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學
書名: 近思錄作者名: 呂祖謙本章字數: 7177字更新時間: 2015-12-16 11:01:08
濂溪先生曰:圣希天,賢希圣,士希賢。伊尹、顏淵,大賢也。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撻于市。顏淵「不遷怒,不貳過」,「三月不違仁」。志伊尹之所志,學顏子之所學,過則圣,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于令名。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蘊之為德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
或問:「圣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顏子為好學。夫《詩》《書》《六藝》,三千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顏子所獨好者,何學也?」伊川先生曰:「學以至圣人之道也。」
「圣人可學而至與?」曰:「然。」
「學之道如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其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養其性。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學之道,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誠之之道,在乎通道篤。通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出處語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故顏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遷怒,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道也。然圣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顏子則必思而得,必勉而后中。其與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學之心,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后人不達,以謂圣本生知,非學可至,而為學之道遂失。不求諸己而求諸外,以博聞強記巧文麗辭為工,榮華其言,鮮有至于道者。則今之學與顏子所好異矣。」
橫渠先生問于明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動,猶累于外物,何如?」明道先生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內外也。且以性為隨物于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內?是有意于絕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既以內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茍規規于外誘之除,將見滅于東而生于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跡,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鑒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于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內,不若內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當喜。圣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是則圣人豈不應于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內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圣人喜怒之正為如何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于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于道亦思過半矣。」
伊川先生《答朱長文書》曰:圣賢之言不得已也。蓋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性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圣賢之言,雖欲已,得乎?然其包涵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后之人始執卷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于圣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不止贅而已,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于道必矣。來書所謂欲使后人見其不忘乎善,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者,疾沒身無善可稱云爾,非謂疾無名也。名者可以厲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
內積忠信,所以進德也。擇言篤志,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后至之,知之在先,故可與幾。所謂「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知終,終之力行也。既知所終,則力進而終之。守之在后,故可與存義。所謂「終條理者,圣之事也。」此學之始終也。
君子主敬以直所內,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直內,義形而外方。義形于外,非在外也。敬義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德不孤也。無所用而不周,無所施而不利,孰為疑乎?
動以天為無妄,動以人欲則妄矣。《無妄》之意大矣哉!雖無邪心,茍不合正理,則妄也,乃邪心也。既已無妄,不宜有往,往則妄也。故《無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人之蘊蓄,由學而大。在多聞前古圣賢之言與行。考跡以觀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識而得之,以蓄成其德。
《咸》之象曰:「君子以虛受人。」傳曰:「中無私主,則無感不通。以量而容之,擇合而受之,非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也。」
其九四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傳曰:「感者,人之動也。故咸皆就人身取象,四當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感之道無所不通。有所私系,則害于感通,所謂悔也。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旸無不通無不應者,亦貞而已矣。貞者,虛中無我之謂也。若往來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則心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動,所不及者不能感也。以有系之私心,既主于一隅一事,豈能廓然無所不通乎?」
君子之遇艱阻,必自省于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于心則加勉,乃自修其德也。
非明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
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于中,則說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眾,故可樂也。雖樂于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
古之學者為己,欲得之于己也。今之學者為人,欲見之于人也。
伊川先生謂方道輔曰:圣人之道,坦如大路,學者病不得其門耳。得其門,無遠之不到也。求入其門,不由于經乎?今之治經者亦眾矣,然而買櫝還珠之蔽,人人皆是。經所以載道也,誦其言辭,解其訓詁,而不及道,乃無用之糟粕耳。覬足下由經以求道,勉之又勉,異日見卓爾有立于前,然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矣。
明道先生曰:修辭立其誠,不可不子細理會。言能修省言辭,便是要立誠。若只是修飾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若修其言辭,正為立己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之實事。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才有可居之處。有可居之處,則可以修業也。終日干干,大小大事,卻只是忠信所以進德,為實下手處。修辭立其誠,為實修業處。
伊川先生曰:志道懇切,固是誠意。若迫切不中理,則反為不誠。蓋實理中自有緩急,不容如是之迫。觀天地之化乃可知。
孟子才高,學之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顏子,入圣人為近,有用力之處。
又曰:學者要學得不錯,須是學顏子。
明道先生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進誠心。其文章雖不中,不遠矣。所守不約,泛濫無功。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
昔受學于周茂叔,每令尋顏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
所見所期,不可不遠且大,然行之亦須量力有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
朋友講習,更莫如「相觀而善」工夫多。
須是大其心,使開闊。譬如為九層之臺,須大做腳始得。
明道先生曰:自「舜發于畎畝之中」,至「百里奚舉于市」。若要熟,也須從這里過。
參也,竟以魯得之。
明道先生以記誦博識為「玩物喪志」。
禮樂只在進反之間,便得性情之正。
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無所逃于天地之間。安得天分,不有私心,則行一不義,殺一不辜,有所不為。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
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
論學便要明理,論治便須識體。
曾點、漆雕開已見大意,故圣人與之。
根本須是先培壅,然后可立趨向也。趨向既正,所造淺深,則由勉與不勉也。
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自此。
懈意一生,便是自棄自暴。
不學便老而衰。
人之學不進,只是不勇。
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
內重則可以勝外之輕,得深則可以見誘之小。
董仲舒謂:「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孫思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可以為法矣。
大抵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
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于其中要識得真與妄爾。
明道先生曰:學只要鞭辟近里,著己而已。故「切問而近思,則仁在其中矣」。「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于前也,在輿則見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只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卻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持養,及其至則一也。
「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干道也。「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者,坤道也。
凡人才學,便須知著力處。既學,便須知得力處。
有人治園圃,役知力甚勞。先生曰:《蠱》之象:「君子以振民育德」。君子之事,惟有此二者,余無他焉。二者為己為人之道也。
「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
弘而不毅,則難立。毅而不弘,則無以居之。
伊川先生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后次序。今之學者,卻只做一場話說,務高而已。常愛杜元凱語:「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后為得也。」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卻總是實。后之學者好高,如人游心于千里之外,然自身卻只在此。
修養之所以引年,國祚之所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賢,皆工夫到這里則有此應。
忠恕所以公平。造德則自忠恕,其致則公平。
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只為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
今之為學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邐,莫不闊步,及到峻處便止。須是要剛決果敢以進。
人謂要力行,亦只是淺近語。人既能知,見一切事皆所當為,不必待著意。才著意便是有個私心。這一點意氣,能得幾時了?
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個學,是終身事。果能顛沛造次必于是,豈有不得道理?
古之學者一,今之學者三,異端不與焉。一曰文章之學,二曰訓詁之學,三曰儒者之學。欲趨道,舍儒者之學不可。
問:「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為文不專意則不工,若專意則志局于此,又安能與天地同其大也?《書》曰:『玩物喪志。』為文亦玩物也。呂與叔有詩云:『學如元凱方成癖,文似相如殆類俳。獨立孔門無一事,只輸顏氏得心齋。』此詩甚好。古之學者,惟務養情性,其它則不學。今為文者,專務章句悅人耳目。既務悅人,非俳優而何?」
曰:「古學者為文否?」曰:「人見《六經》,便以謂圣人亦作文,不知圣人亦攄發胸中所蘊,自成文耳,所謂『有德者必有言』也。」
曰:「游夏稱文學,何也?」曰:「游夏亦何嘗秉筆學為詞章也?且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豈詞章之文也?」
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
莫說道將第一等讓與別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說,便是自棄。雖與不能居仁由義者差等不同,其自小一也。言學便以道為志,言人便以圣為志。
問:「『必有事焉』,當用敬否?」曰:「敬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用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卻是都無事也。」
又問:「義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義在心。」
問:「敬、義何別?」曰:「敬只是持己之道,義便知有是有非。順理而行,是為義也。若只守一個敬,不知集義,卻是都無事也。且如欲為孝,不成只守著一個『孝』字?須是知所以為孝之道,所以侍奉當如何,溫凊當如何,然后能盡孝道也。」
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是偽也。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與為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
「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只是無纖毫私意。有少私意便是不仁。
「仁者先難而后獲。」有為而作,皆先獲也。古人惟知為仁而已,今人皆先獲也。
有求為圣人之志,然后可與共學。學而善思,然后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
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于成物。今之學者為物,其終至于喪己。
君子之學必日新。日新者,日進也。不日進者,必日退,未有不進而不退者。惟圣人之道,無所進退,以其所造者極也。
明道先生曰:性靜者可以為學。
弘而不毅則無規矩,毅而不弘則隘陋。
知性善以忠信為本,此「先立其大者」。
伊川先生曰:人安重則學堅固。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張思叔請問,其論或太高,伊川不答。良久,曰:「累高必自下。」
明道先生曰:人之為學,忌先立標準。若循循不已,自有所至矣。
尹彥明見伊川后,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
有人說無心。伊川曰:「無心便不是,只當云無私心。」
謝顯道見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對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賢卻發得太早。」
在伊川直是會鍛煉得人,說了又道:「恰好著工夫也。」
謝顯道云:「昔伯淳教誨,只管著他言語。伯淳曰:『與賢說話,卻似扶醉漢,救得一邊,倒了一邊。』只怕人執著一邊。」
橫渠先生曰:「精義入神。」事豫吾內,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內也。「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強。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形而后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德不勝氣,性命于氣。德勝其氣,性命于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氣之不可一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領惡而全好」者,其必由學乎!
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見聞之狹。圣人盡性,不以見聞梏其心,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天大無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仲尼絕四,自始學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為不相似矣。
上達反天理,下達徇人欲者歟!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晝夜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禮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困》之進人也,為德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德慧術智者,常存乎疢疾」,以此。
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
橫渠先生作《訂頑》曰:干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才,潁封人之賜類。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于從而順令者,伯奇也!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順事,沒吾寧也。
又作《砭愚》曰:戲言出于思也,戲動作于謀也。發于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己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于聲,繆迷其四體,謂己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己從,誣人也。或謂出于心者,歸咎為己戲。失于思者,自誣為己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
將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學,德乃進而不固矣。忠信進德,惟尚友而急賢。欲勝己者親,無如改過之不吝。
橫渠先生謂范巽之曰:「吾輩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請問,先生曰:「此非難悟。設此語者,蓋欲學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脫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內,雖勤而何厭。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決江河以利吾往。「遜此志,務時敏,厥修乃來。」雖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資,而欲徐徐以聽其自適,非所聞也。
明善為本。固執之乃立,擴充之乃大,易視之則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今且只將「尊德性而道問學」為心,日自求于問學者有所背否?于德性有所懈否?此義亦是博文約禮,下學上達。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長?每日須求多少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讀書求義理,編書須理會有所歸著,勿徒寫過。又多識前言往行。此問學上益也。勿使有俄頃間度,逐日似此,三年,庶幾有進。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道,為去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載所以使學者先學禮者,只為學禮則便除去了世俗一副當。習熟纏繞,譬之延蔓之物,解纏繞即上去。茍能除去了一副當,世習便自然脫灑也。又學禮則可以守得定。
須放心寬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見道。況德性自廣大。《易》曰:「窮神知化,德之盛也。」豈淺心可得?
人多以老成則不肯下問,故終身不知。又為人以道義先覺處之,不可復謂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問。從不肯問,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寧終身不知。
多聞不足以盡天下之故。茍以多聞而待天下之變,則道足以酬其所嘗知。若劫之不測,則遂窮矣。
為學大益,在自求變化氣質。不爾,皆為人之弊,卒無所發明,不得見圣人之奧。
文要密察,心要洪放。
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實作。既實作則須有疑。必有不行處,是疑也。
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
人雖有功,不及于學,心亦不宜忘。心茍不忘,則雖接人事即是實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則終身由之,只是俗事。
合內外,平物我,此見道之大端。
既學而先有以功業為意者,于學便相害。既有意,必穿鑿創意作起事端也。德未成而先以功業為事,是代大匠斵,希不傷手也。
竊嘗病孔孟既沒,諸儒囂然,不知反約窮源,勇于茍作。持不逮之資,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覽,如見肺肝然,多見其不知量也。方且創艾其弊,默養吾誠。顧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為也。
學未至而好語變者,必知終有患。蓋變不可輕議。若驟然語變,則知操術已不正。
凡事蔽蓋不見底,只是不求益。有人不肯言其道義所得所至,不得見底,又非于「吾言無所不說」。
耳目役于外。攬外事者,其實是自墮,不肯自治。只言短長,不能反躬者也。
學者大不宜志小氣輕。志小則易足,易足則無由進。氣輕則以未知
為已知,未學為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