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南贛軍務(wù)都御史王守仁移檄遠(yuǎn)近，暴露宸濠罪惡，起兵討之。先是，守仁提督江西，致仕侍郎李士實素與宸濠通。一日，守仁見宸濠舉宴，士實亦在座。宸濠因言上政事缺失，外示愁嘆。士實曰：“世豈無湯、武耶？”守仁曰：“湯、武亦須伊、呂。”宸濠曰：“有湯、武便有伊、呂。”守仁曰：“有伊、呂何患無夷、齊。”于是守仁陰為之備。會五月間，福州三衛(wèi)軍人進貴等作亂，兵部尚書王瓊知宸濠且反，謂主事應(yīng)典曰：“進貴亂，小事，不足煩王守仁；但假此便宜，敕書在彼手中，以待他變可也。”乃具題降敕，令守仁查處福州亂軍。故宸濠之叛，江西守臣俱遇害被執(zhí)，惟守仁以往勘福建出。六月初九日，自贛起行，十五日，守仁至豐城，知縣顧亻必告濠反，守仁易服潛至臨江，幾為宸濠所及。臨江知府戴德孺聞守仁至，喜迎入城調(diào)度。守仁曰：“臨江居大江之濱，與省會近，且當(dāng)?shù)缆分疀_，莫若抵吉安為宜。”又以三策籌之曰：“宸濠若出上策，直趨京師，出其不意，則宗社危矣。若出中策，趨南都，則大江南北亦被其害。但據(jù)江西省城，則出下策，勤王易為也。”及行至中途，恐其速出，乃為計：佯奉朝廷密旨，先知寧藩反狀，令兩廣、湖廣都御史楊旦、秦金暗伏要害地方，以俟寧藩兵至。復(fù)取優(yōu)人數(shù)輩，厚賞以全其家，令其至伏兵處所，飛報竊發(fā)日期，將公文縫置袷衣絮中。臨發(fā)，適捕李士實家屬至舟尾，故令覘知之。守仁乃佯怒，令牽上岸處斬，而陰縱之，令其奔報。宸濠邏獲優(yōu)人，果于衣絮中搜得公文，不敢即發(fā)。庚辰，守仁飛報宸濠反，王瓊宣言曰：“有王伯安在，何患！不久當(dāng)有捷報耳。”丁亥，守仁集兵糧，傳檄四方諸郡縣。知府伍文定等皆至，議所向。守仁曰：“兵家之道，急沖其鋒，攻其有備，皆非計之得。我故示以自守不出之形，彼必他出，然后尾而圖之。先復(fù)省城以搗其巢穴，俟彼還兵來援，然后邀而擊之，此全勝之策也。”宸濠果使人探守仁不出。

秋七月壬辰朔，宸濠會李士實、劉養(yǎng)正造偽檄，指斥朝廷。參政季同南昌教授趙承芳等赍偽檄，榜諭吉安，守仁執(zhí)縛軍門。固封上進，疏略曰：“陛下在位十四年，屢經(jīng)變難，民心騷動，尚爾巡游不已，致使宗室謀動干戈，冀竊大寶。且今天下之覬覦，豈特一寧王！天下之奸雄，豈特在宗室！言念及此，可為寒心。昔漢武帝有輪臺之悔，而天下向治。唐德宗下奉天之詔，而士民感泣。伏望陛下痛自刻責(zé)，易轍改弦，罷奸回以動天下忠義之心，絕游幸以杜天下奸雄之望。”宸濠率兵出江西，留其黨宜春郡王拱同內(nèi)官萬銳等守南昌，自與拱并、李士實、劉養(yǎng)正、閔廿四等六萬人，號十萬，以劉吉為監(jiān)軍，王綸為參贊，指揮葛江為都督，載其妃媵、世子從，總一百四十余隊，分五哨出鄱陽，舳艫蔽江而下，聲言直取南京。太監(jiān)畢貞守浙江，許起兵應(yīng)之。戊戌，宸濠趨安慶，知府張文錦、都指揮楊銳、指揮崔文，令軍士鼓噪登城大罵之，宸濠遂留攻安慶。時九江、南昌既陷，遠(yuǎn)近震駭，三人憑孤城，以忠義激士，誓眾死守。僉事潘鵬，安慶人也。宸濠令鵬遣家屬持書入城諭降，崔文手?jǐn)刂萜涫冻窍隆ｅ峰┝铢i至城下說之，文引弓欲射鵬，鵬走免，張文錦即鵬家盡誅之。宸濠盡攻擊之術(shù)，不能克。時朝廷聞濠反，乃收太監(jiān)蕭敬、秦用、盧明，都督錢寧，優(yōu)人臧賢，尚書陸完等俱下獄，籍其家。后蕭敬罰二萬金得免，秦用、陸完謫戍邊，余死獄中。

癸卯，王守仁率知府伍文定等起兵會于臨江樟樹鎮(zhèn)。于是知府戴德孺引兵自臨江，徐璉引兵自袁州，邢引兵自贛州，通判胡堯元、童琦引兵自瑞州，通判談儲，推官王、徐文英，新淦知縣李美，太和知縣李楫，寧都知縣王天與，萬安知縣王冕，各以其兵至。十八日己酉，至豐城，眾議所往，或謂：“寧王經(jīng)畫旬余始出，留備南昌必嚴(yán)，攻之恐難猝拔。今寧王攻安慶，久不克，兵疲意沮，若以大兵逼之江中，與安慶夾攻之，必敗。寧王敗，南昌不攻自破矣。”守仁曰：“不然。我?guī)熢侥喜拢c寧王持江上，安慶之眾僅能自保，必不能援我于中流。而南昌兵議其后絕我糧道，南康、九江又合勢乘之，腹背受敵，非利也，不若先攻南昌。寧王久不克安慶，精銳皆出，守御必單弱。我兵新集氣銳，南昌可克也。寧王聞我攻南昌，必解安慶圍，還兵自救。暨來，我?guī)熞芽四喜寺勚詩Z氣，首尾牽制，此成擒矣。”乃分其兵為十三哨，哨三千人，少者千五百人，令伍文定等各攻一門，以四哨為游兵策應(yīng)之。諜報寧王別伏兵攻廠，為城中聲援。守仁遣知縣劉守緒，夜從間道襲破之，以撼城中。十九日發(fā)兵，以二十日末爽各至汛地。守仁下令曰：“一鼓附城，再鼓登，三鼓不登誅，四鼓不登斬其隊將。”又先期為榜入諭城中居民，令各閉戶自守，勿助亂，勿恐畏逃匿。遂舁攻具至城下，梯ㄌ而登。城上雖設(shè)守御，聞風(fēng)倒戈，城門有不閉者，兵遂入，守仁乃入城撫定之。時贛州、奉新等兵皆降盜，頗驍悍，然多肆殺掠，不遵約束，民被殺傷者眾。守仁執(zhí)數(shù)人斬之，眾稍定。擒拱及萬銳等十余人，宮中皆縱火自燒殺，不盡者拘系之，散遣脅從，府庫被宸濠取充軍資，及兵士略取不盡者籍封之，城中始安。時宸濠憤安慶不下，方自督兵填壕塹，期在必克，聞守仁帥兵攻南昌，大恐。李士實等勸宸濠勿還兵，舍安慶，徑取南京，既即大位，江西自服。宸濠不從，解安慶圍，移兵泊阮子江。先遣兵二萬還援江西，宸濠自率大軍繼之。二十二日，諜報至江西，守仁乃集眾議，或謂：“寧王兵盛，憑其憤怒，悉眾而來。我援兵未集，勢不能支，不若堅壁自守，以待四方之援。彼久頓堅城之下，兵孤援絕，將自潰矣。”守仁曰：“寧王兵力雖強，然所至徒恃焚掠，劫眾以威，未嘗逢大敵與之旗鼓相當(dāng)一鏖戰(zhàn)者。彼所誘惑其下，不過以事成封爵富貴為說。今進取不能，巢穴又覆，沮喪退歸，眾心已離，我以銳卒乘勝擊之，彼將不戰(zhàn)自潰矣。”是日，撫州知府陳槐亦帥兵至。于是守仁大賑城中軍民，慰諭諸宗室，榜示宥釋脅從，常受賊官爵，能自逃歸投首者，皆置不問。二十三日，諜報宸濠先鋒已至樵舍，守仁乃遣諸將帥兵迎擊之，令伍文定以正兵當(dāng)其前，余恩繼文定后，邢帥兵繞出賊背，徐璉、戴德孺張兩翼分擊之，諸將各受命出。二十四日乙卯，賊兵乘風(fēng)鼓噪而前，逼黃家渡，氣驕甚。伍文定、余恩佯北致之。賊爭進趨利，前后不相及。邢兵從后急擊，橫貫其陣，賊敗走。文定、恩還兵乘之，徐璉、戴德孺兵合勢夾擊，賊不知所為，遂大潰。追奔十余里，擒斬二千余級，溺水死者萬計，賊氣大沮，退保八字腦。是夜，宸濠問舟所泊地，其下對“黃石磯”。南人謂黃王，宸濠惡其音為“王失機”，殺對者。賊眾見兵敗，稍稍散去。是日，建昌知府曾等帥兵至。守仁謂九江、南康不復(fù)，則道終便，且湖廣援兵不能達(dá)，乃別遣知府陳槐帥兵四百，合知府林咸兵攻九江；知府曾帥兵四百，合知府周朝佐兵攻南康。宸濠大賞將士，當(dāng)先者千金，被傷者百金，使人盡發(fā)南康、九江兵至。丙辰，并力合戰(zhàn)，官兵敗死者數(shù)百人。伍文定急斬先卻者以徇，身立炮銃間，火焚其須鬢不移足，士殊死斗。兵復(fù)振，炮及宸濠舟，賊遂大敗，擒斬二千余級，溺水死者甚眾。賊復(fù)退保樵舍，聯(lián)舟為方陣，盡出其金帛賞士。伍文定等乃為火攻之具。邢擊其左，徐璉、戴德孺擊其右，余恩等分兵四伏，期火發(fā)兵合。丁巳，宸濠朝群臣，執(zhí)其不盡力者將斬之。爭論未決，官兵四集，奮擊之，火及宸濠副舟，賊復(fù)大潰。宸濠與諸妃嬪泣別，妃嬪皆赴水死。將士執(zhí)宸濠及其世子、郡王、儀賓，并偽丞相、元帥等官李士實、劉養(yǎng)正、徐吉、涂欽、王綸、熊瓊、盧行、羅璜、丁、王春、吳十三、凌十一、秦榮、葛江、劉勛、何鏜、王信、吳國士、火信等數(shù)百余人；被執(zhí)脅從官太監(jiān)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楊源，僉事王疇、潘鵬，參政陳杲，布政司梁宸，都指揮郟文、馬驥、白等。擒斬賊黨三千余級，溺水死者約三萬。棄其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尸積聚，橫亙?nèi)糁蕖Ｓ噘\數(shù)百艘，四散逃潰。復(fù)遣兵分剿，擊破之于樵舍，又破之于吳城，擒斬千余級。守仁所遣曾、陳槐亦攻復(fù)九江、南康二郡，各于沿湖諸處，擒斬千余級。將士執(zhí)宸濠入江西，軍民聚觀歡，呼之聲震動天地。宸濠見守仁，呼曰：“王先生！我欲盡削護衛(wèi)，請降為庶民可乎？”守仁曰：“有國法在。”遂俯首不言。初，宸濠謀反，妃婁氏泣諫不聽。及宸濠被擒，于檻車中泣語人曰：“昔紂用婦人言而亡天下，我以不用婦人言而亡其國，今悔恨何及！”守仁為求婁妃尸葬之。得宸濠交賄大小臣僚手籍悉焚，置不問。

八月，上下詔親征。時王守仁擒宸濠捷書未至，諸邊將在豹房者各獻(xiàn)擒濠之策，上亦欲假親征南游。太監(jiān)張永等見錢寧、臧賢事敗，又欲因此邀功。于是上自稱“奉天征討威武大將軍鎮(zhèn)國公”，邊將江彬、許秦、劉暉，中貴張永、張忠等俱稱將軍，所下璽書，改稱“軍門檄”。上方出師，駐蹕良鄉(xiāng)，而守仁捷奏至，且慮有沿途竊發(fā)，欲自獻(xiàn)俘闕下。疏略曰：“臣于告變之際，選將集兵，振揚威武，先收省城，虛其巢穴，繼戰(zhàn)鄱湖，擊其惰歸。今宸濠已擒，逆黨已獲，從賊已掃，閩、廣赴調(diào)軍士已散，地方驚擾之民已定。竊惟宸濠擅作威福，睥睨神器，招納叛亡，輦轂之動靜探無遺跡，廣置奸細(xì)，臣下之奏白百不一通。發(fā)謀之始，逆料大駕必將親征，先于沿途伏有奸黨，期為博浪、荊軻之謀。今逆不旋踵，遂已成擒，法宜解赴闕門，式昭天討。然欲付之部下各官，誠恐潛布之徒乘隙竊發(fā)，或虞意外，臣死有余憾矣。”蓋時事方艱，賊雖擒，亂未己也。奏入，上屢檄止之，令以俘候車駕至。大學(xué)士梁儲、蔣冕屢請回鑾，不聽。

九月，上至南京，王守仁發(fā)南昌，將獻(xiàn)俘闕下。張忠江彬等謂當(dāng)縱之鄱湖，俟上親與遇戰(zhàn)，而后奏凱論功，屢遣人至廣信止之。守仁不得已，乘夜過玉山，械系宸濠等取道由浙河以進。張永已候于杭州。守仁至杭，謂永曰：“江西之民，久遭濠毒，今經(jīng)大亂，繼以旱災(zāi)，又供京邊軍餉，困苦既極，必逃眾山谷為亂。昔助濠尚為脅從，今將遂成土崩之勢。然后興兵定亂，不亦難乎？”永深然之，乃徐曰：“吾之此出，為群小在君側(cè)，調(diào)護左右，以默輔圣躬，非為掩功來也。但皇上意將順而行，猶可挽回萬一，若逆其意，徒激群小之怒，無救于天下大計矣。”于是守仁信其無他，以濠付之，乘夜渡浙江過越，還江西。

太監(jiān)張永復(fù)命，先見上，備言王守仁之忠，并江彬等欲害之意。初，江彬、張忠等謀欲奪功，誣守仁初附宸濠，及知其勢敗，然后擒濠攘功。張永知其謀，語家人曰：“王都御史忠臣為國，今欲以此害之，他日朝廷有事，何以教臣子之忠！”乃先見上，備言其事，彬等毀遂不入。張忠又言：“守仁在杭，竟不至南京，陛下試召之，必不來，無君可知。”召之，守仁即奔命至龍江，將進見，忠殊失意，又從中阻之。守仁乃綸巾野服入九華山。張永聞之，又力言于上曰：“王守仁忠臣，今聞眾欲爭功，欲棄其官入山為道士。”由是上益信之。命守仁巡撫江西，擢吉安知府伍文定為江西按察司，贛州知府邢為江西布政司右參政。

十一月，上在南京，張忠、許泰、劉暉等復(fù)營內(nèi)旨，領(lǐng)京邊軍討宸濠余黨。時守仁受命巡撫江西，許泰等領(lǐng)京邊軍萬余人在南昌剿捕余賊。給事中祝續(xù)、御史章綸隨軍紀(jì)驗，望風(fēng)附會，肆為飛語。北軍旦暮呼守仁名罵，或沖道啟釁。守仁略不為動務(wù)，待以禮預(yù)。遣官諭市人移家于鄉(xiāng)，而以老羸應(yīng)門。始欲犒賞北軍，泰等預(yù)禁之，令勿受。守仁給示內(nèi)外，述北軍離家苦楚，居民當(dāng)致主客禮，每出遇北軍喪，必停車問故，厚與之櫬，嗟嘆乃去。久之，北軍咸曰：“王都堂待我有禮，我安得犯之！”會冬至，時新經(jīng)濠亂，民間哭亡酬酒，聲聞不絕，北軍無不思家泣下求歸者。忠、泰自挾所長，較射教場，江西官軍射多不中，忠、泰乃強守仁。守仁故不得已，應(yīng)之。忠、泰笑。守仁乃三發(fā)三中，每一中，北軍在傍，同聲踴躍，呼應(yīng)遠(yuǎn)近。忠、泰不樂而罷，且曰：“我軍皆附彼矣。”遂班師。時江西已寧，忠等搜求微隱，羅織平民，妄誅戮以為功，而沒其貨財。軍馬駐省城五閱月，糜費浩煩，江西騷然，不勝其擾。

十二月，宸濠等至南京，上欲自以為功，乃與諸近侍戎服，整軍容，出城數(shù)十里，列俘于前，為凱旋狀。既入，囚禁之。十五年秋九月，上以大將軍鈞帖令巡撫江西都御史王守仁重上

捷書。守仁節(jié)略前奏，入江彬、張忠等姓名于內(nèi)上之。疏入，始議北旋。冬十月，上自南京班師還京。十二月，上至通州，賜宸濠死，燔其尸。余黨至京師磔誅之。

獨抑王守仁功未敘，至嘉靖初始起為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谷應(yīng)泰曰：武宗慢棄神器，王綱不守，累葉金甌，視為中原之鹿。于是群邪睥睨，蕭墻之內(nèi)，虎視，人有風(fēng)云之想矣。宸濠

復(fù)護衛(wèi)于正德二年，舉兵于正德十四年。十余年之間，棋布星羅，賊黨幾扁海內(nèi)。當(dāng)其始也，覘螽斯龍種之衰，妄冀千秋萬歲之約，畜梁孝、淮南之志，要結(jié)伍被、嚴(yán)助之歡。輿服升朝，儼然大寶；稱戈喋血，詎其本懷。既而玉歷無疆，妖謀漸泄。羅絡(luò)彌嚴(yán)，腹心愈廣。其骨便不附者，內(nèi)則大學(xué)士費宏，外則巡撫孫燧、副使許逵數(shù)人已耳。宮掖樹其私人，六卿半其羽翼，京省津梁，飛騎立達(dá)，荊蠻、百越，振臂能呼。知義旗之莫舉，料乘輿之必東，設(shè)伏關(guān)輔之間，陰謀博浪之事。嗟乎！飛鷹揚羽，已上其鞴，游魚鼓，已吞其餌。武宗方且改號將軍，貶名鎮(zhèn)國，右挈江彬，左倚忠、永，張皇國門，有同兒戲，豈不危哉！所幸宸濠身居彭、蠡之間，結(jié)聚椎埋之客，地利既失，人謀不臧。玉燭灰而復(fù)明，皇輿昃而旋正，是乃天意，夫豈人事焉？

若王新建嶇江介，倡率群僚，亟攻南昌，覆其巢穴，迎戰(zhàn)鄱陽，擊其惰歸，柴桑捷而長鯨晝徙，湓口圍而寶帳宵灰，兵甫萬余，時才旬日，天生李晟，為國非為朕也。大功甫立，疑謗旋生，角巾野服，口不言功，委蛇于群閹之間，調(diào)護于悍軍之日，所憂在國釁而不在身危，所爭在民心而不在已爵。卒之上勛格而不行，五等加而又奪。然而陳湯之爵失而不冫民其功，魏征之碑仆而詎損其直。微彰柔剛，龍蛇伸屈，殆所謂浩然正氣，日月爭光者與？

若夫孤城單旅，牽制賊兵，不使下留都者，安慶知府張文錦，武臣楊銳、崔升也；聞難赴義，先登摧敵，佐成大功者，知府伍文定及邢、徐璉、戴德孺也；分剪支蔓，收復(fù)降郡者，知府陳槐、曾也。王瓊拔守仁于未有事之先，未雨綢繆，國之元臣；張永一寺人耳，片言感悟，力為左右，呂疆、張承業(yè)之功，何以加焉。悲夫！樊噲以呂戚而得免菹醢，杜預(yù)賂朝貴而始遂功名，功臣志士所遇，抑又何窮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