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和尚語錄序

余讀我友黃元公作《天童密云和尚語錄序》，始知臨濟(jì)一脈嫡派兒孫迄今三十一傳矣。林野師則親稟承于密云悟和尚者。凡所至處，緇素云集。余雖未及參承，而與其高弟二隱謐公交。以師語錄見示，受而讀之，知師之道迥出常情，吐語縱橫，無容意解。正如轟雷迸地，聲聲谷應(yīng)，是不一聲，卻無第二聲。如百川赴海，水水逢源，是不一水，卻無第二水。快矣哉！昔船子和尚從西川來，扁舟往來三泖，其與夾山一段因緣，一何直截了當(dāng)。余家東干，去覆舟處一水相望。每誦“夜靜水寒，滿船明月”之句，往往從煙水間覿其顏面，至握六尺漁竿，何異一條白棒。今師與船子暨謐公皆同鄉(xiāng)，而師與謐公針芥水乳處，余得窺一班。豈東干叟與峨眉山有夙世因耶？敬附數(shù)言，以致向往。

順治戊子新春禮部右侍郎曹勛題

林野禪師語錄序

自達(dá)祖有“一花開五葉，結(jié)果自然成”之偈，而后來南岳下有溈仰、臨濟(jì)二宗，青原下有曹洞、云門、法眼三宗，合為五宗，以應(yīng)五葉。今見所代傳者，止南岳臨濟(jì)一宗。青原曹洞一宗，則是二葉集菀，三葉集枯。豈達(dá)祖之偈，久而不倦哉。埽道人獨(dú)謂三葉非并枯，二葉非獨(dú)菀也。何以故？禪宗無上義止在“截斷眾流，函蓋乾坤”兩言。截斷之義，似于臨濟(jì)偏勝，而函蓋實具焉。函蓋之義，似于曹洞偏勝，而截斷實具焉。三宗要旨，究無逾此二宗。舍此兩言，究難別立門戶。溈仰之所以歸并臨濟(jì)，云門、法眼之所以歸并曹洞，薪盡火傳，絕終不絕，五燈一燈。惟白地風(fēng)光，超方越格之人，乃能以一門深入，使萬法歸一。則眼前所見如林野奇和尚者，的的不假聲援，不立標(biāo)幟，而以一身擔(dān)荷大法，永紹孤峻之門庭者也。江南法席莫盛于天童，密老人為明代三百年所希有。而一時得法于濟(jì)者多自洞來，得法于洞者每從濟(jì)往。朝秦暮楚，投足重輕者不少。獨(dú)有一林和尚，自十九歲出蜀南游，閱歷講肆十有四載，一知有西來直指大事因緣，即皈向密老人，相與眉毛廝結(jié)，寸步不離。自丁卯至己卯十有三載，三登九上，總在天童趨侍。痛棒熱喝中，究得當(dāng)陽付囑，親為墮地獅兒，遂繼通玄，之席弘法五載，乃應(yīng)吾禾福城東塔之請，自此而棲真，而苕溪度生，而終主席于天童。五會大道場，說法浩浩。并當(dāng)滄桑陵谷之際，無非入泥入水。為人所最洽眾心者，全在廓然平等，澹然虛游，無我無人，時行時止，而縱奪神明，自現(xiàn)筆舌。明眼人直作無字句觀。所謂若形楮墨，豈有吾宗者也。即如林和尚主天童時，于東谷諸影堂不分洞濟(jì)，悉見鼎新之績，為諸方所贊服。蓋當(dāng)其得法，則能深入一門；及其開法，又能眾善歸一。是豈尋常行解所能仿佛萬一者也？余嘗于甲申丁亥間兩得瞻師道貌，因知其間得法機(jī)緣之最奇特者。密老人末后一日，于吾里素園付浮石賢林、野奇兩法嗣；而林和尚最初一日，于天臺通玄付二隱謐、自閑覺兩法嗣。先后勝因，一彩兩賽，若合符節(jié)。閑公主龍淵時擬梓林師全錄，旋應(yīng)請芙蓉而未果。比隱公從洙涇來，值清白常公主東塔相與尋舊盤桓，而剞劂流通之愿力始就。即向有佛古聞公所梓，編次未盡莊嚴(yán)；而乳峰溧公近主吾里，石佛適有九華之行，非得隱公矢志弘深，未有能圓此附藏慧業(yè)。而埽道人所得，交四公并林和尚法嗣中之最軼群邁等者也。特附筆之。

順治戊戌浴佛日國子司業(yè)前戊辰進(jìn)士曹溪弟子福征道一居士譚貞默槃?wù)剷?

林野和尚語錄序

宗風(fēng)薪接，祖禰云昆，后先傳衍。其間法諦昭流，有筆墨而無文字，有文字而無區(qū)等，此無慮百千萬億言。正使相視同堂，撫肩大笑。林野和尚為密云老祖正系，兩坐天臺者數(shù)十年。泉聲禽語，牧唱樵歌，總屬唐宋以來諸鼻祖交盤至意。近山多搶攘。丁亥之秋，渡浙來禾。禾固師舊游地，望中廬郭鞠為煙莽而。近遠(yuǎn)之眾聞師至止，咸來瞻禮遮留，師益憫而安之。師善病，煙霞舉體，縮縮如畏見人。杖履而外，衣不蔽脛，食不兼蔬。時有布絮作供養(yǎng)者，每亦屏謝。澹泊刻苦，見未曾有。若其應(yīng)緣響答，所謂寂處聞音，音中聞寂者。師概以為著衣吃飯之能事，第不得代他人飽暖耳。山中語錄合若干卷，先以壽梓顧余，不知師之書者也。竊計數(shù)十葉以來至于今日，凡師觸手沖口灑灑離離者，其于守先待后之指，究未嘗添減一字，縱橫一義。此無論師不能添減縱橫也，即嗣師而興者又誰得而添減縱橫也？門外捉影，漫謂梯航。一切烹煉，龍象不愈，滋狂陋哉！刻成，輒附數(shù)語。深幸結(jié)此一段文字因緣，乃師于百丈光中，作何置此饒舌漢也？

順治戊子仲春月雙溪汪挺沐手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