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和拜相制
門下:朕寅奉丕圖,思臻至治。總萬機而日慎,舉盛典以交修。期與輔臣,底寧縣寓。其有翼宣王度,裁成物宜。燮陰陽之和,處丞弼之任。式資宰茂,秉于大鈞。矧嘗選材,久滋著效。爰登中鉉,敷告外庭。推忠佐理功臣、正舉奉大夫、尚書工部侍郎、參知政事、上護軍、彭城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二百戶、賜紫金魚袋劉沆,雅性內融,敏識先覺。以沖約而率履,不夷險以易心。文成國華,學臻道奧。樂名教以為己任,罄智慮以翊帝謨。乃者擢自書林,更于右史。亟升西掖,出守南州。屢換圭符,夙(一作實)宣精力。屬中都之擇尹,正內閣以參華。歲律未周,風績彌著。式圖寅亮,用贊謨明。俾佐股肱之良,參斷邦國之務。具瞻斯屬,嘉猷誕彰。進聯右輔之崇,允協庶邦之望。兼榮書殿,仍峻貴階。增勛級與褒功,益爰田及真食。於戲!贊萬樞之重,允賴于忠純;底率土之和,必資于英杰。當申茂略,以恢遠圖。可特授金紫光祿大夫、依前行尚書工部侍郎、兼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加上柱國、仍封開國公、加食邑一千戶、食實封四百戶、賜推忠協謀佐理功臣封如故,主者施行。
右制書,至和元年中秋日,下趙概視草。公之玄孫石城尉德循實寶藏之。周益公嘗書其后云:“制詞與今《實錄》所載不同,多為史官潤色,惟不改‘雅性內融,敏識先覺’八字。此殆后世公議,非一時褒語也。”又云:“制當用綾紙十八幅,今十二幅之下脫兩幅。”因并錄之。
資政莊節王公家傳
公諱復,字景仁,淄州淄川縣人也。曾祖昊,國子博士。祖珍,尚書虞部員外郎。父愈,澶州濮陽縣令,贈光祿大夫。公少好讀書,博通史傳,慷慨有氣節。家有唐以來名臣畫像,每指顏杲卿像謂人曰:“士當艱難時捐軀殉節如顏公,始無愧于天地間矣!”以門蔭補官,試大觀中,選授大理評事,遷本寺丞。
公家故饒財,不樂私蓄。嘗率其里之貴豪,遇郊祀歲,各輸銀絹十萬以助賞赍,郡國效之,公亦未嘗有希恩意。久之,除京東輦運,遷京東路轉運判官。按屬部,道過淄川,父老迎候,公下車慰謝。先是,淄民多苦調外苛征。公嘗與父老言,他日或能奏蠲之。至是以白公。公曰:“官卑不敢言,然重食吾言,以為父老羞。敢以私田之入代輸。”三年,除兩浙轉運副使。時太平日久,民不知兵。方臘初叛,所過守將望風奔駭。公下令所部,嚴堡壘、修戰備,竭力討賊,屢戰有功。賊平,擢徽猷閣待制,遷都轉運使。朱π以花石奉艮岳,多取漕艦以載,號直達綱。公曰:“今盜起倉卒,飛娩繁困,而佞幸之徒,猶實苑囿以惑上心。”固執不與。π力譖于上。公上疏奏,謂不可以不急之務,疲民費財。陜右民號難理。公至,開布威信,不兩月大治,民皆悅服。擢龍圖閣直學士,以公事忤宰相王黼,降充龍圖閣待制,移知成都府。興利去害,治與陜等。民繪像立祠,刻石紀異。
高宗皇帝詔公知徐州。明年,北人犯順,粘罕以眾數萬寇徐,徐城孤勢危。公領兵合戰,數不利,遂閉城拒守。虜重圍夾攻,晝夜不息,城中兵糧草竭,死者甚眾,虜勢益張,幾二十余日,城陷。公躬擐甲胄,巷戰竟日,度不能御,乃反州治,易朝服,南鄉再拜曰:“臣受國厚恩,當以死報,今得死所矣!”且謂賊曰:“死守者我也,監郡而次亡與焉,可獨殺我,而舍僚吏與百姓。”虜雖悍狡,聞公言,亦凜然嘆異曰:“若使南朝皆如公,我輩豈得至此。今汴京已陷,二帝已北去,公尚為誰守乎?”公罵不絕口。虜復說曰:“必欲全活生靈,請立降,當為易官封,命汝就知此州,以撫殘民。”公曰:“爾賊毋誘我,吾誓有死耳!”敵察其無降意,命左右撾其口,流血盈襟。公猶含血巽之。子倚在傍,不勝憤怒,突出見粘罕,顧手無挺刃,得布囊盛磚擲之,力少差,中其旁千戶長,斃。粘罕怒,即執倚刳其心以祭千戶長,欲懼公以速降。公不顧,為敵敲死,閹門百口俱遇害。時建炎三年正月二十九日也。
帳下趙立,求得公尸,拜伏慟哭,裹以ブ褥,藁瘞于黃樓側,累甓成冢以識之。復擁兵守御,撫定其眾。敵退,朝廷就命立知徐州。立具奏其事,天子震悼,詔特贈資政殿學士,謚莊節,給恩澤五資,賻贈絹布各二百匹。初公之未遇害也,筮而遇乾,六體不變。術者曰:“滅門之象也。國家運數方屯,待制宜早為計,不然,將及于難。”公曰:“死生定數也。等死耳,茍獲死所,敢逃乎!”卒年五十二。敵初薄城下,民不得逃,公陰令間道潛行,得脫者數千人。徐人立廟,祀公及倚,亦呼為雙廟,有禱輒應。立復奏其異于朝,敕賜名曰忠烈。立出師必禱曰:“公為朝廷盡節以歿,必能陰佑遺民也。”積官至正議大夫,累贈光祿大夫,娶趙氏,濮邸肅恭僖王宗博之女,封安平縣主,贈永康郡夫人。再娶劉氏,章獻明肅皇后之侄。徐州陷,為虜將所獲,不食五(一作三)日而卒。贈咸平郡夫人。
先是,公長子佾,以太仆丞從高宗過維揚,及趙立已亡,徐州有武衛軍,舊隸于公,義不肯他屬,散歸行在所,愿以從佾。高宗聞之,詔于樞密院創計議官,特命佾為之,仍領武衛。紹興八年,和好成,奏乞訪先臣遺骸,優詔許之。行至泗州,馬上得疾,抵徐城驛,暴卒。明年,奉使藍公佐迎護徽宗梓宮,交割地界,遣書屬當路漕使訪公瘞所,漕委幕屬王之翰往焉。初趙立藁葬公于黃樓之側,及敵據京東,水久弗治,彭城皆彌漫,沒故跡,莫得其所。忽有老媼指而謂之翰曰:“子非求王待制瘞所乎?其在是間。”即所指求焉。有冢巋然,蓋以獸瓦,啟視,見大黿覆其上,回顧老媼,化為虎而去。徹甓取骸,聯絡不斷、類瑣子骨然,獨一手指闕。之翰復炷香泣禱,須臾,有指一節浮水上。行(一作道)路聞之,莫不嘆駭。之翰易棺斂于京師資圣院。后聞鄉中子孫,徙葬于兗州萊蕪縣先塋云。紹興十年,承宣使白諤扈從顯仁太后回鑾。佾子逵留淄州,南北隔絕,以詩送諤曰:“兩地音塵隔死生。十年常效執吟。羨君已作遼東鶴,顧我空存魏闕心。日下既蒙新眷遇,海邊休忘舊知恩。倘憐萬里親庭在,為向云中處處尋。”詩至而佾卒已一歲矣。聞者哀之。藍公佐使還,侍高宗語次論中興以來忠臣子孫,因奏及之。上曰:“王佾有兒女否?”公佐奏曰:“佾五子流落中原,后居江南,所生兒女,尚俱幼弱。今佾既卒,窮困可憐。”上心側然,詔令諸女入禁中,命宮嬪保養之,凡十余年。一日內庭曝書,見囊封有“忠烈”二字,亟命取閱,乃公佐奉旨令王氏女入內事。上覽之,驚問左右,即日召見,賜金帛,敕命嫁遣之。
公姿貌豐碩,動容中禮,孤忠直氣,自其天資,父子一門,忠孝兼全。歿而廟食,英烈如存。平生樂于薦賢,有知人之明,如秦檜、洪皓皆公所薦,起趙立行伍,至秉節鋮,實因公激勵而然,事在立傳中。
右傳得于公之玄孫默,將以備太史氏之采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