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名: 姜氏秘史作者名: 姜清本章字數: 4945字更新時間: 2015-12-26 15:38:16
皇帝諱允炆,字,太祖高皇帝嫡長孫。初,太祖從滁陽王,日侍左右。王夫人善觀人,謂太祖風格異常,語王,妻以養女馬氏。周旋兵間,生五子。長諱標,幼有異質,聰明英毅,豁如也。稍長,師事宋濂,通經史大旨。洪武戊申,太祖即位于南郊。既,還宮受賀。遂追尊四祖為皇帝,冊立馬氏為皇后,長子標為皇太子,大赦天下。洪武十五年,高皇后崩,太祖倦勤,命皇太子裁決庶政,惟軍國重務以聞。于是皇太子日御文華殿,百官啟事。寬仁有斷,臣工盡服。歲余,太祖復親政。時有告密者,以晉王逆謀聞,太祖遣人察之,藏兵五臺山,反形已具。太祖大怒,欲發兵討之。皇太子曰:“反期尚遲,告密者未必知。今以兵往,萬一拒命,是父子為敵也;莫若令臣巡邊,因與俱來?!碧娲髳?,于是皇太子出巡。歷燕、代及晉,居浹旬,歡甚。皇太子行,晉王送及河南界。皇太子曰:“父皇欲見汝,可偕行。”晉王倉卒受命,遂從至京。太祖欲賜之死,皇太子叩頭乞哀,乃降為庶人,居京師。皇太子友愛彌篤,日誨諭之。晉王大悟,日夜號泣悔罪。
太祖憐之,赦,復爵。晉王于是改行為善,令譽日著,比還國,卒為賢王,皇太子之教也。洪武七年秋九月,貴妃薨。十一月一日,《孝慈錄》成。太祖既裁定喪禮,太子當服齊衰杖期。
太子曰:“在禮,惟士為庶母服緦,大夫以上為庶母則無服。
又,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既葬,除之,蓋諸侯絕期以下無服。
諸侯之庶之,雖為其母亦厭于嫡母,而不得伸其私,故權為此制也。然則諸侯之庶子不為庶母服也,明矣。今陛下貴為天子,臣雖不肖,地居嫡長,幸得備位儲副,而為庶母服期,非所以敬宗廟,明正體,重繼世也?!鄙媳赜臃咏K不奉詔。上大怒,顧取劍,太子走,上逐之。群臣震詟,皆不知所為。時有桂彥良當上前,跪抱上,泣曰:“陛下之于太子,愛之深故責之重也。”上為之止。彥良乃追太子,及之,諫曰:“貴妃逮事至尊,殿下當緣君父之情,為之制服,不可執小禮以虧大孝也。”乃持衰衣之。太子不得已,乃服以拜謝。上怒解,擲劍于地,曰:“老桂,爾今日竟能和朕父子者矣?!焙槲涠哪?,太祖以江南地薄,頗有遷都之意。八月,命皇太子往視關洛。皇太子志欲定都洛陽,歸而獻圖。明年四月,以疾薨。太祖哭之慟,追謚為懿文皇太子。葬孝陵之次。時太祖春秋六十有五,日御東角門,向群臣泣。翰林學士劉三吾進曰:“皇嫡長孫富于年,早定大計,孰不歸心?”皇太子生六子,長曰雄英,洪武十五年卒,追封虞王,謚曰懷。次曰允炆,洪武九年生,聰明英達。二十五年九月,立允炆為太孫,詔曰:“曩古列圣相繼馭宇者,首立儲君。朕自甲辰即王位,戊申即帝位,于今二十九年矣。操將練兵,平天下亂,偃天下兵,奠萬民于田里,用心多矣。及一統以來,除奸暴,去豪強,亦用心多矣。近來蒼顏皓首,儲嗣為重,嫡孫允炆,以九月十三日冊為皇太孫,嗣奉上下神祗,以安民庶。詔告臣民,想宜知悉?!庇谑敲Y部定親王相見儀:凡親王系尊屬,于文華殿朝見,行四拜禮,皇太孫坐受禮畢,入宮,乃敘家人禮。制既定,親王從之,多不悅。時太祖春秋高,政務嘗付太孫裁決。太孫頗尚寬仁,兆民欣欣,罔不愛戴。洪武三十一年五月乙酉,太祖崩,遺詔皇太孫嗣位。詔曰:“朕受皇天之命,膺大命于世,定禍亂而偃兵,安民生于市野,謹撫馭以膺天命,今三十一年矣。憂危積心,克勤不怠,耑志有益于民。奈何起自寒微,無古人博志,好善惡惡,過不及多矣。今年七十有一,筋力衰微,朝夕危懼,惟恐不終。今得萬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孫允炆,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以勤民囗。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輔佐,以福我民。凡喪葬之儀,一如漢文勿異。
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孝陵山川,一由其故,無有所改。
一、天下臣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嫁娶、飲酒、食肉皆無禁。
一、無發民哭臨宮殿中,當臨者皆以旦晡十五,舉哀禮畢,罷非旦晡臨,無得擅哭。
一、當給喪事及哭臨者,皆無洗绖,帶無三寸,無布車兵器。
一、諸王各于本國哭臨,不必赴京。中外官軍、戍守官員,無得擅離信地,許遣人至京。
一、王國所在文武衙門官民、軍士,今后一聽朝廷節制;護衛官軍,王自處分。
一、諸王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
明日,皇太孫令禮部定喪儀。群臣上議曰:“在京府部等官聞喪,次日素服、烏帽、黑帶,赴廷聽遣詔。遂于本衙門素服、齋宿,朝晡詣幾筵哭,仍各置素服。第四日成服,朝晡哭臨,葬畢乃止。
自成服始,二十七日除。命婦亦以第四日具衰服,由西華門入哭,不許金銀首飾。諸王、世子、郡主、妃及郡王、內使、宮人等,俱斬衰三年,自成服二十七日除。凡臨視事,素服、烏帽、黑帶,退朝服衰麻衫,大袖圓領,不緝紗帽,麻布裹之,去翅垂帶,麻绖鞋。命婦麻長衫,大袖圓領,麻布蓋頭,器依鹵薄名數。工部及司禮監等處造神主,用栗木,制依家禮。遣人奉詔于各布政司及直隸府州,開讀詔書,文武官員人等素服、烏帽、黑帶,四拜跪聽,舉哀四拜禮畢,各置衰服,第四日成服。每旦,官僚人等于本衙門朝闕設香案哭臨,三日除,大小衙門各令官一員赴京致祭,禮物備辦。”皇太孫從之。庚寅,葬孝陵。
十六日,皇太孫允炆即皇帝位。
十八日,詔以明年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詔曰:“天祐下民,作之君。我高祖皇帝受天之命,統有萬邦,宵衣旰食,弘濟斯民,凡事有益于天下者,無所不用其心。政教休明,規模弘遠。朕以眇躬,纂承大統,恭依遺詔,于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十六日即皇帝位。夙夜惶懼,思所克相上帝,寵綏四方,以無忝我皇祖之大命。永惟寬猛之宜,誕布維新之政。其以明年正月初一日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自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十八日昧爽以前,大辟罪以下,已發覺、未發覺,已結正、未結正,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敢有以赦前事相告,以其罪罪之。所有事宜,條列于后。一、天下布政司、府、州、縣自洪武三十一年以前拖欠錢糧,鹽運司、鹽課提舉司自洪武三十一年以前拖欠鹽課,盡行蠲免。一、天下軍民所養孳牲、馬匹、羊只者,盡皆免。一、天下田土,或有人戶為事全家發充軍者,或有死絕者,或因饑窘逃移者,以致拋荒數多,糧稅拖欠,詔書到日,將拋荒數目從實取勘,報官開除。其逃移人戶復業耕種者,優免雜泛、差役三年。一、水旱災傷,何代無之。今天下人民其有因而失所者,當該有司將預備糧賑給。一、今后官民有犯五刑者。一、依大明律科斷,法司遵守,無深文。一、軍民詞訟,今后務要自下而上陳告,敢有越訴紊亂者罪。一、囚徒已行宥罪,發衛所充軍守御者,及已編定衛所,有司官領;未曾到衛所者,不在赦例。一、天下衛所在逃者,詔書到日,限五個月以內赴所在官司,首告與免本罪,所在官司仍給口糧,遞送京衛所著役;過違此月,仍罪如初。于戲!德惟善政,政在養民,當遵先圣之言,期政雍熙之盛。百辟卿士,體朕至懷。
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十九日,立宜山縣得勝馬驛;改宜陽水驛為水馬驛。
二十一日,詔內外五品以上文官及州縣正官,各舉所知。
先是,內外缺官,于進士、舉人、監生、人材、秀才、孝廉、稅戶、考滿吏員知印承差除用。至此,定保舉法。不問下僚、鄉民,及因累充軍者,或多或少,悉聽保舉吏部選用。
六月,上大行皇帝謚曰高皇帝,廟號太祖;追謚孝慈皇后曰高皇后。
召漢中府學教授方孝孺為翰林院侍讀學士。
孝孺,字希直,一字希古,臺州寧海人,世家侯城里。父克勤,受《易》,童彝得伊洛之學。長子孝聞,季孝友,孝孺仲也。孝孺始生之夕,有木星墮其所。自幼穎敏絕倫,雙眸炯炯如電,日讀書積尺。人以其善屬文,呼為小韓子。年十五時,從父為濟寧知府,因達觀于鄒魯間,訪古圣賢遺跡,慨然自期曰:“顏、閔未可幾及,樊遲、冉有使學同時,豈皆讓之?但世無孔子,不得所依歸耳。”自是精思力踐,進修不已。越三載,克勤被系,請以身代。不報,竟戍江浦。未幾,復逮至京。
卒,孝孺哀毀骨立,思自奮以昭先德。明年,以文謁宋濂,濂深器之。名流先進如胡翰、蘇伯衡、葉光大輩皆自以為不及。
濂致仕還浦,復往卒業,四載辭歸。濂尋以罪徙蜀,孝孺欲往省行,得為文,吁天愿輸壽以延之。濂嘗欲以為甥而不果。及其文至,曰:“歐陽少師蘇長公,姑置勿論。其余諸子與之角逐文場,不知其孰為先后也?!比恍⑷嫦乱曃乃嚕阋悦魍醯罏榧喝巍S讶嘶蚍Q其文辭,則告以學者當以道德為本,文詞非所尚,反復明辯不已。謂道之行必先于家,著《宗范》九篇以示厥宗。蓋自任以天下之重也,辟異端為己任。進德所詣,月異而歲不同,世或以為程朱復出。嘗臥病絕糧,家人以告,笑曰:“古人有三旬九食、瓶無儲粟者,窮者豈獨我哉!”其不為貧寠所動如此。洪武十五年,吳沉、揭樞等薦孝孺可大用。
聘至,入見稱旨。上謂樞等曰:“孝孺孰與汝?”對曰:“十倍于臣。”錫之幾稍欹,必正而后坐。上喜其舉動端正,謂太孫曰:“此莊士也。當老其才以輔汝?!痹囲`芝甘露論,稱旨。
諭遣還家,二十年復辟至。上方重賞罰,以其心存教化,謂左右曰:“今非用孝孺時?!蹦诉獙⑹俗衾?、漢中府學教授。明年閏四月,抵任漢中府。水土暴惡,病癭痿者十人而五。孝孺安之,甘蔬糲飯,與諸生談道不倦。視其色,若飫萬鐘者。二十七年春,蜀獻王延之,處以賓師,恒曰:“方先生古之賢者也?!毙⑷婷恳?,必以仁義道德陳于前,王喜甚,使入講經、論文,無虛晷,為名其讀書之廬曰“正學”。當時蜀治依于禮樂,諸王莫及,孝孺之功也。久于蜀,因得訪宋濂墓,恤其遺孤。癸丑丙子,投文應天府。至是,首加召用,一時倚之。上好讀書,每有疑即召使講解。臨朝奏事,臣僚面議可否,必命孝孺就扆前批答。言聽諫行,不愧昭烈。孝孺嘗作《書事》詩曰:“斧扆臨軒幾硯間,春風和氣滿龍顏。細聽天語揮毫久,攜得香煙兩袖還。風軟彤庭寒尚薄,御爐香繞玉闌干。黃門忽報文淵閣,天子看書召講官?!逼湎嗯c如此。靖難兵入,自分必死,乃作《絕命》詞,略曰:“天降喪亂兮,莫知其由。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猶。忠臣發憤兮,血淚交流。以死徇君兮,抑又何求。嗚呼哀哉兮,庶不我尤?!奔榷V孝薦之草詔,文廟遣召,數回,竟以衰服往,投筆慟哭不能止。文廟不悅而詔之,辭益厲。既而曰:“若稱周公,成王安在?”命割其舌。
孝孺含血犯御座,文廟大怒,磔之,詈至死,遂誅其宗親八百四十七人,焚夷方氏墓。后仁廟嘗與近臣論及曰:“孝孺是個忠臣?!庇罉范晔辉拢鶗抖Y部尚書呂震:“建文中,奸臣正犯已受顯戮,家屬初發教坊司、錦衣衛、浣衣局并習匠及功臣家為奴,今有存者,既經大赦,可宥為民,給還田宅?!庇谑俏┮蛔計D得歸還族,即其故居立祠祀之。成化中,寧海知縣宜春郭紳復新其祠,取所著《遜志齋集》四十卷、《拾遺》十卷,梓行于世。又有《周禮考次》、《大易枝辭》、《武王戒書注》、《帝王基命錄》、《文統》、《宋史要語》諸書,皆逸不傳。正德間,遺族方主祠事。初,孝孺被召入京,王叔英預以書告之曰:“天下事有可行于今者,有行于古而難行于今者。可行者行之,則人之從之也易,而樂其利。難行者行之,則人之從之也難,而受其患。此用世所以貴時措之宜也?!毙⑷婧霉?,故叔英及之。建文中,改舊制,求天下利弊而欲新之。靖難兵起,日召之謀議,詔檄多出于孝孺。嘉靖初,南京兵部郎中永豐夏尚樸讀其遺文,嘆其詞義雄偉,不讓歐、蘇;惜其說理虛無,著于囗意,其致用亦然。斯言得之。說者又謂孝孺與景隆父子交誼甚篤,景隆帥師北伐,實由孝孺,既而兵敗,漸有異志,人多知之,告于帝,帝雅信孝孺,遂不復疑,卒成開門之變,蓋不免于誤國云。囗記曰:夷齊采薇,子路結纓,其志烈矣。然其從容就義,乃得處死之道。后世遂有不勝其憤,肆詬詈以召奇禍者。孝孺負剛毅之氣,奮雄博之辯,致使不能窮詰,故其受禍之慘,極于一時君臣,三代以來所未有也。后十余年,文廟言及輒足頓,憤憤不能平。其當時論可知。
夏進士過孝孺祠,題云:“一個為忠九族亡,全身遠害亦天常。
夷齊死后君臣薄,力與君王繼首陽。”君子以為然。
鄭居貞,徽州人。父潛,有文名,國初,歷任潞州同知。
洪武中,居貞以明經舉,授鞏昌府通判,升禮部郎中,甚見重。
太祖時,至河南布政司左參政。以永樂初坐累,死于南京。有《閩南集》、《關隴行》、《藁歸來》、《藁隨檜》、《庭藁》。子孫因留住,居福建爪山。方孝孺之為漢中教授也,居貞以詩送之,孝孺亦嘗贈之文,謂其為參政三年而去,吏民以不能留為憾。事在洪武二十三年。然其坐累歲月不可考,蓋亦因孝孺之故云。
魏澤,字彥恩,應天府溧水人。有孝行,累遷至刑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