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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豐鎬考信錄(22)

  • 考信錄
  • 崔述
  • 3612字
  • 2015-12-24 16:30:54

《書序》云:“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說,作《君》。”《史記燕世家》云:“成王既幼,周公攝政,當國踐阼;召公疑之,作《君》。”馬氏融云:“召公以周公既攝政致太平,功配文、武,不宜復列在臣位,故不說。”孔氏穎達云:“成王即政之初,召公以周公嘗攝王之政,今復在臣位,其意不說。”《蔡傳》以為“諸家之說皆為《序》文所誤,乃召公自以盛滿難層,欲避權位,退老厥邑,周公反覆告諭以留之爾。”余按:《史記》之意以為此篇作於周公踐阼之初,馬、孔之說則在周公還政之後,然《書序》皆不見此意,但云“召公不說”,未言不說者何事;云“相成王為左右”則亦與周公踐阼無涉也。蓋諸家皆因《戴記》中有周公踐阼之說先入而為之主,故司馬氏億料之而為是言,馬氏、孔氏又以《史記》之說與《序》“相成王”之文不合,故曲為之解,以為周公還政之後而召公不說,其實皆非《書序》意也。惟《蔡傳》謂“召公欲避權位,周公留之”,於義為近。然細玩篇中之語,無非勉厲召公同心協力,共輔大業,不但不見召公有不說周公之意,亦殊不見召公有盛滿難居之心。然則此篇乃周公自與召公相勸勉之言,初無別故如後人所云云也。禹、皋陶之相舜也,既各以讜言告舜矣,而二人者亦互相勸勉;不必相疑而後然也。今周公既作《立政》、《無逸》以勉成王,召公亦作《召誥》以勉成王矣,則二公之相處亦必有互相勉厲之語,乃人情之常,大臣憂國之心之所必至;初不必於《經》文之外別尋事端而曲為之說也。召公當亦有告周公之篇,但史逸之耳。故今於《書序》、《史記》諸家之言概不載。周公無踐阼之事說已詳前《周公相成王篇》中。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詩召南》)

【附錄】“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以焉;愛其甘棠,況其子乎!”(《左傳》襄公十四年)

召穆公

宣王之中興,召穆公之功為大,故特錄之。

“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кк;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左傳》僖公二十四年)

《周語》以《常棣篇》為周文公作之非

《周語》云:“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衛宏《毛詩序》云:“《常棣》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其說皆與《春秋傳》異。韋氏昭孔氏穎達咸謂“召穆公重述此詩而歌之”。杜氏、林氏注《左傳》,遂亦沿其說云:“周公作詩,召公歌之;富辰以為召穆公所作者,蓋樂章久廢,召穆公始作周公樂歌也。”余按:“作”也者,前此未有而創之之謂也,故曰“述而不作”。若此詩果周公所作而召公但歌之,則文當云“糾合宗族於成周而歌《常棣》焉”,不當云“作詩”也。周公之事,此傳前文言之矣,曰:“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若此詩果周公所作,則文當云“封建親戚以蕃屏周,而作《常棣》焉,其詞云云。”不當於周公絕口不言,而於召公反歷歷述之也。且其詩云:“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又云:“喪亂既平,既安且寧。”皆似中衰之後,不類初定鼎時語。況作亂者,管、蔡兄弟也,以殷畔者,管、蔡兄弟之親其所疏而疏其所親也,而此詩反云“兄弟急難,良朋永嘆”,“兄弟外御其侮,良朋也無戎”,語語與其事相反,何邪?若周公果因閔管、蔡而作此詩,則當自愧無德以化兄弟,使陷於大戾;不然,則述管、蔡之間王室以為兄弟戒,不當反護兄弟之罪而斥異姓之疏,使天下勤王之賢侯,從征之義士,聞之而投戈太息也。蓋此傳後文云:“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御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撰《周語》者誤會其意,遂疑“莫如兄弟”“外御其侮”之句為周公之所作;撰《詩序》者又為《國語》所誤,因臆度之而遂以管、蔡之事當之耳。不知所謂曰“莫如兄弟”者,但謂其意如此,其言如此,非謂其詩如此也;所謂“懼有外侮”者,但言其心懼有外侮,非必作詩言“外御其侮”然後得為懼也;周公之意,召公之詩,如合符節,故云“召穆公亦云”,非以歌周公之詩為“亦云”也。所以鄭、唐舊說皆以此詩為召穆公所作。白韋氏、杜氏曲護《周語》、《詩序》之失,於是《傳》之明明稱為召公所作者,巧辭強說,百計以屬之周公;雖以朱子之最不信《序》,亦從而附和之,遂致詩人之意大半晦於說《詩》之人,亦可為之長太息矣,且夫說經者惟期定於一是耳:《周語》、《詩序》既與《左傳》不同,《左傳》果是則《周語》、《詩序》必非,《周語》、《詩序》果是則《左傳》必非。周則周,召則召,雖三尺童子皆知其不能兩是也。乃必欲使之皆是而無非,委曲展轉以求兩全,而卒不可通,其亦拙矣!故今從《左傳》載之。此說并見《正錄》中《六月》、《出車》條下。

“肅肅謝功,召伯營之。烈烈征師,召伯成之。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則寧!”(《詩小雅》)

《黍苗篇》之稱美

宣王封申之功,具在《崧高》一詩,已摘錄之於《宣王篇》中矣。此篇專美召公,故錄於此。

“‘爾圭瓚,鬯一卣。告于文人?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詩大雅》)

《江漢篇》之受賜

此詩前三章敘召公經略江、漢之事,乃國家大政,故摘錄之於《宣王篇》中。後三章言召公受賜事故摘錄之於此。

衛武公

西周之世,諸侯賢者莫如武公,且武公亦似為王卿士者,故特錄之。

“昔衛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警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土,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寧有官師之典,倚幾有誦訓之諫,居寢有褻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導,宴居有師工之誦。……於是乎作《懿戒》以自警也(原注,“懿”讀曰“抑”。)及其沒也,謂之睿圣武公。”(《楚語》)

【存參】“《柏舟》,共姜自誓也。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絕之。”(《詩序》)

【附論】“吳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為之歌《邶》、《》、《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史記》載襲殺共伯事之非

《史記衛康叔世家》云:“侯卒,太子共伯馀立。共伯弟和襲共伯於墓上;共伯入侯羨自殺。衛人立和為侯,是為武公。”司馬貞《索隱》云:“季札美康叔武公之德;《國語》稱武公年九十五,猶箴誡於國,恭恪於朝,作《抑》自警,至於沒身,謂之睿圣。《詩》著衛世子共伯早卒,不云被殺。若武公殺兄而代立,豈可為訓,而形之於國史乎!蓋太史公采雜說而為此記耳。”其論當矣。近世說者乃謂武公前後善惡自不相掩,不必以其弒君為諱,反若真有其事,《索隱》之言為非是者。余按:樂以象德,故曰“見其樂而知其德”;若武公弒兄自立,大本失矣,其樂復何足觀,而季札讓國之賢,亦必不服膺於弒兄之賊也。逆取順守,以結民心,世有之矣,然必無稱以“睿圣”者;茍非喪心病狂,何至加此不情之名!倚相引此以譏史老,史老其無詞乎!武公之未嘗弒兄亦明矣。《毛詩》諸序固不能無附會,然以其說與《史記》互較之,《柏舟》在《風》之首,《墻茨》之前,其世近是也;“我儀我特”之稱,“之死靡他”之語,其事亦近是也。回環諷誦,但有以死自守之心,而絕無傷其夫死於非命之意;以為早卒而非被弒,此固無從見其為誤者也。《康誥》曰:“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是武王誥康叔而封為衛侯也;而《衛世家》乃采世俗之說,謂周公以《康誥》命康叔,謂頃侯賂周夷王,命為衛侯;其前文既與《經》剌謬如是,此又不可據以為實者也。由是言之,共伯之死當從《詩序》,不當從《史記》,斷斷然矣。《索隱》之說是也。又按“髦”者,子事父母之飾,父亡則脫左髦,母亡則脫右髦;今云“{髟}彼兩髦”,則是共伯死時父母固猶存也。父母猶存,則非立后為弟所弒明矣。乃孔氏《詩正義》謂共姜追述其父母在時之飾,嗚乎,但欲曲全前人之說,遂不難於委曲宛轉以誣圣賢而入其罪,吾誠不知其何心也!故今復申《索隱》之意而詳辮之。

【存參】“《淇奧》,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詩也。”(《詩序》)

入相事或可信

按:衛之賢君無如武公者,《序》說近是。至稱“入相于周”,雖無左證,然《賓筵》與《抑》二詩皆列于《雅》,則理亦或有之。故列之于存參。

【存參】“《賓之初筵》,衛武公飲酒悔過也。”(《後漢書注》)

《賓筵》非刺王

按《賓筵》詩意、與《抑》略相類,重在飲酒耳。此說近是。至《詩序》以為“刺王”,則篇中未見此意。故舍彼而采此。

平戎事來可信

《史記》,武公立於周宣王十五年;武公四十二年,犬戎殺周幽王,武公將兵佐周,平戎有功。余按:《大雅》篇次無顛倒者;而《抑》在《桑柔囗漢》之前,故《序》以為厲王時詩。若武公於厲王時已為諸侯,則非立於宣王之世,而犬戎之亂不當武公世矣。恐《史記》有誤也。觀《史記》於齊威、宣二王皆移前數十年(說見《孟子事實錄》中),則此年世寧可深信。故今不敢輒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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