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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篁墩文集
  • 程敏政
  • 10217字
  • 2015-12-20 14:14:53

經筵講章

尚書

公曰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又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時則有若言當時有如此之人太甲太戊祖乙武丁都是商之賢君保衡是官名保取其安衡取其平即指伊尹周公呼召公說我聞得在昔商家先王成湯既受天命為天子時則有如伊尹以圣臣輔圣君治化之隆與天無間故曰格于皇天在成湯之孫太甲時則有如伊尹居保衡之官以圣臣輔賢君天下都賴之以安平故曰保衡在太甲之孫太戊時則有如伊尹之子伊陟與臣扈兩個人以賢臣輔賢君其致治之盛能得昊天上帝之心故曰格于上帝又有如巫咸者也能輔君為治功在王室故曰乂王家在太戊之孫祖乙時則有如巫賢巫賢乃巫咸之子在髙宗武丁時則有如甘盤即髙宗之師蓋商之諸君能創業于前守成于后多是這六個大臣輔佐之力

率惟茲有陳保乂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歴年所

率是循陟字解做升字指先王說所是次所周公又說商家伊尹至甘盤六個大臣能率循這輔君致治之道有陳力就列之功用能保治得商家朝廷尊安四方無虞故商家大禮尊其先王之既往者以盛大之徳配于昊天上帝而享國歴年之久至于六百年之多

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茲惟徳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佑是助稱是舉事如征伐會同之類周公承上文說天意在商家純一不雜佑助其天命所以生賢眾多使有商國家充實而無乏才之患在內則百官著姓與王臣之微者莫不秉持其徳無偏私之蔽明致其恤有憂國之心在外小臣與藩屏國家侯服甸服之臣況皆奔走趨事惟此之故惟稱舉其明徳用以匡治其君俾無過舉故其君或有征伐會同之事于四方令行禁止如龜之卜如蓍之筮天下之人知其出于至公無有不敬信的周公言此以見天眷人君莫大于生賢人君圖治莫先于用賢的意思

公曰君奭天壽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

平是坦然無私格是通徹無間汝是指召公亂字也解做治字周公呼召公說上天福善禍淫其心至公豈肯私壽于人若有坦然無私通格于天的人天必壽他如伊尹至甘盤這六個大臣能盡平格之實故能保治商家享國長久到商紂嗣天子之位輔以奸惡乃遽遭滅亡之天威為何蓋因不能用賢臣輔佐以格于天天豈肯私壽他今召公當勉為我周家永久之慮留佐成王則可以保有鞏固之天命其治效亦明著于我周新立之國而召公一身也有光顯了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徳其集天命于厥躬

割是災害申是重勸是勉寜王是指武王以其有安天下之功故曰寜周公又呼召公說在前時皇天上帝因紂無道降災害與商家使他失了天下申重勸勉我武王之圣徳集天命于武王之身使有天下為天子謂之勸者非天有言語告人只是冥冥之中佑助啟迪使武王之徳日新又新也

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宮括

虢叔是文王之弟封于虢閎散泰南宮是人的姓天宜生顛括是人的名周公又說文王庶幾能修治調和我周家所有的中夏地方使三分有二之國無有廢缺的政事無有乖戾的風俗也非是文王一人之力亦惟有如虢叔有如閎夭有如散宜生有如泰顛有如南宮括這五個大臣輔佐他如此

又曰無能往來茲迪彛教文王蔑徳降于國人

蔑是無周公又反前意說若虢叔毎這五個大臣不能為文王往來奔走于此勉盡職業開導啟迪其秉彛之常教則文王也無徳澤降及于國人甚言君不可無臣也

亦惟純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冐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迪知這一個迪字是踐履的意思迪見這一個迪字是開導意思周公復正言文王有這五個大臣亦是天意在文王純一不雜佑助他故生這等秉持明徳之臣踐履工夫到至處著實曉得上天威命商紂有必亡之理以此同心協力務在昭顯文王開導啟迪使文王之徳如日之著見于上如天之覆冐于下而升聞于皇天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商之天命這一節見文王雖是圣人亦不可無賢臣之助武王惟茲四人尚迪有祿后暨

武王誕將天威咸劉厥敵惟茲四人昭武王惟冐丕單稱徳

四人是閎天散宜生泰顛南宮括此時虢叔已不在了劉字解做殺字單是盡周公又說武王時惟有閎夭毎這四個大臣庻幾能使武王蹈有天祿后來又與武王大奉上天之威命去伐紂盡殺其殘暴抗敵之人有了天下這四個大臣又同心輔佐昭顯武王使其徳覆冐于天下天下之大盡都稱頌武王的圣徳這一節見武王雖是圣君亦不可無賢臣之助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共濟

小子是周公自謙之稱浮水曰游周公又說如今在我小子旦承文王武王的基業懼不能濟事比如要浮過那大川水去不知津渡所在一個人豈能得濟我去與爾召公期于共濟方可觀此則周公留召公要共成王業其意可謂切矣

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収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

小子指成王周公是成王的叔父故稱成王做小子誕無我責這一句先儒說疑有缺文収罔不及這一句先儒說未詳其義耉造是老成人周公又說成王幼沖雖已即位與未即位同正要賢臣相與輔佐他若召公求去則耉老成人之徳不下降于民我于那瑞世之鳴鳯也不得聞其聲了況敢說道進此而有能感格于天乎

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茲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

肆是大茲指上文猷是謀后人是文武的后人即指成王周公嘆息說召公大宜監視我上文所告的言語我文王武王受天之命固有無窮的休美然其積累締造之功也大是艱難豈可不竭力保守今告召公爾當謀所以自處寛裕之道展布四體使君徳開明不要心中狹隘只管求去我不欲后王迷惑而失為君之道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茲天命惟文王徳丕承無疆之恤

前人指武王民極是下民的凖則偶字解做配字周公與召公曽同受武王顧命故周公告他說武王敷布他腹心盡以命汝召公使居三公之位要爾做一個下民的凖則其告命之詞說道汝召公當精白一心勉輔嗣王如農夫偶畊的一般不可缺了一人又當以心相信如馭車的一般幷力一心以乘載這天命又當追念我文王之舊徳與我周家大受無窮之憂責如民生休戚天命去留都是可憂處武王所以命汝召公如此豈可以求去乎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喪大否肆念我天威

保是太保召公所居之官大否是大亂周公又說召公如今告汝以我的誠意遂呼他官名說太保君奭所愿汝能敬以我所言監視于商紂之喪亡大亂可不大念我天威之可畏周公說天威而必曰我天威蓋天命在人君的心上不在外面周家雖已受了天命若嗣君無賢臣輔導此心少有放肆則天喪又將移于周了豈不大可畏乎周公之言忠愛懇切如此

予不允惟若茲告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是二人天休滋至惟是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讓后人于丕時

襄是成戡是勝周公告召公說我豈是不取信于人卻如此告汝我只說周家王業之成在我與汝二人汝聞我之言有契合于心也說是在我與汝二人但上天休命源源而來任大責重惟是我二人恐不能勝汝當能自敬其徳明揚我周邦才俊之人布列庻位以盡大臣之職業以答滋至之天休他日在汝要推讓后人于國家大盛之時我不阻爾如今卻不可求去

嗚呼篤棐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

棐是輔周公又嘆息說同心協力篤實以輔佐嗣君只是我二人我用能至于今日這等休美盛大周公平日未嘗自有其功此特為留召公而言蓋敘其所已然也

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冐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俾是從周公告召公說我雖能致得今日這等休美盛大然未可自足我當與汝共成文王的功業不可怠忽務要使嗣君之徳如天一般大覆冐于海隅日出之地凡四逺之民無一人不率從臣服于我周家方可此蓋勉其所未至也

公曰君予不惠若茲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

惠是順閔是憂周公又說召公我豈不順于理卻如此反復多言告汝我只為憂天命難于保終及斯民無所倚賴所以拳拳的留爾

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祗若茲往敬用治

民徳是說民心之向順處若也是順的意思周公又嘆息說召公你是個歴練老成的人惟爾知民心之向順也都能于其初不敢遺怨上頭人只是當思其終則民心之難保處最是可畏汝其祗順我所告你的言語往敬以治其所當為之事不可怠忽此蓋召公已肯留了周公餳遣他就職之詞臣謹案君奭這一篇是周公留召公的書蓋人君嗣位之初全在老成人輔佐若輔佐得人則君徳可成太平可致若輔佐不得人則君徳難成治道無望當成王之時老成人無出召公之右者故周公因其告老再三留他其后召公感周公之言既相成王又相康王遂致刑措之美君臣同休可謂盛矣伏惟圣明留意

蔡仲之命

蔡是國名仲是蔡叔之子命是誥命此篇所記是封蔡仲為諸侯誥命之詞

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乘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齒

百工是百官管叔是周公之兄蔡叔霍叔是周公之弟武王崩時成王尚幼周公居天官冢宰之位統正百官當是時管叔蔡叔霍叔三個人監紂之子武庚于商之舊都以主少國疑流出那無根之言倡為叛亂說周公有不利于成王的心到后來事都明了于是致辟管叔于商致辟是將管叔明正其罪誅戮于商之舊都囚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乘是將蔡叔幽囚去那中國之外郭鄰地方拘系他出入卻還把那七乘之車隨從他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齒是將霍叔來削爵為民三年之后改過自新方才齒録他復其原爵管叔蔡叔霍叔三個人雖是周公弟兄其所行得罪于宗社故周公不得不處治他因其罪之大小定為刑之輕重皆天討所加不敢以私恩廢公義也

蔡仲克庸祗徳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

庸是常卿士是諸侯之官周公佐成王食邑于畿內畿內諸侯當有兩個卿士周公既囚蔡叔于郭鄰見蔡叔之子蔡仲能常敬徳用以為已之卿士蔡叔既沒周公請命成王使他之國于蔡襲封為諸侯蓋蔡叔有罪則囚之不以弟而私蔡仲既賢則封之不以父而棄于此見周公大圣人之心真與天地一般

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徳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往即乃封敬哉

胡是蔡仲的名猷是道蔡在成周之東故謂之東土成王呼蔡仲之名說惟爾小子胡率循爾祖文王之明徳改易爾父蔡叔之悖行能謹慎其所行之道故我命汝為諸侯于東方如今去就汝所封之國當敬之哉敬哉是勉勵他不可放失其本心也

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跡自身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彛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

前人指蔡叔愆是罪過成王告蔡仲說爾父蔡叔以不忠不孝得罪于王室爾蔡仲當要掩蓋爾父的罪過掩蓋他罪過惟在于忠君惟在于孝親這忠孝二事爾蔡仲當卓然勇往進歩從自家身上做起須能勤力于敬徳的工夫不敢有一時懈怠用以垂法于爾后世子孫方好然所以垂法處又不在他求只在率循爾祖文王之常教不要似爾父蔡叔違背了君上之命這兩句即是申說上文率徳改行的意思

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懐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其戒哉

成王告蔡仲說皇天上帝他于人無甚么私親只是有徳的人便輔佐他使其常享爵位故曰皇天無私惟徳是輔下民的心他于人也無有甚么定向只是有恩惠及民的懐服他欲其常作民主故曰民心無常惟惠之懐善是好事如敬天法祖親賢愛民這等好事雖有萬端不同無一件不是當做的若有一于此皆足以致治使國泰民安故曰為善不同同歸于治惡是不好的事如貪財好色拒諫虐民這等不好的事也有萬端不同無一件是當做的若有一于此皆足以致亂使民怨國危故曰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蔡仲做諸侯有民人社稷之寄可不以治亂為儆哉

愼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

惟字解做思字困是困苦窮是困之極處成王又告蔡仲說人情多是始勤終怠汝今之國凡行事當要謹其初思其終若能思其終憂勤惕勵不敢怠忽其終必不至于困苦若不能思其終茍且放肆不知儆戒其終必至于困苦到極處

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懋是勉勵兄弟是同姓諸侯成王又告蔡仲說勉勵爾所建立的功績不要怠慢誤事親睦爾四鄰之侯國不要輕易生釁用以藩屏王室防御外侮用以和協爾同姓的諸侯與同休戚康濟在下的小民務要安其生業極其危難這五件事乃諸侯職之所當盡者故成王畫一以告蔡仲

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率是率循中是人心上道理無過不及處舊章是先王成法側言是一偏之言厥度是說自身上所守的法度成王又告蔡仲說汝當率循著心上的道理行不要有太過不及處不要妄作聰明逞一已之私智紊亂了先王的成法詳審爾目之所視耳之所聽不要惑于一偏之言納其讒謟改變了自身所守的法度若不妄作聰明又不聽一偏之言使喜怒好惡都出于大中至正之道則予一人以爾蔡仲為可嘉矣嘉是褒美的意思

王曰小子胡汝往哉無荒棄朕命

成王又嘆息呼蔡仲之名說小子胡汝往之國當用心整理國事不要荒廢棄墜了我所命爾的言語臣謹按蔡仲之命這一篇雖是成王告諸侯之辭然多與伊尹告太甲之言相類伊尹說皇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懐懐于有仁與此篇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懐說話一般伊尹說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與此篇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語亦相似伊尹說慎終如始又說君罔以辨言亂舊政與此篇慎厥初惟厥終及無作聰明亂舊章罔以側言改厥度尤為相同大抵國家治亂安危之機不過敬天法祖親賢愛民及慎終如始這一段道理伏惟圣明味成王之言以為新政之助天下幸甚

多方

成王即政奄國與淮夷再行反叛成王親征滅了他回到京都作此以告四國及天下因篇中有多方二字故取以名篇

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

奄是國名即今山東曲阜縣之奄至鄉宗周指鎬京王者定都的去處為天下所宗故謂之宗周成王即政之明年夏五月丁亥日王親征滅了奄國自奄國班師回來至于鎬京諸侯來朝王乃告諭他故先敘其事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

猷是發語辭四國是指管叔蔡叔霍叔及紂子殷侯四國而言尹解做正字周公傳成王之命說告諭爾管叔霍殷四國之民因以曉諭天下的人惟爾殷侯所管的正經百姓爾等反叛不常罪當誅戮我今大降恩赦宥爾之命爾等不可不知既云周公曰又云王若曰以明周公是傳王命不是專擅自家命他周公之命誥終于此篇故發這一個例以見在前大誥諸篇凡稱王曰者都是傳成王之命

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

洪是大圖是謀永是久逺寅是敬畏成王說爾奄國之人大起私意要圖謀上天之命自取滅亡不肯作乆逺之計存敬畏之心以保守爾祖先的祭祀蓋奄國之叛雖是以興復商家為名然紂之亡周之興天命已定不可妄干故成王首以天命為言乃一篇之綱領

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戚言于民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于帝之廸乃爾攸聞

夏是指桀而言誕是大戚是憂成王又說惟皇上帝降到災異以譴告于夏桀桀全不知戒懼反大肆逸豫以為樂口中不肯說一句憂民之言況敢望其有憂民之實勸是勉勵迪是開導桀既不能憂民乃大肆意于淫亂昏迷凡視聽動息不能于一日之間少加勉勵于上帝所以開導啟迪斯人者況敢望其能乆于惠迪而不違于是天理幾滅天命遂去凡此都是爾殷民所親聞的成王言此以見桀之失天命以不能憂民順天之故況紂罪浮于桀而失天命爾殷民豈可再三不靖以違天意

厥圖帝之命不克開于民之麗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于內亂不克靈承于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于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欽劓割夏邑

麗解做依字謂民所依以生如田土衣食之類甲是始靈是善舒是寛裕的意思叨是貪叨懫是忿懫劓割是戕害的意思成王說夏桀矯誣上天圖謀猜度上帝之命自分未必亡國以此不能開下民衣食之原使民飽暖卻于民所依賴以為生的都抑塞遏絶住了如橫征暴斂奪盡民利乃猶大降威虐于民嚴刑峻罰以殘民生以増亂于有夏之國成王又說桀這等慢天虐民究其所因始于內嬖有施之女蠱惑其心喪敗其家家既不齊將何以治國故不能善承受天下的眾庻不能大進于敬大加寛裕之澤于民成王又說桀既不寛裕于民卻又于有夏之民數內取那貪叨聚斂忿懫酷刑的人日加欽崇而尊用之以戕害于有夏之國使民不勝其苦這一節是說夏桀慢天虐民縱惡長奸失了天命的實事

天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休命于成湯刑殄有夏

顯是明顯休是休美成王說上天之意只是要為天下求一個有徳的人與民做主桀既不能為民之主天乃大降那明顯休美之命于成湯使他為民之主致刑伐以殄滅了有夏之國謂之求謂之降不是天真去求一個人降一紙書只是天下無主勢必歸于有道之君有道之君也辭避不得恰似天有意去求有意降下的一般故曰天求之天降之也

惟天不畀純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不克永于多享畀是與純是大義民是賢人君子成王又說惟上天所以不與桀者甚大蓋因他無道故喪其身亡其國雖以爾天下之賢人君子不為不眾也不能使其長乆多享其國以至于滅亡言桀雖有賢人君子而不能用也

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為大不克開

保享是安享開是開導成王說惟夏桀之平日敬信的許多人都不是賢人君子都是些貪饕聚斂忿懫酷刑的人同惡相濟大不能明以安享其民乃相與虐害其民使民無所措手足至于凡百所為無一路可通故曰大不克開如做農工的便害他農工做商賈的便害他商賈政暴民窮所以速其亡也

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

簡是簡擇成王又說乃惟成湯能使爾天下之人簡擇而歸之以代夏桀為生民之主蓋桀無道失了民心故民背之湯有道能得民心故民歸之也

愼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

刑是儀刑以他為法則的意思成王又說君道在依于仁成湯能盡君道謹慎其所依者乃以仁道勸勉于上故其民都心恱誠服以成湯為法則用能以仁道勸勉于下孟子說君仁莫不仁即是此意

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愼罰亦克用勸

帝乙是商之后王成王又說自成湯傳到帝乙雖歴世不同無不知道明其已徳不敢昏昧謹其成罰不敢輕忽故亦能用以勸勉其民使民都能向善去惡蓋明徳慎罰便是慎厥麗明徳是仁之本愼罰是仁之政

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

要解做結字謂結斷囚之罪犯蓋已之徳不過明之而已至于刑罰有當刑的有當宥的故成王又說商家先王凡結斷囚之罪犯于其中或誅殺那罪多的不敢輕減了他使民曉然知道惡之當逺也能用以為勸勉或解放那無罪的不敢寃抑了他使民歡然知道善之可恃也能用以為勸勉蓋刑所當刑宥所當宥皆所謂仁之政也

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

爾辟指紂而言成王又說商先哲王世傳家法積累維持得天下相安如此今一旦到爾君維乃不能以爾全盛之天下坐享天命以至于滅亡誠為可憫然天命至公今紂之亡既與桀之亡一般則周之興也與湯之興一般爾殷反側不已之心亦可以自反矣

嗚呼王若曰誥告爾多方非天庸釋有夏非天庸釋有殷

誥即如后世詔書一般庸解做用字釋解做去字周公嘆息傳成王之命說如今以詔書告諭爾四方之人知道非是上天用意要去了有夏之國也非是上天用意要去了有商之國只是夏桀商紂無道自取滅亡不干天事這一節先言嗚呼后言王若曰是周公先嘆息而后宣布成王之命乃史臣變例以明周公不曽稱王之意所以謹君臣萬世之大防也

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

爾辟指紂而言淫是淫泆屑是瑣屑成王說乃惟爾君商紂倚恃爾四方之富庶全盛不知戒懼大肆淫泆非為圖謀猜度上天之命以為未必亡國其瑣屑的言語至于矯誣上天之惑眾則商之亡真是自取此以見非天庸釋有殷之意

乃惟有夏圖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時喪有邦間之

有夏指桀而言集與積善積惡之積一般意思享是享國有邦指商而言間是代的意思成王乃惟夏桀凡所圖為其國之政事都是無道的所為故不能積而至于享國乃積而至于亡國所以上天降是喪亂使有商湯王代之而有天下則夏之亡真是自取此以見非天庸釋有夏之意

乃惟爾商后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

商后王也是指紂說逸是安逸蠲是潔烝是進成王又說乃惟爾商后王紂不能居安思危以逸居逸卻淫湎無度凡所圖為其國之政事都是穢惡昏濁不清潔的怠惰茍且不長進的所以上天降是喪亂于有商此蓋隠然說周家當代商之意所以折殷民反側之心也

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聽

圣是通明之稱狂是庸愚之稱子孫是說商先王之子孫即指紂而言成王說惟通明之人其資質雖美茍自恃其通明而不加念慮則天命之性日就雕喪反做個昏愚的人了若昏愚之人其資質雖陋茍自恥其昏愚而能加念慮則天命之性忽然復明便做個通明的人了紂雖昏愚也有可以遷善改過之理故上天未忍遽絶之猶五年之乆須待他寛暇他望其遷善改過大為生民之主然紂終不能警悟凡所為的都是穢行無可念者所道的都是惡言無可聽者此所以必亡也蓋人心易危難安道心難明易昧一念之差雖未至于狂若積漸放肆將去那做狂人的根基便從此起一念之善雖未至于圣若積漸擴充將去那做圣人的根基便從此起周公拳拳告戒之言眞萬世人主之龜鑒

天惟求爾多方大動以威開厥顧天惟爾多方罔堪顧之

開是開發顧是眷顧成王又說紂之穢行惡言既無可念可聽者上天于是求民主于四方之人大警動商紂以災異譴告之威示有所驅除以開發那可受眷顧之命的人惟爾四方之人皆不足以堪眷顧之命以為民主故下文歴敘文王武王受天眷命的事

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徳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

典是主式是用克堪用徳是能勝用徳之任即仁以為已任的意思教是訓誘成王說上天因紂無道求民主于天下天下之人無可以當之者惟我周文王武王以仁政得民心善承受天下眾庶能勝此用徳之任可以主典神天之祀上天惟用陰誘其衷使我文王武王之徳政用臻于休美簡擇于眾人之中而畀付以商家所受之眷命使代于天子以尹正爾四方之諸侯此可見天之眷顧于文王武王不偶然處

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

成王又說今我曷敢多言以告汝我只是要大降恩赦宥爾管蔡霍殷四國的民命蓋舉其宥過之恩所以責其遷善之實也

爾曷不忱裕之于爾多方爾曷不夾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爾曷不惠王熙天之命

忱是誠實裕是寛裕夾是夾輔之夾介是賓介之介畋也是畊種的意思惠是順熈是廣也成王說爾四國之民懐疑不安故反側不已爾等何不以誠實寛裕之道通之于爾多方乎爾等何不夾輔介助治我周王之大事而安享上天之定命乎如爾等叛亂不知天命若據法定罪當潴爾宅舍為洿池収爾等田產入官府才是我今都寛宥了爾還得住爾宅舎畊爾田產爾等何不洗心滌慮順附我王室以廣上天之新命乎這三節是責殷民以其所當為之事

爾乃迪屢不靜爾心未愛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

宅是安的意思屑是輕屑播是播棄不典是不法成王又說爾四國之民其所行屢屢的不肯安靜自取滅亡爾等之心將未知所以自愛其身乎況商紂無道天之所廢爾等乃不能大安于天命乎我周有道天之所興爾等乃輕屑播棄其天命而不信乎天命已定不可妄干爾等乃自為不法之事圖為興復要見信于正人君子以為當然乎這四節是責殷民以其所不當為之事

我惟時其教告之我惟時其戰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爾命我乃其大罰殛之非我有周秉徳不康寧乃惟爾自速辜

戰是戰兢恐怕的意思要是要結詳斷意思殛是誅戮康寧是安靜辜是罪也成王說爾四國之民我惟時用好言語教誨告諭爾等我惟時心里戰兢恐怕虧爾又要結詳斷爾的罪犯開釋寛宥爾等爾等卻不肯體我之意只管反側不安至于第二遍又至于第三遍了若自今爾等有不能聽用我降宥爾命各安其生還狃于叛亂反復不了我當大用刑罰誅戮爾等到那誅戮的時節非是我周家秉持君徳不肯安靜乃是爾等自家做出那兇逆的事以速其罪耳這一節是申說上文迪屢不靜之意

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

猷是發語詞監是監治殷民的官監治之官受命分管地方有君道存焉故他所管的也謂之臣祀是年商曰祀周曰年因告殷民故謂之祀成王嘆息說告諭爾四方多士及殷之多士今爾等遷徙在洛邑奔走効勞臣服于我所命的監治之官非是一朝一夕已是五年了

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爾罔不克臬

周官多以胥以伯以正為名臬解做事字成至又說爾殷多士及有受官職于洛邑共治遷民的若胥伯小大眾多之正與我所命的監治之官相處已久爾等宜相體悉無或反側偷惰不能趨事務要竭力盡職庶無負我告教之意

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

和是和順睦也是和的意思成王說心不安靜則身不和順爾殷多士自己身上有做的不和順處如所言或戾于理所行或乖于義爾當勉勵于和順身不和順則家不和睦爾殷多士一家之中有不和睦處如父子不能慈孝兄弟不能友愛爾當勉勵于和睦若身既和順家又和睦便是身修家齊大本正了由是爾所治的新邑之人都觀感興起歡然有恩以相愛粲然有文以相接一邑之中能使百姓昭明如此便是國治之効爾等可謂能勤謹于所事而不負其所職矣

爾尚不忌于兇徳亦則以穆穆在乃位克閱于乃邑謀介

忌是畏穆穆是和敬貌閱是簡閱推擇謀是圖介是助成王又說殷之頑民其叛亂之兇徳最是可畏爾多士如今要庶幾不畏他兇徳亦則以穆穆和敬之容端處其位以臨之使他瞻仰觀法潛消其悍逆悖戾之氣又要能簡閱推擇于爾邑中之賢人君子以圖其助則殷之頑民且將革心向化有何可畏成王誘掖有殷多士之善以化服有殷頑民之惡其轉移感動之機可謂微矣

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

畀是畀與矜是矜憫介是佑助的意思迪是啟迪簡是簡拔服解做事字大僚是大臣成王說爾殷多士能聽我上文所教的言語則自是居于洛邑庶幾可以保有家業得永逺著力治耕爾之田土若本分生理不復思亂上天亦將畀與爾使獲安其生矜憫爾使不陷于罪我周家亦將大加佑助成爾之徳大加賞賚彰爾之善啟迪簡拔在朝廷之上使爾列于庶位庶幾勉爾之事若果能盡心以輔我周家雖進而任事于公卿大臣之列也不難至矣這一節是以爵賞勸勵殷民之意

王曰嗚呼多士爾不克勸忱我命爾亦則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爾乃惟逸惟頗大逺王命則惟爾多方探天之威

享是奉承的意思逸是放逸頗是頗僻逺是違逺多方二字先儒說當作多士探是取也成王告諭將終又嘆息說有殷多士爾若不能互相勸勉信我所命的言語爾等也只是無識心不能奉其君上爾若不能奉君上則凡洛邑之民都仿效說道君上不必奉他看來爾等只是要放逸偷安只是個頗僻不正敢如此大違了君上之命若究其所由只是爾殷多士自取上天之威罰構害于身不干上面人事這與下一節是以刑罰懲戒殷民之意

我則致天之罰離逖爾土

逖解做逺字成王說爾殷多士若大違了君上之命不肯信服我當奉行上天之威罰使爾父母兄弟妻子播遷蕩柝隔逺爾之鄉土那時節雖欲安爾居力爾田豈可再得

王曰我不惟多誥我惟祗告爾命

成王又說我豈是要如此多言我只是敬告爾以上文勸勉之命而已

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

時惟爾初是與之更始的意思周公又傳王命告多方說爾前日叛亂之罪我都不提了如今與爾更始爾若不能敬謹以歸于和順還要乖違倡亂便是爾自取誅戮赦爾不成了爾于那時切莫以我為怨這一節上文稱王曰到此稱又曰乃史臣形容周公惓惓斯民有余不盡之意臣謹按多方以上至大誥八篇大畧以殷人之心不服周而作蓋當紂之虐天下人如在湯火中一般所以見武王之徳歸附如流不暇念殷之先王及天下粗定人自湯火中出來即緬想成湯以下七王之徳如父母一般紛然四起不肯服周雖以武王周公兩個圣人相繼撫之也一時不能止他蓋成湯圣人創業于前太甲每六位賢王守成于后其深仁厚澤六七百年所以天下人終忘不了到西漢時君之徳比之于殷如把石頭比美玉相似然王莽公孫述之徒終不能使人忘漢故光武皇帝中興之勢如建那瓶中之水一般容易何況殷先王之徳人如何忘得他若周家當時無有周公則亦危殆矣然則深仁厚澤固結民心如成湯太甲之君真后世人主所當師法伏惟圣明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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