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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文辨一

  • 滹南遺老集引
  • 王鶚
  • 3236字
  • 2015-12-21 12:38:10

相如上林賦設子虛使者、烏有先生以相難荅,至亡是公而意終,蓋一賦耳。而蕭統別之為二,統不足怪也。至遷、固為傳,亦曰:上覽子虛賦而善之,相如以為此乃諸侯之事,故別賦上林,何哉?豈相如賦子虛自有首尾,而其賦上林也復合之為一邪?不然。遷、固亦失也。

張衡二京,一賦也,而文選析為二首;左思三都一賦也,而析為三首。若以字數繁多,一卷不能盡之,則不當稱某京某都,而各云一首也,豈后人編輯者之誤,而不出于統歟?然世說載庾亮評庾闡南都賦謂可以三,二京而四,三都又何也。

晉、宋書載淵明歸去來辭云,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字(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皇皇欲何之。已矣乎之語,所以便章而為斷,猶系曰亂曰之類,則與上文不相屬矣,故當以時字之字為韻,其留字偶與前休字相協而已。后之擬者自東坡而下,皆雜和之,然則果孰為韻邪?近見陶集夲作能復幾時此為可從,蓋八字自是兩句耳,然陶集云胡為乎遑遑兮欲何之,殆不可讀,卻宜從史所載也。

劉禹錫問大鈞賦云,楚臣天問不詶,今臣過幸一獻三售,上二句脫兩字。何卜賦云,時乎時乎,去不可邀,來不可逃,淹兮孰含操。夫操所以對含也,上當脫三字。又云堇之毒豕苓,雞首之賤毛,亦有脫誤處。禹錫集、文粹所載皆然,安得善本而考之。

東坡杞菊賦云,或糠核而瓠肥,或梁肉而墨瘦,諸本皆同。近觀秘府所藏公手書,此賦無瓠墨二字,固當勝也。

東坡詩論,其末云,嗟夫天下之人欲觀于詩,其必先知夫興之不可與比同,則詩之意可以意曉而無勞。而其中又有云,嗟夫人下之人欲觀于詩,其必先知比興,此十六字蓋重復也,不惟語言為贅,其于上下文理亦自間斷,此灼然可見,而諸本皆無去之者,蓋相承其誤而未嘗細考也。

左氏文章不復可議,惟狀物論事,辭或過繁,此古今之所知也。如韓原之戰,晉侯乗,鄭駟慶,鄭以其非土產而諌之,言其進退,不可周旋,不能足矣。至云亂氣狡憤,陰血周作,張胍僨興,外強中干,何必爾邪。

左氏書晉敗于邲,軍士爭舟,舟中之指可掬。獻帝紀云,帝渡河,不得渡者皆爭攀船,船上人以刃擽斷其指,舟中之指可掬。劉子玄稱邱明之體,文雖缺畧,理甚昭著,不言攀舟以刃斷指,而讀者自見其事。予謂此亦太簡,意終不完,未若獻帝紀之為是也。

洪邁容齋隨筆云,石駘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后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此檀弓之文也,今之為文者不然,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如之祁子,獨不可曰:孰有執親之喪而若此者乎?似亦足以盡其事,然古意衰矣。慵夫曰:邁論固高,學者不可不知,然古今互有短長,亦當參取,使繁省輕重得其中,不必盡如此說也。沐浴佩玉字實多雨(兩)處。夫文章惟求真是而已,須存古意何為哉。

邵氏云讀司馬子長之文茫然,若與其事相背戾。伯夷傳曰:予登箕山,其上有許由冢,意果何在。下用冨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歲寒然后知松柏等語,殊不類其事,所以為宏深髙古歟?視他人拘拘窘束一歩武不敢外者,膽智甚薄也。慵夫曰:許由之事何闗伯夷?遷特以其議國高蹈風義略等而傳聞可疑,因附見耳,然亦不足為法也。若夫富貴不茍求歲寒知松栢等語,此正合其事矣,安得為不類?且為文者亦論其是非當否而已,豈徒以膽智為貴哉?遷文雖竒,疎拙亦多,不必皆可取也。邵氏之言太髙而過正,將誤后學,予不得不辨。

洪邁云司馬遷記馮唐救魏尚事,其始曰魏尚為云中守,與匃奴戰,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臣以為陛下賞太輕,罰太重,而又申言之,曰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重言云中守及姓名,而文勢益遒健有力,今人無此筆也。予謂此唐本語,自當寔録,何闗史氏之功,若以文法律之,則首虜差級,削爵罰作之。

語宜移于前而前,語復換于后乃愜,蓋始言者其事,而申言者其意,次第當如此耳。重言官職姓名,其寔冗復,吾未見其益健也。宋末諸儒喜為髙論,而往往過正,詎可盡信哉?

洪邁云,文之繁省者各有當。史記·衛青傳云,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以以(千)三百戶封朔為渉軹侯,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為隨成侯,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為從平侯。前漢書但云校尉李朔、趙不虞、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封朔為渉軹侯,不虞為隨成侯,戎奴為從平侯,減史記二十三字,然不若史記為樸贍可喜。予謂此夲不足論,若欲較之,則封戶之寔,當從史記,而校尉之稱漢書為勝也。

司馬遷之法最踈,開卷令人不樂,然千古推尊,莫有攻其短者,惟東坡不甚好之,而陳無已、黃魯直怪嘆以為異事。嗚呼,吾亦以千古雷同者為不可曉也,安得如蘓公者與之語此哉。(一說)

晉張輔評遷、固史云,遷敘三千年事止五十萬言,固敘二百年事乃八十萬言,繁省不同,優劣可知,此兒童之見也。遷之所敘雖號三千年,其所列者幾人,所載者幾事,寂寥殘缺,首尾不完,往往不能成傳,或止有其名氏,至秦、漢乃始稍詳,此正獲踈畧之譏者,而反以為優乎?且論文者求其當否而已,繁省豈所計哉?遷之勝固者,獨其辭氯(氣)近古,有戰國之風耳。(兩見)

邵公濟嘗言遷史杜詩,意不在似,故佳,此繆妄之論也,使文章無形體邪,則不必似若其有之,不似則不是謂其不主,故常不専蹈襲可矣,而云意不在似,非夢中語乎?

唐子西云,六經已后便有司馬遷,三百篇已后便有杜子美,故作文當學司馬遷,作詩當學杜子美,其論杜子羙,吾不敢知。至謂六經已后,便有司馬遷,談何容易哉。自古文士過于遷者何限,而獨及此人乎,遷雖氣質近古,以繩準律之,殆百孔千瘡,而謂學者專當取法,過矣。

馬子才子長游一篇,馳騁放肆,率皆長語耳。自古文士過于遷者為不少矣,豈必有觀覧之助,始盡其妙,而遷之變態亦何至于是哉?使文章之理果如子才所說,則世之作者其勞亦甚矣,其言吊屈原之魂,云不知魚腹之骨尚無恙者乎?讀之令人失笑,雖詩詞詭激,亦不應爾,況可施于文邪。蓋馬氏全集其浮夸多此類也。

洪邁謂漢書·溝洫志載賈譲治河策云,河從河內北至黎陽為石堤,激使東抵東郡平岡;又為石堤,使西北扺黎陽、觀下;又為石堤,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堤,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堤,激使東北。百余里閑,河再西三東。凡五用石堤字,而不為冗復,非后人筆墨畦徑所能到。予謂此寔冗復,安得不覺,然既欲詳見其事,不如此當如何道?蓋班氏之美不必言是,特邁過愛而妄為髙論耳。

退之于前人,自班固以下不論。以予觀之,他文則未敢知,若史筆,詎可輕孟堅也。

楊子云觧嘲云,為可為于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于不可為之時則兇,此不成義理,但云為于可為之時為,于不可為之時,或云可為而為之,不可為而為之,則可矣。(兩見)

陳后山曰:楊子云之文好竒而卒不能竒,故思若而辭艱,善為文者因事出奇,江河之行順下而已,至其觸山赴谷,風搏物激,然后盡天下之變,子云雖竒,故不能竒也。此論甚佳,可以為后學之法。

退之送窮文以鬼為主名,故可問荅往復。楊子云逐貧賦但云呼貧與語貧,曰唯唯,恐未妥也。

謝靈運甞謂天下才共一石,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古今共得一斗。茆璞辨其不然。慵夫曰:此自狂言,又何足論。然璞復云可當八斗者唯坡云,亦恐不必道。坡文固未易及,要不可以限量定也。

凡為文有遙想而言之者,有追憶而言之者,各有定所,不可亂也。歸去來辭將歸而賦耳,既歸之,事當想象而言之,今自問途而下,皆追録之語,其于畦徑無乃窒乎已矣乎。云者所以總結而為斷也,不冝更及耘耔嘯詠之事,退之感二鳥賦亦然。

歸去來辭本自一篇自然真率文字,后人摸擬已自不宜,況可次其韻乎,次韻則牽合而不類矣。(可以想見不才之人多矣)

庾信哀江南賦堆垜故寔,以寓時事,雖記聞為富,筆力亦壯,而荒蕪不雅,了無足觀,如崩于巨鹿之沙,碎于長平之瓦,此何等語。至云申包胥之頓地,碎之以首,尤不成文也。

杜詩云:“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未覺前賢畏后生。”甞讀庾氏諸賦,類不足觀,而愁賦尤狂易可怪。然子羙雅稱如此,且譏誚嗤點者,予恐少陵之語未公,而嗤點者未為過也。

張融海賦不成文字,其序云壯哉水之竒也,竒哉水之壯也,何等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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