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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順治朝 (2)

  • 東華錄選輯
  • 蔣良騏
  • 4913字
  • 2015-12-19 11:30:33

壬子(二十七日),攝政睿親王令南來副將韓拱薇、參將陳萬春等赍書致史可法曰:『予向在沈陽,即知燕山物望,咸推司馬。及入關破賊,得與都人士相接見,識介弟于清班,會托其手勒平安,拳致衷緒;未審以何時得達!比聞道途紛紛,多謂金陵有自立者。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義:有賊不討,則故君不得書「葬」、新君不得書「即位」;所以防亂臣賊子,法至嚴也。闖賊李自成稱兵犯闕,手毒君親;中國臣民,不聞加遺一矢。平西王吳三桂介在東陲,獨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義,念累世之宿好、棄近日之小嫌,爰整貔貅,驅除狗鼠。入京之日,首崇懷宗帝后謚號;卜葬山陵,悉如典禮。親郡王、將軍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勛戚文武諸臣,咸在朝列,恩禮有加。耕市不驚,秋毫無擾。方擬秋高氣爽,遣將西征;傳檄江南、聯兵河朔、陳師鞫旅,戮力同心:報乃君國之仇,彰我朝廷之德!豈意南州諸君子茍安旦夕,弗審時機;聊慕虛名,頓忘實害:予甚惑之!國家之撫定燕都,乃得之于闖賊,非取之于明朝也。賊毀明朝之廟主,辱及先人;我國家不憚征繕之勞,悉索敝賦,代為雪恥。孝子仁人,當如何感恩圖報!茲乃乘逆寇稽誅、王師暫息,遂欲雄據江南,坐享漁人之利。揆諸情理,豈可謂平!將以謂天塹不能飛渡,投鞭不足斷流耶?夫闖賊但為明朝祟耳,未嘗得罪于我國家也。徒以薄海同仇,特申大義。令若擁號稱尊,便是天有二日,儼為勍敵。予將簡西行之銳,轉旝東征;且擬釋彼重誅,命為前導。夫以中華全力,受制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國,勝負之數,無待蓍龜矣!予聞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則以姑息。諸君子果識時知命,篤念故主、厚愛賢王,宜勸令削號歸藩,永綏福祿。朝廷當待以虞賓,統承禮物;帶礪山河,住在諸王侯上:庶不負朝廷仗義討賊、興滅繼絕之初心。至南州群彥翩然來儀,則爾公爾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惟執事實圖利之!晚近士大夫好高樹名義,而不顧國家之急;每有大事,輒同筑舍。昔宋人議論未定,兵已渡河;可為殷鑒。先生領袖名流,主持至計;必能深惟終始,寧忍隨俗浮沈!取舍從違,應早審定!兵行在即,可西可東;南國安危,在此一舉。愿諸君子同以討賊為心,毋貪一身瞬息之榮,而重故國無窮之禍,為亂臣賊子所笑;予實有厚望焉!「記」有之:惟「善人能受盡言」;敬布腹心,佇聞明教!江天在望,延跂為勞。書不宣意』。可法旋遣人報書,語多不屈。書曰:『大明國督師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史可法頓首,謹啟大清國攝政王殿下:南中向接好音,法隨遣使問訊吳大將軍,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義于草莽也,誠以「大夫無私交」,「春秋」之義。今倥傯之際,忽捧琬琰之章,真不啻從天而降也。循讀再三,殷殷致意;若以逆賊尚稽天討,煩貴國憂,法且感且愧。懼左右不察,謂南中臣民偷安江左,竟忘君父之怨;敬為貴國一詳陳之。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真堯舜之主也。以庸臣誤國,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法待罪南樞,救援無及。師次淮上,兇問遂來;地坼天崩,山枯海泣。嗟乎!人孰無君,雖肆法于市朝以為泄泄者之戒,亦奚足謝先皇帝于地下哉!爾時南中臣庶,哀慟如喪考妣,無不拊膺切齒,欲悉東南之甲,立翦兇仇;而二三老臣謂「國破君亡,宗社為重」,相與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之心。今上非他,神宗之孫、光宗猶子,而大行皇帝之兄也。名正言順,天與人歸。五月朔曰,駕臨南都,萬姓夾道歡呼,聲聞數里。群臣勸進,今上悲不自勝,讓再讓三,僅允監國。迨臣民伏闕屢請,始于十五日正位南都。從前鳳集、河清,瑞應非一;即告廟之日,紫云如蓋,祝文升霄,萬目共瞻,欣傳盛事。大江涌出枬梓數十萬章,助修宮殿:豈非天意也哉!越數日,遂命法視師江北,刻日西征。忽傳我大將軍吳三桂借兵貴國,破走逆成;為我先皇帝后發喪成禮,掃清宮闕,撫輯群黎。且罷薙發之令,示不忘本朝。此等舉動,震古爍今;凡為大明臣子,無不長跪北向、頂禮加額,豈但如明諭所云「感恩圖報」已乎!謹于八月薄治筐篚,遣使犒師;兼欲請命鴻裁,連兵西討。是以王師既發,復次江、淮。乃辱明誨,引「春秋」大義來相詰責;善哉乎!推言之,然此文為「列國君薨,世子應立,有賊未討,不忍死其君」者立說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宮皇子慘變非常,而猶拘牽「不即位」之文、坐昧「大一統」之義,中原鼎沸,倉卒出師,將何以維系人心、號召忠義囗紫陽「綱目」,踵事「春秋」。其間特書,如莽移漢鼎,光武中興;丕廢山陽,昭烈踐阼;懷、愍亡國,晉元嗣基;徽、欽蒙塵,宋高纘統:是皆于國仇未翦之日,亟正位號。「綱目」未嘗斥為自立,率以正統予之。甚至元宗幸蜀,太子即位靈武;議者疵之,亦未嘗不許以行權,幸其光復舊物也。本朝傳世十六,正統相承;自治冠帶之族,繼絕存亡,仁恩遐被。貴國昔在先朝,夙膺封號;載在盟府,寧不聞乎!今痛心本朝之難,驅除亂逆;可謂大義復著于「春秋」矣。昔契丹和宋,止歲輸以金繒;回紇助唐,原非利其土地。況貴國篤念世好,兵以義動;萬代瞻仰,在此一舉。若乃乘我蒙難,棄好崇仇;窺此幅員,為德不卒:是以義始而以利終,為賊人所竊笑也。貴國豈其然!往先帝軫念潢池,不忍盡戮;剿撫互用,貽誤至今。今上天縱英武,刻刻以復仇為念。廟堂之上,和衷體國。介冑之士,飲泣枕戈;忠義民兵,愿為國死。竊以為天亡逆闖,當不越于斯時矣。語曰:「樹德務滋,除惡務盡」。今逆賊未服天誅,諜知卷土西秦,方圖報復;此不獨本朝不共戴天之憾,抑亦貴國除惡未盡之憂。伏乞堅同仇之誼;全始終之德。合師進討,問罪秦中;共梟逆賊之頭,以泄敷天之憤:則貴國義聞照耀千秋,本朝圖報惟力是視。從此兩國世通盟好,傳之無窮;不亦休乎!至于牛耳之盟,則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盤盂從事矣。法北望陵廟,無涕可揮;身蹈大戮,罪應萬死。所以不從先帝者,實為社稷之故。傳曰:「竭股肱之力,繼之以忠貞」。法處今日,致命遂志,克盡臣節,所以報也。惟殿下實昭鑒之!弘光甲申九月十五日』。

九月辛卯(初六日),招撫山東、河南侍郎王鰲永啟言:『楊威系故明總兵劉澤清委用之官,澤清南奔,威遂盤踞登萊,假稱山東前鋒恢剿副總兵名色,肆行焚戮。乞敕大兵速剿,以杜亂萌』。從之。

癸巳(初八日),平定山西固山額真葉臣、覺羅巴哈納、石廷柱等啟言:『故明兵部尚書張縉彥已遣人招至,縉彥自言有死罪,不敢入朝。其開封、衛輝、懷慶等府業已委官署事,并酌留官屬兵丁駐防』。

辛丑(十六日),遣梅勒章京和托、李率泰、額孟格等率寧遠駐防兵定山東、河南。

乙巳(二十日),平定山西固山額真葉臣等奏:『潞、澤所屬州縣,俱委員管理。有董學禮者,原系故明副將降賊受職,駐扎懷慶;后為我軍擊敗,遁往潼關。以書招之,學禮遂降,愿率兵駐防黃河西岸;因給與總兵扎付。又少林等五寨賊首李際遇,明季屢攻不克,授以總兵職銜;后與劉賊相持,我兵至懷慶,差人招撫,即將所據一府、二州、十二縣大小山寨千余兵二十七萬赍書來降。......』。報聞。

庚戌(二十五日),招撫江南副將唐起龍奏:『臣抵清河口,聞南來總兵陳洪范已到王家營;臣隨見洪范,備頌大清恩德并赍敕緣由。洪范叩接敕書,開讀訖,所赍進奉銀十余萬兩、金千兩、段絹萬疋。其同差,有兵部侍郎左懋第、太仆寺卿馬紹愉。臣先差官趙鉞馳報,即同洪范北上。其行間機密,到京另奏』。報聞。

冬十月戊寅(二十四日),檄諭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廣等處文武官員軍民人等曰;『爾南方諸臣,當明國崇禎皇帝遭流賊之難,陵闕焚毀,國破家亡;不遣一兵、不發一矢,如鼠藏穴:其罪一。及我兵進剿,流賊西奔;爾南方尚未知京師確信,又無遺詔,擅立福王:其罪二。流賊為爾大仇,不思征討;而諸將各自擁眾擾害良民,自生反側,以啟兵端:其罪三。惟此三罪,天下所共憤、王法所不赦。用是恭承天命,爰整六師,問罪征討。凡各處文武官員,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順者,論功大小,各升一級;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為俘。若福王悔悟前非,自投軍前,當釋其前罪,與明國諸王一體優待。其福王親信諸臣,早知改過歸誠,亦論班次大小,仍與祿養。檄到之處,民人無得驚惶、農商照常安業。特茲曉諭,咸使聞之』。

己卯(二十五日),命和碩豫親王多鐸為定國大將軍,率師征江南。

十一月乙酉朔,偽弘光使臣陳洪范南還。于途次具密啟,請留同行左懋第、馬紹愉,自愿率兵歸順,并招徠南中諸將。攝政王令學士詹霸等往諭,勉其加意籌劃;成功之日,以世爵酬之。遂留懋第、紹愉。

丁亥(初三日),河南巡撫羅繡錦奏:『故明兵部尚書張縉彥、主事凌駉不即遵旨來京,擁兵河上,觀望游移,人心驚惑。副將郭光輔、參將郝尚周數調不援,復叛從賊。請速發兵靖亂』!得旨:『定國大將軍和碩豫親王多鐸擒縉彥、駉治以軍法,光輔、尚周著該撫拏問』。

癸丑(二十九日),山東沂州總兵夏成德奏:『解宿遷縣圍,殺賊兵六千余人,獲馬騾、旗纛等物。又遣游擊劉范德、守備孫萬壽、文成功往取贛榆,擒斬偽都司王有年、守備王建仁,拔其城』。報聞。

十二月丙辰(初二日),河南巡撫羅繡錦奏:『河南土寇叛亂已久,狡猾性成;前招降李際遇,將近兩月,未見來歸。以此類推,降誠難信。況中州南有明兵,西臨流寇;有報賊抵河南府立營者,有報許定國、高杰等兵馬俱臨河岸者,有報張縉彥已受明山西直隸河南總督職者,又有報凌駉結連土寇以書招董學禮過河者:種種情形,以臣度之,彼皆伺我兵所向,以乘其隙耳。如我軍南下,則就中行其叵測;如我軍西入,則乘虛以犯河北:二者必居一于此。乞亟賜熟籌大軍南渡,或將南岸沿河一帶土孽先行撲滅,去其肘腋之患,則河北可保無虞』。下所司速議。

戊辰(十四日),定國大將軍豫親王多鐸奏:『兵至孟津,遣護軍統領圖賴先率精兵渡黃河,流賊偽都司黃士欣、果毅將軍張有聲遁,沿河十五寨堡兵民望風歸順;睢州偽總兵許定國、五寨首領李際遇等各擁眾四、五萬,亦遣人來降。隨撥兵防守,各處大軍向潼關進發』。

辛已(二十七日),有劉姓者,自稱明崇禎太子,內監楊玉為易服,送至故明周后父周奎家;時崇禎帝公主亦在奎所,相見掩面泣,奎跪獻酒食。既而疑其偽,具奏以聞。隨令內院傳故明貴妃袁氏及東宮官屬內監等辨視,皆不識。問以宮中舊事,亦不能對。袁氏等皆以為偽,惟花園內監常進節、指揮李時蔭等執以為真。吏部侍郎沈惟炳、御史趙開心、給事中朱徽等各言事關重大,宜加詳慎。因下法司覆勘,得假冒狀,楊玉、李時蔭等十五人皆棄市。以開心奏中有「太子若存,明朝之幸」一語,亦論死;因系言官,免罪、奪俸三個月。仍令內院傳諭內外:『有以真太子來告者,太子必加恩養;其來告之人,亦給優賞』。

順治二年乙酉(一六四五)春正月己丑(初五日),故明開封府知府李猶龍盤踞河岸,繕修船艦;自稱欽命河道,仍用崇禎年號。主事凌駉所委開封府推官王夢桂偽造關防,共圖不軌。豫親王多鐸統師過衛輝,遣內院刑部官捕獲猶龍、夢桂,俱于軍前正法。奏聞,上命并籍其家。

丁酉(十三日),命饒余郡王阿巴泰為總統、固山額真準塔為左翼、梅勒章京譚布為右翼,帥師往山東代肅親王豪格。

乙巳(二十一日),肅親王豪格奏:『偽睢州總兵官許定國于元年十二月以書遺臣,言欲攜其子來歸,請我師渡河援之。臣覆書言:「果欲降,可速遣爾子來」。定國遂于二年正月遣其二子至,仍乞我師渡河,衛其眷屬。臣因未奉上命,不敢渡河。十五日,定國又遣人來,言高杰偵知彼遣子投誠,遂發兵五千圍州城,不能自脫;亟望我師馳救。臣未經奉旨,不敢擅往。謹此奏聞』。

戍申(二十四日),遣參將徐應舉招撫故明總兵高杰。

二月己未(初六日),投誠睢州總兵許定國奏:『孽寇高杰已用計擒斬;其余黨尚未剿除,請發大軍克日渡河,以靖殘寇』。得旨:『許定國計殺高杰,歸順有功,知道了。征南大兵,不日即至河南。兵部知道』。

辛酉(初八日),諭定國大將軍豫親王多鐸曰:『聞爾等破流賊于潼關,遂得西安,不勝嘉悅!初曾密諭爾等往取南京,今既攻破流寇,大業已成,可將彼處事宜交與靖遠大將軍和碩英親王等,爾等相機即遵前命趨往南京。大丈夫為國建功,正在此時,汝其勉之!......』。

甲戌(二十一日),饒余郡王阿巴泰奏:『二月初三日,聞南兵渡河圍徐州沛縣李家樓,隨遣固山額真準塔等領兵星夜前往。賊馬步兵二千有余屯駐徐州十五里外,我兵沖擊賊營,賊兵赴河死者無算,擒斬逆渠六人;安撫百姓,秋毫無犯,獲人口、牛馬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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