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本 玉川 崔立之昌黎《送無本師歸范陽詩》:“狂詞肆滂葩,低昂見舒慘。奸窮怪變得,往往造平澹。”《寄盧仝詩》:“先生結發憎俗徒,閉門不出動一紀。”又云:“先生抱才終大用,宰相未許終不仕。假如不在陳力列,立言垂范亦足恃。”《贈崔立之評事詩》:“崔侯文章苦捷敏,高浪駕天輸不盡。曾從關外來上都,隨身卷軸車連軫。”
孟子節文《應庵隨意錄》曰:“洪武初,翰林學士劉三吾奉敕為《孟子節文》,總一百七十余條,前有三吾《題辭》,刻在南京國子監。此書之外,課試不以命題,科舉不以取士。今不見印行,何也。”
東西周辨吳文正公(澄)《東西周辨》:“《戰國策》編題,首東周,次西周。近有縉云鮑彪注,為西周正統而不應后于東周,升之為首卷。”
高加堰《博湖掌錄》曰:“案:山陽縣西南四十里曰高加堰,堰不見史而僅見《郡志》,為漢建安五年廣陵太守陳登所筑。”余因考《三國志》注,登曾任典農校尉,乃巡土田之宜,盡鑿溉之利。蓋精于水利者。當時廣陵太守,《江表傳》以為治射陽,則此堰尤其密邇,為登筑復奚疑?獨怪自建安五年至明永樂平江陳修志時,凡一千二百十五六年,中間并無有人云及高堰者,豈湮廢無跡與?抑堰止受淮,黃尚未合,而不聞其有潰決之患與?及讀《宋史。楚州司戶參軍李孟傳》:“加葺境內徐積墓,修復陳公塘,有灌溉之利。”陳公塘即今高堰也,堰固不乏修治,第史文不備耳。同時,真州東有陳公塘,一名愛敬陂,漕臣錢沖之修復,門下李道傳為作記。何一時而并舉與?予于此別自有感矣。史稱陳元龍才兼文武,志在濟民。其時吳寇壓境,蓋岌岌矣。乃能興屯強兵,保障江、淮,一南一北,水利永賴。今平江伯既有專祠矣,吾以為上當冠以元龍,下當嗣以潘季馴,為三公合祠。蓋皆勤于高堰者,或亦此地食安瀾之福者所宜動心也與?
師法《前漢書。匡衡傳》:“太子太傅蕭望之奏衡經學精習,說有師道,可觀覽。”“衡上疏:”臣聞之師曰妃匹之際‘“云云。《張禹傳》:”望之奏禹經學精習,有師法,可試事。“《孔光傳》:”光對日食曰:臣聞師曰:“天右與王者’”云云。《魏相傳》:相明《易經》,有師法。“又”數表,采《易》陰陽及《明堂》、《月令》奏之。“
《自敘傳》:“班伯誦說有法。
《參同契》曰:“若夫至圣,不過伏羲,始畫八卦,效法天地。文王帝之宗,結體演《爻辭》。夫子睿圣雄,《十翼》以補之。三君天所挺,迭興更御時。作事令可法,為世定是書。素無前識資,因師覺悟之。”
家法《后漢質帝紀》:“本初元年,令郡國舉明經,年五十以上、七十以下詣太學。自大將軍至六百石,皆遣子受業,歲滿課試,以高第五人補郎中,次五人太子舍人。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屬、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經者,各令隨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當以次賞進。”(注云:“儒生為《詩》者謂之《詩》家,《禮》者謂之《禮》家,故言各隨家法也。”)《魯丕傳》:“和帝召見諸儒,丕與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相難數事,帝善丕說。丕因上疏曰:”臣聞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從己出,不得相讓。相讓則道不明,若規矩權衡之不可枉也。難者必明其據(據師法或經傳),說者務立其義(義,古義),浮華無用之言,不陳于前。故精思不勞,而道術愈章。法異者,各令自說師法,博觀其義。‘“
鄭桐庵交游籍避光福者:陸履長坦、章拙生美、姚文初宗典、張德仲我城、王貞明節、陸銓部康稷。案:徐昭法枋初避吳江,后亦避光福。后拙生被縛,至殺其一弟一婿。貞明遇湖盜,劫掠無剩,僅以身免。文初入山乃更深,俄于五更時,擁無賴百人,從枕上縛其父子至滸墅。有陳都司者,頗相逼迫,遂申文解,撫軍翦其發而釋之。履長披剃為頭陀。銓部堅鍵不出(鄭桐庵云)。張羲民預筑居光福。
張我城,字德仲,憲副文奇次子,習《春秋》。凡《春秋》疏義,皆其所較刻。復廣雅集,為文人大觀。中歲即持長齋,于地方利病、賑饑貧、造橋、修學諸大事,一諸生力擔之,自朝至暮,奔走不遑。黃中丞希憲具疏及公名。福王時,考授金華府ヘ,未就。亂后隱居光福山中,屏跡力耕以死。
薛采諧孟,武進辛未進士,仕至開封守。亂后僧裝隱光福山中。
曾王父友金階升字五貞。陳性字身之(一作升之)。朱鎰字金兼。張我城德仲。陸坦履長。章美拙生。王節貞明。陸康稷。薛采諧孟。
參同契都《三余贅筆》曰:“緯書《孝經》有《援神契》,則《參同契》亦《易》緯書類也。緯書之名皆三字。”
急須 仆憎《三余贅筆》曰:“吳人呼暖酒器為‘急須’,呼暖飲食具為‘仆憎’。急須,以其應急而用,吳人謂須為蘇,故其音同。仆憎,以銅為之,言仆者不得竊食,故憎之也。”
硯溪先生論文遺語詩人賦物,有正面。有反面。反面易寫,正面難工。如人,深情逸態都在若遠若近,隔花臨水,所謂“畫工欲畫無窮處,背立東風初破睡”者也。領得此意,方知詩人寫物之工。山姜先生常言:“今人不曉打邊鼓法,所以作詩不佳。”信然。
有人喜用古文現成語及摹擬體制成文。余謂之曰:“譬如人食魚肉便下魚肉,醫家必謂大病。讀古文便鈔古文,可不謂之病耶?”此雖戲言,亦有至理。
凡為文,題緒太棼者,必于一字一句挈其要領,乃可驅繁馭冗,就我繩尺。
陳后山代南豐作文,僅數百言,南豐猶以冗字過多,抹去數處。每抹處,連一兩行,后山讀之,尤覺首尾完善。因嘆服,遂以為法。學者慎勿以文字短長論工拙也。
乙卯舉場,余與葛柬之(筠)同為孫公所擯。柬之幸而復收,別駕孟先生語余曰:“孫公當日以柬之卷為小怪,子卷為大怪,故同考力薦,終不能得。”今余落魄頹廢,不復能怪矣。未知柬之小怪,亦少差否也。
或語余,古文不用倒挈。因隨舉太史公《大宛傳》,起句便云:“大宛之跡,見自張騫。”何嘗不倒挈也?
《史記》長篇之妙,千百言如一句。由其線索在手,舉重若輕也。識得此法,便目無全牛。
古人作詩作文,俱不欲過盡。過盡,則意味無余。
趨庭錄張空拳而說經,此猶燕相之說書也。善則善矣,而非書意也。故圣人信而好古。
先君言:“宋儒可與談心性,未可與窮經。”棟嘗三復斯言,以為不朽。
《易》之理存乎數,舍數則無以為理。《春秋》之義在事與文,舍事與文,則無以為義。
宋儒談心性,直接孔、盂,漢以后皆不能及。若經學,則斷推兩漢。惜乎,西漢之學亡矣,存者惟毛公一家耳。
宋儒經學,不惟不及漢,且不及唐。以其臆說居多,而不好古也。
《書》之傳自伏生也,保殘守缺二十八篇而已。梅氏以偽書汩之,而漢學陋矣。胡隋、唐諸儒不信鄭學而信偽古文也?
《左傳》不用服虔,而用杜預,此孔穎達、顏師古之無識。杜預創短喪之說,以媚時君,《春秋》之罪人也。
杜預注《左傳》,遠不逮服子慎,唯地理勝于服。當時有京相瑤撰《春秋土地名》三卷,預資取其說,故其書可觀。預貴而賤,故書不傳。
章句訓詁,知也;灑掃應對,行也。二者廢其一,非學也。
說經無以偽亂真。舍《河圖》、《洛書》、《先天圖》,而后可以言《易》矣。舍十六字心傳,而后可以言《書》矣。
舍《詩。小序》,無以言《詩》也。舍《爾雅》、《說文》,無以言訓詁也。
漢人傳《易》,各有源流。余嘗撰《漢易學》七卷,其說略備。識得漢《易》源流,乃可用漢學解經。否則如朱漢上之《易傳》、毛西河之《仲氏易》,鮮不為識者所笑。
蔣編修(恭斐)。迪甫謂先君曰:“近日吳中四世名山,推公家耳。”蓋數自先明經樸庵公以下也,不才如棟,亦廁四世之列。予深愧迪甫之言。
注家之最陋者,經傳中無如陳皓之《禮記》、林堯叟之《左傳》、鮑彪之《國策》,今之學者亦知之矣。
說經而武斷者二人:鄭樵、胡安國,余無譏焉(《札記注》引石梁王氏,此人尤狂妄)。
《文中子》,晚唐人偽撰也。好為大言以欺人,有識者自知之。
漢有經師,宋無經師。漢儒淺而有本,宋儒深而無本,有師與無師之異。淺者勿輕疑,深者勿輕信,此后學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