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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抨葉醫論選輯(6)

  • 熱病衡正
  • 柴中元
  • 4866字
  • 2015-12-26 14:57:27

綜上所述,于溫病學說之變遷,已略具梗概,此二十七家中,舍奇特不中于理,在溫病學說思想上無甚影響者而外,其最可注意者,為王安道葉天士陸九芝三人。溫病學說之劇變,王安道啟其端,溫病名實之淆亂,葉天士為禍首(雖不止天士一人,而天士之過最大),處葉吳學說積威之下,作大舉之駁擊,則陸九芝殿其后。王安道以后之變革,約有三端,一為病因(伏氣新感),二為病理(由內達外),三為治療(注意清里熱)。跡其用藥之對象,大抵為胃,至叫‘天士始別創犯師之說,而溫病之病所,遂有肺胃二系,此時胃系之溫病,雖尚存在,然已處模糊之狀態中,漸為醫者所淡忘,厥后溫熱家以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為溫病之綱領,于是胃系溫病之起病,不由于犯肺者(如濕溫),亦一律以此十二字兼統之,于是胃系溫病初起之病因病理治療諸學說,一律平空割去,另冠以肺系之證治,此真俗語之所謂張冠李戴,最后胃系溫病之中期末期,亦皆以治怖之藥治之,而治療之成績,遂不可問(陸九芝先生曰:夫人之所病者胃,而醫之所言者肺,可以為證),此種流弊,無形中蔚為風氣,流行于時醫之腕底,彼等所著之溫熱書,則兼收并蓄,仍以內難仲景,裝點門面,以掩其用藥輕淡之陋。其他各種流弊尚多,細考之皆有所從來,陸九芝先生目擊其禍,因奮筆著世補齋醫書,闡明胃系溫病之證治,文詞雖不免偏激,然切中肯綮,為救時之良藥,惟陸氏一意闡發胃系之溫病,置肺系于不顧,甚至謂胃病有神昏,肺病無神昏,此則失之武斷,適貽主張犯肺者以口舌,彼必謂爾所說之溫病,為胃系之溫病,我所說之溫病,為肺系之溫病,爾闡發胃系溫病,縱有若何妙義,排斥肺系溫病,縱如何劇烈,皆與我無干,所謂爾亦一是非,我亦一是非,爾為爾,我為我,兩不相涉,是則溫病肺胃乏問題,仍未解決,而溫病肺胃之爭,亦將終古而無已。

進一步想,則九芝先生之闡發胃系溫病,不可謂不力,批評肺胃溫病,亦不可謂不盡,然卒未能蕩平葉吳之壁壘,絕葉吳之根株者,蓋未搗葉吳之巢穴,斫葉吳之根本耳。

凡批評一種學說,目光必籠罩此學說之全體,從大處落墨,若支支節節,攻其局部,則此剿彼竄,永無寧日,九芝先生之批評,尚為支支節節之鏟除,一句一章之芟削,故僅成對抗之形勢,無以扼葉吳之要吭,今當進而討論肺系溫病之根本問題。第一點當先問所謂肺系溫病,本來是否稱為溫病。第二點當問所謂肺系溫病,是否闌入溫病之范圍,有否闌入之必要。第三點正名責實,當問所謂肺系溫病,應否冒溫病之名,應否承認共為溫病。第四點,葉氏治此肺系溫病之療法,有無價值。第五點,既不承認此種病為溫病,應擇何種病名以名之。根據溫病學說思想變遷之經過情形,逐點解答如下:

一,溫邪上受,首先犯肺之溫病,考其癥狀,在葉天士以前,并未稱為溫病,人謂葉天士所發明,吾謂昨天士所杜撰,人謂葉天士所特創,吾謂葉天士所混稱。

二、從溫病學說思想之變遷上考察,所謂溫邪上受首先犯肺之溫病,確是節外生枝,中途平空闌入,溫病之涵義,本已復雜(已行復雜,不足為可以闌入理由),再闌入此漠不相關之溫病,益令名實淆亂,故并無闌入之必要。

三、本非溫病,中途闌入,不應冒溫病之名,不應承認其為溫病,當屏之于溫病范圍之外。

四、葉氏以冶肺之藥,治犯肺之病,不誤用消導攻伐,克削無辜,意見頗合,惟藥力輕不及彀,致常有所謂逆傳心包之變,葉氏之意見保留之,用藥改革之(以治肺之藥治胃,為葉氏以后之流弊,其過不在葉氏之本身,以此責葉氏,葉氏不任其咎),葉氏治療意見之合否,與葉氏對于此病之命名,不生關系。

五、此問題于后文詳論之(見第五章清代溫病書中所包含之疾病)。

要而言之,中醫之病名,最為龐雜,所謂溫病,非一病也,特以溫病括之耳,在犯肺之病,未屏出以前,固極凌亂龐雜之致,已屏出以后,亦未入匣然有序之境,特以犯肺之病,本非溫病,屏之溫病范圍之外,無損于犯肺之病之治療,而有利于溫病學說之整理,所以縮小溫病之范圍,核其名實之是否相孚,俾易于整理耳,非有所好惡于其問也。

章虛谷等,稱葉氏犯肺之病,為外感溫病,其實外感之病,不止犯肺一種(如暑病,俗醫亦謂之外感溫病,至伏暑則另是一種說法),茍以為屏去犯肺之病,而外感溫病即似被完全推翻,仿佛從此溫病只有伏氣之治法,而無外感溫病之治法,以為溫病之治療,缺而不完,心中惶惶無所主者,皆謬見也,蓋所謂外感溫病者,既不止犯肺一種,則外感溫病之大部分,依舊存在,似無所用其杞憂,以此為懼,何懼之有(伏氣外感,當于后面批判之,見第三章),一般心理,多誤認葉氏犯肺之病,即溫病之全體(此種誤會之發生,大抵出于真以為溫邪上受十二字,可為溫病綱領之故),以為推翻葉氏犯肺之病,即不啻推翻溫病之全體,因之大起恐慌,此種見解,更為謬絕,吾前言葉氏之溫病,僅為溫病學說之一部分,不足為全體溫病學說之代表,則推翻葉氏之溫病,僅為推翻溫病學說過程中之一部分,決非推翻溫病之全體。進一步言,則犯肺之病,尤僅為所謂外感溫病中之一部分,多之徒亂耳目,少之無關重要(葉氏胃之一系之溫病,雖或背古旨,然尚可附帶辨正,故廢禮存羊,留而不削),故吾所屏去之溫病,匪特非溫病之全體,抑且非葉氏外感溫病之全體,芟此贅疣,則溫病學說之整理,或將厘然而有序。(《溫病論衡》)

柴按:上文為“溫病學說思想之變遷”一章的結論。謝氏通過考察二十七家溫病之本義后,明確將溫病分成肺胃二系,認為葉氏“首先犯肺”云云,講的是肺系溫病,而這種溫病,是葉氏杜撰的溫病,實際上古人并不稱為溫病,這種所謂的溫病,是溫病學說中之贅瘤。而胃系溫病,與“首先犯肺”說,可謂是風馬牛不相及,謝氏之說若得以成立,葉派溫病學說就基本上被推翻了。由于謝氏論證嚴密,故對葉派溫病學說的批判,顯得極有力量,因此,《溫病論衡》無疑是抨擊葉派學說中之一本最有學術價值的專著。謝氏提出的批判,迄今為止,亦未見有予以反駁者。謝氏在晚年曾著《溫病要義》,對葉派的溫熱之學,“樸實地敘述了它的輪廓。”并云:“至于進一步的研究,那有待醫界同志。”但從抨擊葉派學說到介紹葉派學說,這是如惲鐵樵所說,“不狂者非尤而效之亦佯狂不可”呢?還是如章巨膺所說:“乃致誤入歧途”,知迷而返呢?細閱《溫病要義》,并未見有一語涉及對《溫病論衡》中之觀點有所反省者,說明謝氏并不是象章巨膺那樣,是先信某派之學而后來立場轉變者。謝氏于十年動亂中,已被害致死,其因無法再起死人而問之,但《溫病論衡》一書的學術價值,并不因謝氏復著《溫病要義》而遜色。

葉派溫病治術之批評

嘗謂天士之學,出于喻西昌為多,而溫病滋陰之法,尤與西昌默契而合符也。西昌之論溫證曰:

“緣真陰為熱邪久耗,無以制亢陽而燎原不熄也,以故溫病之人,邪退而陰氣猶存一線者,方可得生,然多骨瘦皮干,津枯肉爍,經年始復未病之體。”

以此雜天土鞠通書中,幾不辨楮葉,何以神似之至于斯也,天士主張滋陰之說,指南中數見不鮮,剌取而條列之如下:

溫邪逆傳膻中……必兼滋清——溫熱門3

0高年熱病……當滋清去邪——同上”

甘寒清氣藥中,必佐存陰——13

邪雖外達,陽氣亦泄……當以育陰清熱為主——47

陰中伏邪……與育陰清邪熱法——53

溫邪久伏少陰,古人立治,全以育陰祛熱——53

腎陰不承……議以三才湯滋水制熱——54

至其所以滋陰之理,則不外陰虛液涸,故云:

風溫熱灼之后,津液未復——風溫門9

溫邪發熱津傷一—溫熱門6

邪入心包絡中,深怕液涸神昏——19

陰液已涸,舌強音縮—-36

陽根求固,陰液漸涸——57

承葉氏之遺說而祖述之者,皆以滋陰為治溫之要著。

吳鞠通曰:“熱病未有不耗陰者,其耗之未盡則生,盡則陽無留戀,必脫而死也,真能體味斯言,思過半矣。”汪刃庵曰:“葉氏必以保津液為要。”

王孟英曰:“(陰)耗之而未盡者,尚有一線之生機可望,若耗盡而陰竭,如早苗之根已枯矣,沛然下雨,亦曷濟耶。”

吳坤安曰:“大抵溫病之證,陰精內耗,陽強無制,新邪一觸,則燎原之勢,直從里發,故初起即見壯熱煩渴口千舌燥等證,而以存津液為要旨。”

葉氏子雨,對滋陰療法有微詞,陸九芝則深致不滿,痛加懲創。

葉子雨曰:“治溫暑保津液,固為第一義,知瀉其陽之有余,即所以補其陰之不足,則進乎道矣。”

陸九芝曰:“急去邪熱,陰始可保,一去其熱,陰即不傷。”

又曰:“蓋人之所病者寒也熱也溫也,只去其寒與溫與熱,其人而陰本不虛者,無傷也。即其人而本屬陰虛者,亦無恙也。乃不防其陽盛傷陰,而獨防陰虛邪戀,于是防其劫津,防其發疹,防其風動,防其熱入心包,至末而防其脫,夫既曰劫曰發曰動臼入,則自有劫之發之動之入之之物,在不去其劫之發之動之入之之物,而藥反留邪以劫津,引邪以發疹,助邪以動風,領邪以入心包,而同歸于脫,防云何哉。陽之方盛,徒曰存陰,陰既不能以些微之藥而存,而三五日間陽邪之足以傷陰者,方且勢如奔馬,涸液枯津,是其陰之傷于藥后者,不更甚乎。總之,使病速去,陰始不傷,欲保其陰,必速去病,去病之藥,十余味耳,亦甚平常,并非險峻,有歷驗者,非空言也。”

又曰:“然則生地石斛,將始終不可用乎,則又非也,當夫芩連石膏二三劑后,熱退身涼,神清脈靜,得此八字佳境,已出死關,而津虧液傷,元陰尚難遽復,稀粥爛飯,胃納始得微開,即以生地養陰,石斛養胃,徐徐而作善后之圖,亦為耍藥,只是遲早先后間,則有確乎其有不可易者。”

臨證指南中溫熱門席姓一案,葉氏謂古人立法,全以育陰清熱,仿河間濁藥輕投法,不為上焦熱阻,下焦根柢自立,冀其煩躁熱蒸自緩,用薊則熟地之炭、遠志之炭、淡蓯蓉、川斷。五味等補腎斂澀之藥,膩隔留邪,卒至不救,以生地滋陰,取其甘寒多液,易為熟地,燒之成炭,則尤育陰之下乘矣。

滋陰之法,導源手朱丹溪,然丹溪之治溫熱病,無一滋陰方,支謂黃連、黃芩、梔子、黃柏降火,非陰中之火不可用,其說當否,姑置不論,然丹溪之意可知矣。故天士滋陰之法,非純乎丹溪者也,襲古說而遺其半,以移治不可滋陰之病機,則其悖謬而僨事也固宜。

葉氏以辛涼輕劑冶犯肺之溫病,尋常感冒,或足以了之,若肺脹(此處以肺脹代肺炎)則輕劑無能為力,故陸九芝曰:

“果如其說,則所稱溫熱者,不過小小感冒,即俗所謂小風熱小風溫,如目赤頤腫喉梗牙痛之類,卻只須辛涼輕劑,其病立愈,然何以不出數日,遽入心包,為一場大病,以至于死,若不數日而病即入心,即可死者,則必非如其所說只須輕劑之辛涼,且何以如其所言,不即愈于辛涼之輕劑耶。”

蓋可以辛涼之輕劑愈之者,不過如九芝先生所說之小風熱小風溫,而辛涼輕劑所不能愈者,則肺脹之類也。以輕劑統治一切,此葉吳之所以流毒于無窮也。九芝先生以葛根芩連治溫病,此但可以療腸窒扶斯耳,肺脹則亦非其治也,故淵雷師曰:

“九芝先生痛斥吳瑭,誠非無的放矢,然以葛根芩連為溫病主方,猶求得為定論,觀溫熱風溫之證候,舍麻杏石甘及白虎,殆無的當之方矣。”

淵雷師以此二方治仲景之謂溫病風溫,固堅卓不易,以麻杏石甘移治葉派溫病中之肺脹,亦巧合無間。

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第七,有肺脹三條。

“上氣,喘而躁者,屬肺脹,欲作風水,發汗則愈。”

“咳而上氣,此為肺脹,其人目如脫狀,脈浮大者,越婢加半夏湯。”(淵雷師曰:“此條證候,是毛細支氣管炎及肺炎,其咯痰呼吸,非常困難,又易成水腫,此因呼吸困難肺循環郁血,弓(起全身急性郁血故也。”越婢湯為麻黃石膏半夏生姜大棗甘草)

“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脈浮者,心下有水,小青龍加石膏湯主之。”

“上氣,面浮腫,肩息,其脈浮大,不治,下利又加甚。”(按:此節注家亦釋為肺脹,丹波元堅云,肺脹一證,諸家未有云后世某證者,考下文云,肺脹咳而上氣,又云,咳而上氣,此為肺脹,由此觀之,即后世所謂呷嗽哮嗽之屆,巢源云:痰氣相擊,隨嗽動息,呼呷有聲,謂之呷嗽。本事續方云,哮嗽如拽鋸是也。淵雷按:呷嗽哮嗽之證候,即支氣管性氣喘,支氣管性氣管炎及支氣管性肺炎也。)

以舊說考之,則肺脹之所包含,不止肺炎一病,以肺炎屬肺脹,則事理俱愜,以肺脹為肺炎,則不合邏輯,故吾以肺脹名肺炎,亦假定之辭耳。

肺脹之治,著重于麻黃石膏,金匱治肺脹兩方,皆以麻黃石膏為主藥,章太炎先生有論肺炎病治法一文,殊精絕,節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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