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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洙泗考信錄(15)

  • 考信錄
  • 崔述
  • 3663字
  • 2015-12-24 16:30:54

《論語》之文有與他書復者:“克己復禮,為仁”,告顏淵也;《春秋傳》作“克己復禮,仁也”,乃引古志之言以論楚靈王者?!俺鲩T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答仲弓問仁也;《春秋傳》作“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乃晉胥臣告文公者?!捌┤鐬樯剑闯梢缓?,止,吾止也”,孔子自言也;《偽古文尚書》作“為山九忉,功虧一簣”,乃召康公訓武王者?!叭硕粸椤吨苣稀?、《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謂伯魚也;《偽古文尚書》作“不學墻面”,乃成王訓迪百官者。余按:《春秋傳》之文於義皆通,但不如《論語》之條暢自然;蓋傳聞者異詞,疑《論語》為得實?!稌分Z則雕琢裁整,酷類晉、宋間人手筆矣。夫此語本之《論語》則可,若在《論語》前則深屬難解:“九仞”豈足言山,所虧寧僅“一簣”;而“墻面”之上下無“猶正”“而立”之文豈復成文義耶!且《克已》、《出門》二章皆答門人之問,述古語以告之,可也;若《周南章》,伯魚初未嘗問,而孔子衍《周官》之言以告之,已為無謂;至《為山章》乃孔子所自言,《書》既有之,又何必雷同而剿說乎!由是言之,劉焯之書其為偽作無疑。余甚怪夫宋之儒者不覺劉書之偽,而反謂孔子之言之出於《旅獒》,本於《周官》,是所謂信《冠子》而反訾賈誼之《鳥賦》為錄人之舊也。

【附通論】“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薄白釉唬骸抑乇赜兄倚湃缜鹫哐桑蝗缜鹬脤W也。’”“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薄白又^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薄白釉唬骸堄杏梦艺撸谠露?,可也;三年有成?!薄白釉唬骸埵枋?,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囗?!薄白釉唬骸龆蛔?,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保ㄒ陨喜ⅰ墩撜Z》)

孔子自言

按:人之知圣人,不如圣人之自知。其詞雖謙,而其實自有不容掩者。學者即是而求之,則圣人之真可見。故列孔子之自言於後人論贊之前。

【附通論】“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太宰問於子貢曰:‘夫子圣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圣,又多能也?!薄靶l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臃安愿孀迂?,子貢曰:‘譬之宮墻:賜之墻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墻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薄瓣愖忧葜^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瘡恼咭娭?。出,曰:‘二三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保ㄒ陨喜⒄撜Z)

顏淵、子貢論孔子

按圣門中知圣人者莫如顏淵、子貢;圣道之尊於世,子貢之功為多。至儀封人未列門墻,能知圣人於一見之間,亦奇矣。故附其言於二子之後。

孔子非生知

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弊迂曉唬骸拔摹⑽渲牢磯嬱兜兀谌耍嘿t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子焉不學!”是孔子非生知,乃學知也。而程子云:“孔子,生而知者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弊源艘葬?,遂皆以孔子為生知矣。余按;《論語》他章或可指為謙己誨人之語,至《志學章》,其年自十五至七十,其進德之序自“志”、“立”、“不惑”以至於“不逾矩”,歷歷可指;若孔子果不由學而至,安能憑空撰此次第功程以欺後人耶!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子貢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門弟子之推尊孔子也不遺馀力矣,而未有一語及其生知者??鬃踊虼嬷t遜之意,門弟子必不代孔子謙遜也??鬃幼匝苑巧?,門弟子皆不言孔子為生知,後人去孔子二千年,何由而知孔子之為生知乎?《記》曰:“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笔枪剩c學知勞逸殊,高下不殊也。譬之於位,圣人,天子也。生知者,生而為天子者也;學知者,由布衣,由大夫,諸侯,升而為天子者也,舜、禹、湯、武王是也;不得謂生而為天子者尊於升而為天子者也。然則孔子雖學知,於至圣無所損;雖生知,於至圣無所加。況孔子惟恐人之以己為生知,而汲汲焉自明其為學知,後儒即姑從孔子而信其為學知,亦似無所害,何故必以孔子為生知乎?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毙灾?,生知安行也;反之,學知利行也。而無一言及於孔子者。其末章乃以孔子與湯、文王并處於“聞知”之數而堯、舜不與焉,然則孟子之意蓋亦以孔子為學知矣。余篤信圣人之言而不敢小有異者,且恐人之皆以圣人為生知而不知學知之為功大也,故附辨於門人論贊之後。

【附通論】“孟子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洽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梢允藙t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公孫丑曰:‘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圣人,不至阿其所好?!痹孜以唬骸耙杂栌^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泰山之於邱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圣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鬃?,圣之時者也??鬃又^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則巧也;圣,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薄懊献釉唬骸晌耐踔领犊鬃樱灏儆锈艢q。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馀歲。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以上并《孟子》)

孟子論孔子

按:七十子以後,知圣人者莫如孟子,故以孟子之言終焉。

孔子無見知聞知之人

孟子歷敘道統之傳,自堯、舜至湯、文王皆有“見知”、“聞知”之人;獨至孔子,則曰“無有乎爾”,然則孔子之道將無傳耶?曰:有之,然非孟子之所謂知也。夫禹、阜陶之知堯、舜也,伊尹、萊朱之知湯也,太公望、散宜生之知文王也,其德之相去也不遠,非若七十子之去孔子遠也。顏淵死,孔子曰:“噫,天喪予,”孟子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顏子能見且知而不能傳,孟子能知而不能見,是孔子無見知者也。兩漢以來,諸儒遞相授受,圣人之道藉以不墜;至於唐而有韓子見圣學之大,至於宋而有朱子究圣言之詳。然賴其言而世之學者得以知所向往,不迷入於異端而已;求其能知孔子亦如孔子之知文王,則二千馀年間固未有也。且夫道非可以徒傳也,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文也者,道之所寄以傳焉者也。圣人在上,則文播之禮樂;圣人在下,則文諸簡編??鬃又?,《六經》備之矣。自秦火以來,殘缺失次,儒者穿鑿附會,其義之晦而不明者,蓋亦不可勝道矣??鬃釉唬骸爸艺咂湮洞呵铩泛??”孟子歷述帝王救世之事?至於孔子,獨舉《春秋》一書,故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笔恰洞呵铩氛撸瓤鬃又闹笱烧咭?。然自絕筆以後,游、夏皆未有所發明;雖有公羊、梁、左氏三子者為之作傳,而亦不盡合於圣人之旨,至於今竟未有明之者。由是言之,孟子謂為“無有”,誠然,非虛語也。

本書宗旨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甭勚m不易得,然識大識小之人皆不可廢。余每怪先儒高談性命,竟未有考辨孔子之事跡者,以致沿訛踵謬,而人不復知有圣人之真。孟子曰:“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學者日讀孔手之書而不知其為人,不能考其先後,辨其真偽,偽學亂經而不知,邪說誣圣而不覺,是亦圣道之憾一也!孟子曰:“孔子,圣之時者也?!庇衷唬骸翱梢允藙t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夫仕,止,久,速,皆於其行事見之,然則孔子之事跡未嘗非孔子之道之所在,胡可以不考也!余故本孟子之意,歷考孔子終身之事而次第正之,附之以辨,以自附於“不賢識小”之義。後世有知孔子者出,庶幾有所采擇云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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