虢。吳。隨。邠。方。卬。息〔九〕。潘〔一０〕。養(yǎng)。滑。鎬。宮。密。榮。丹。郭〔一一〕。楊。逢。管。唐。韓。楊。〔一二〕觚。〔一三〕，欒。甘。鱗虞〔一四〕。王氏〔一五〕，皆姬姓也〔一六〕。

〔一〕御覽八十四引詩含神霧云：“大任夢長人感己，生文王。”

〔二〕御覽引春秋元命苞云：“文王四乳，是謂含良。蓋法酒旗，布恩施惠。”

〔三〕史記周本紀(jì)云：'古公止于岐，少子季歷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當(dāng)有興者，其在昌乎！”昌立，是為西伯，西伯曰文王。’說文云：'囗。周文王所封。或從山作“岐”，因岐山以名之也。’

〔四〕史記劉敬傳云：“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齊太公世家云：“周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周本紀(jì)又云：“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

〔五〕御覽三百六十八引春秋元命苞云：“武王駢齒，是謂剛強(qiáng)。參房誅害，以從天心。”

〔六〕詩武。

〔七〕漢書律歷志云：“武王伐商紂，水生木，故為木德，天下號(hào)曰周室。”五行志云：“昔周公制禮樂，成周道。”

〔八〕僖廿四年左傳。“成”作“郕”，“邗”作“邢”，“茆”作“茅”，“祚”作“胙”。茆，讀為“茅”，詳交際篇。

〔九〕“息”舊作“自”，據(jù)路史國名紀(jì)五。后紀(jì)十改。隱十一年左傳疏引世本：“息國，姬姓。”說文作“鄎”。

〔一０〕廣韻二十六桓“潘”字注云：“周文王子畢公之子季孫食采于潘，因氏焉。”

〔一一〕僖五年左傳云：“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疏引賈逵云：“虢仲封東虢，制是也。虢叔封西虢，虢公是也。”按“虢公”僖二年公羊傳作“郭”。鐸按：公羊釋文云：“郭，音虢，又如字。”

〔一二〕“楊”重見。后紀(jì)十載姬國有陽，在楊上。上文“楊”字蓋囗“陽”之訛。此“楊”字當(dāng)從手，襄廿九年左傳云：“虞。虢。焦。滑。霍。揚(yáng)。韓。魏，皆姬姓也。”鐸按：左傳“揚(yáng)”當(dāng)從木，辯見洪亮吉春秋左傳詁。

〔一三〕“觚”疑“狐”。晉語云：“狐氏出自唐叔。”鐸按：狐氏，晉姬姓。見下篇。

〔一四〕“鱗”當(dāng)作“鮮”。昭十二年谷梁傳“晉伐鮮虞”，范寧注：“鮮虞，姬姓，白狄也。”疏云：“世本文。”鄭語云：“北有衛(wèi)。燕。狄。鮮虞”，韋昭注：“鮮虞，姬姓國。”

〔一五〕國名紀(jì)。后紀(jì)“王”作“主”，以“主”為國名。按太子晉之后為王氏，見志氏姓篇。

〔一六〕鐸按：以上伏羲，木德，后嗣嚳。棄。

有神龍首出常羊，感任姒〔一〕，生赤帝魁隗。身號(hào)炎帝，世號(hào)神農(nóng)，代伏羲氏〔二〕。其德火紀(jì)，故為火師而火名〔三〕。是始〔

四〕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耨。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五〕。

〔一〕舊脫“羊”字，“任”作“妊”。御覽七十八引帝王世紀(jì)云：“神農(nóng)氏母曰任姒，有喬氏之女，名女登。為少典妃。游于華陽，有神龍首感女登于常羊，生炎帝。”又引孝經(jīng)鉤命決云“任已感龍生帝魁”，注云：'魁，神農(nóng)名。“已”或作“姒”。’

〔二〕淮南子時(shí)則訓(xùn)云“赤帝祝融之所司者萬二千里”，高誘注：“赤帝，炎帝，號(hào)為神農(nóng)。”漢書律歷志云：'易曰：“炮犧氏沒，神農(nóng)氏作。”以火承木，故為炎帝。教民耕農(nóng)，故天下號(hào)曰神農(nóng)氏。’

〔三〕昭十七年左傳。

〔四〕“始”舊作“以”，依下文例改。

〔五〕易系辭。按“揉木為耒耨”，與釋文或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