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撫臣劉中藻賑溫州。永福雁湖寇亂，知縣田楷平之。聞吳易戰(zhàn)勝于太湖，晉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加陳子龍兵部右侍郎兼翰林學(xué)士。復(fù)封黃斌卿威魯伯。以施福為忠勇將軍。命主事李言撫寧化清流亂民。潮撫劉國柱獲潮陽賊首莊三權(quán)。琉球世子遣使入賀，貢方物。江西江黃各砦義師起。特用文臣守關(guān)：張調(diào)鼎、周道臣、趙秉樞守永定關(guān)；謝紹芳、周維新守大安關(guān)；黃大鵬、鄭為虹守仙霞關(guān)。再發(fā)恤民庫銀一千，賑溫州。王曰：“奇荒至此，千金之寡，安能遍活數(shù)十萬人之命乎？”命撫臣盧若騰、鎮(zhèn)臣賀九堯，速為設(shè)防，毋使甌民重困。山寇入詔安城。
夏至，祭皇地祗宗廟，命福京太常寺行禮。簡討何九云進《尚書》，以其弟九祿為國子學(xué)正。星變，下詔修省，求直言。
以李士璉為討逆將軍，晉太子太傅。設(shè)行在御營十標，以郭奇、陳天榜、熊和、王秀奇、陳文廉、方登夫，巢拱極領(lǐng)之。又遣林垐募兵于福寧。王謂左右曰：“延平地窄，朕不欲久居，俟虔南收拾，當即發(fā)也。”
時有傳王欲幸廣州者，張家玉在潮州，上疏曰：“天下形勢，關(guān)中為上，襄陽次之，建康又次之。下此則虔州一塊土，尚屬興王地也。天下望陛下出江西，而忽傳有南幸五羊之說，識者懼矣。駕出虔州，右連三楚左達八閩，后屏梅嶂，出兩粵之粟，前跨章江南九，有建瓴而下之勢，騎天下之脊而號召之，所謂六龍臨江，勇氣百倍，上策也。若暫駐雄州，可出江，則度庾關(guān)，下貢水，可出楚，則繞韶郴出衡岳，進止緩急由我，中策也。若入五羊，斯下策矣。宋景德間，契丹冠澶淵，王欽若江南人，請幸金陵；陳堯叟閬中人，請幸成都；臣五羊人，計應(yīng)出此，獨恐車駕日南，中原失望，不如寇準為卓見。高宗南渡，李綱、宗澤、岳飛等疊請還東京，而汪伯彥、黃潛善力阻之，卒有明州之難。宋之不延，由東遷失策也。高宗時，兩河三吳皆無恙，綱等猶以去就爭之。況今越在五嶺，一失足則大事盡去，臣敢不以死爭哉？虔城不減晉陽，萬元吉不減尹鐸，乞陛下必以為歸。”王終未決。
贈黃道周為文明伯，謚忠烈，官其四子，妻封一品夫人，立廟福州及漳浦，鐫其絕命詞于廟門。
是月廿七日，浙江兵潰，方國安入紹興，劫魯王南奔。六月朔，大清兵入紹興，魯王自江門入海，方國安、方元科、馬士英、阮大鉞皆降。
大清大軍至金華，大學(xué)士朱大典堅守不下。周藩、安昌王長子恭 梟浮海來朝，封為安昌王。命劉孔昭嚴戢所部，毋犯甌土，以著臣節(jié)。命福寧道王芋遣兵一千，出援溫州。
福州宮工成，益鄭芝龍歲祿五百石，蔭一子錦衣千戶。升湖廣監(jiān)軍道章曠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wù)。恢撫湖北嚴起恒戶部侍郎，總理湖廣錢法。張家玉招程鄉(xiāng)賊黃元吉，降之。寧化賊黃通襲執(zhí)兵部侍郎于華玉，蘇觀生兵潰于南安。賜異人薛通載號廣濟禪師，往海外征兵。贈張惟熊右都督，謚武襄。諭盧若騰、賀君堯，監(jiān)守溫州。加若騰兵部右侍郎，君堯太子太傅。
王子生，大赦。福州鄉(xiāng)試，取葉瓚等百余人。
十六日，大清兵入上杭，檄曾德還守仙霞關(guān)。贛州諸將及大清兵戰(zhàn)于李家山，大軍退屯水西。賜贛州改名忠誠府。加楊文薦右都御史。是月，沙定洲復(fù)圍楚雄。秋七月，湖廣都督張先璧、郝永忠合疏迎駕。黃元吉復(fù)畔，攻破永定，張家玉使賊黨執(zhí)斬之，復(fù)招降鎮(zhèn)平賊陳靖之眾十余萬歸農(nóng)。
是月，大清兵破金華，朱大典死之，遂至衢州。副使秦應(yīng)科內(nèi)應(yīng)，城破，守將張鵬翼及楚王、晉平王、樂安王，皆被殺，督學(xué)御史王景亮亦不屈遇害。
大清兵將度仙霞，金堡說上言：“今日之勢，誠能直走湖南，用何騰蛟之銳，竟搗荊襄，傳檄中原，北方聞之，以為陛下從天而降，此上策也。移蹕虔州，此中策也。并兵出關(guān)，背城一戰(zhàn)，敗不徒死，此下策也。若往來延建，觀望經(jīng)時，輕騎叩城，避不暇出，為無策矣。”王卒出無策。而鄭芝龍間使約款于大清，盡撤施福等守關(guān)將軍還安平。手敕遣中使邀之曰：“卿稍遲，朕與卿同行。”芝龍不顧。由是大清兵平行入關(guān)。
至建寧，守臣黃大鵬，鄭為虹死之。
八月廿一日，王發(fā)延平，御營皆散，猶載書十車以從。至順昌，聞大清兵已及劍津，倉皇乘馬奔，從者何吾騶、郭維經(jīng)、朱繼祚、黃鳴俟。吾騶尋去，惟經(jīng)奔贛州。王入汀州界，不知所之。曾后被執(zhí)，自投九龍灘，八閩皆下。大學(xué)士蔣德璟、路振飛、傅冠、禮部尚書曹學(xué)佺，先后死。鄭芝龍自安平降。是年十月四日，贛州陷，大學(xué)士萬元吉、楊廷麟、兵部尚書郭惟經(jīng)等死之。蘇觀生退保廣州。論曰：“唐王寬明恭儉，親親尊士，循良愛民，而有撫綏大略。識張家玉之奇俊，崇黃道周之耆德，褒忠行義，結(jié)于至誠。聞江陰涇縣力守見屠，曰：“吾家子孫遇此二縣之人，雖三尺童子，亦當憐而敬之。”每誡出兵，毋殺難民，傷促國脈。
大小主客，文武眾庶，恩勤和劑，咸出其肺腑，瀕死無貳。待永明王以大公，諭群臣曰：“大宗適自屬永明，朕在此間，去永明千里，不暇相求，臣民敦迫，勉行即位。然行年四十，未耀前星，不審永明才度何如，良用關(guān)切。”此可見其義矣。惟制于鄭氏，不獲展尺寸。然兩奪鴻逵彩侯伯，而諄諄諭芝龍和衷共功，消其亢慢。使臣以禮，隆世所難。使其遭際中興豈必在令主下哉？昔賈生過秦，責子嬰以不能救敗，未為通達事體，唐王在位雖一年，而大江以南，驕將劇盜望風(fēng)歸命。此其關(guān)系國運，亦有由來。特月而紀之，使后來者得以考焉。
唐王聿钅粵，隆武弟也。乙酉七月封唐王，監(jiān)國福州。隆武家法嚴，不以友愛故假借，嘗敕王毋得私受臣民章奏，必由通政司封進，方不失藩王體。王甚率謹，在福州一年，未嘗有過。福州既陷，王泛海達廣州。時兩廣總督丁魁楚等已奉桂王，監(jiān)國梧州，大學(xué)士蘇觀生不欲，曰：“吾受大行厚恩，死無以報，今其親弟在，何外求君？”遂與故相何吾騶、布政司顧元鏡、待郎王應(yīng)華等，請王監(jiān)國。十一月五日，即位于廣州，以明年為紹武元年。命觀生專理軍國重事，吾騶、應(yīng)華、元鏡并入閣辦事。是月，桂王亦即位肇慶。
大清將李成棟自漳汀入，陷潮州、惠州。十二月二日，廣州總兵林察誘敗肇慶兵于海口，殺總督林佳鼎，觀生戰(zhàn)勝而驕。
十四日，成棟以十七騎晨襲廣州，城中兵悉西出，宿衛(wèi)尚萬人，不及集，觀生急召得百余人，大清兵下城擊之，皆敗走。王變服逾垣，走王應(yīng)華家，不納。尋縋城走洛城里，為成棟副將杜永和所獲，安置東察院。成棟使人饋食，王不食，曰：“吾若飲汝一勺水，何以見先帝于地下。”自縊而殂，自即位至是日，凡四十日。太仆卿霍子衡、司叢梁朝鐘、行人梁萬爵皆死之，觀生亦縊。十八日，殺諸王之在廣州者十六人，周王、益王、遼王，皆遇害。吾騶、應(yīng)華降。顧元鏡先椎髻，號于市曰：“大清天兵至此，汝百姓今安枕矣！”成棟欲大殺廣民，佟養(yǎng)甲曰：“廣民未迎戰(zhàn)，請卜諸天，天雨者則止。”夜雷震，雨如注，養(yǎng)甲曰：“天墮淚也。”乃止。猶大掠三日，謂之放賞，婦女多自裁。后二年，成棟來歸，吾騶復(fù)入肇慶為首相。元鏡以反正功，復(fù)擢用。
黃宗羲曰：“唐桂之構(gòu)，外懼方張，又生內(nèi)變，蘇觀生之罪，又何逃焉？然觀生受前王特達之知，其立后王也，與荀息之不食言，可以并矣。豈僅僅修魁楚之隙哉？若后王之從容遇難，所謂亡國而不失其正者，寧可以地之廣狹，祚之修短，而忽之乎？”
唐王聿鍔，亦隆武弟，蓋紹武建號日封。李成棟陷廣州，王得逸，率宗族去，依虎賁將軍王興于文村。興事王甚謹。成棟歸，桂王入肇慶，王奉表稱賀。廣東再陷，尚可喜累攻招文村，文村食盡重困。巳亥，桂王入緬，文村始降。興自焚死，王亦服腦子薨，卒不辱。
論曰：唐王兄弟三人，皆儒雅有君人之度，與他藩絕殊。
惠宗之遭靖難，紹宗之當末造，皆關(guān)世運，非獨一家之事。黃宗羲著《行朝錄》，稱：“壬辰八月，刑部侍郎王虞石，自五指山至廈門，言隆武在彼為僧，賴垓、熊緯皆從亡。”信如斯言，何與惠宗相類耶？又云：“建寧代死者為唐王聿釗，然則聿釗亦勇而知義。其有否未可知，要之宗臣多仁賢，則雖亡不亡矣。”又云：“五指山敕使至，故臣皆不能決。癸巳二月，復(fù)遣使存問諸臣，稱離五指駐平遠，將起兵。故臣乃具公疏，請敕驗視，卒不可得。當傳疑以俟后之考古有識者。”
○魯王以海
魯王以海，太祖十世孫。父壽鏞，以崇禎十五年大兵破兗州，死焉。十七年二月，王嗣位，尋京師陷南奔。順治二年乙酉四月，命移江廣，暫駐臺州。及鄭遵謙等兵起，議推戴，而入浙五王，惟王最賢，乃選遣元老前兵部尚書張國維，迎王于臺。八月至紹興，即監(jiān)國位。以分守署為行在，臣民稱國主，詔稱令，制稱敕，群臣勸進，王固不許，曰：“芟夷大難，須命世神圣，俟拜孝陵，擇宗賢。”中外翕然，有中興誼辟之望焉。
時浙東畫錢塘江而守，號令所行，不出八郡。乃議列屯，以朱大典鎮(zhèn)上游金華，方國安當七條沙，王之仁當西興，鄭遵謙當小亹，孫嘉績、熊汝霖、錢肅樂當瓜里。日蓐食，鳴鼓放舟，登岸搏戰(zhàn)，復(fù)柁還戍，率以為常。
議分餉，以孫、熊之師謂之義兵，食義餉；方、王謂之正兵，食正餉。正餉田賦所出；義餉勸輸無名之征，實無餉也。
戶部主事董守諭，請一切正供，歸戶部核兵而后給餉。所謂義餉者，雖有其名，不可為繼。戶部主事邵之詹議；紹興八邑，各有義師，專供本郡。寧波給王之仁，金華歸朱大典，五府歸方國安；方、王不可。計浙東田賦六十余萬，悉給方、王。義師聽自措餉，正供不及焉。
署官爵，國維、大典、宋之普，俱東閣大學(xué)士。國維賜尚方劍，督師江上。汝霖、嘉績、肅樂、右僉都御史，并加督師，然實無權(quán)。起章正宸吏部左侍郎，署部事，李自春戶部尚書，王思任禮部尚書，余煌兵部尚書，張?zhí)煊艄げ可袝惡x吏部右侍郎。封國安鎮(zhèn)東侯，之仁武寧侯，衢州守將張鵬翼永豐伯，鄭遵謙義興將軍。
議謚號，上皇太子曰悼皇帝；福王曰赧皇帝；潞王曰潞閔王。未幾，起方逢年為東閣大學(xué)士，朱之普罷。
是月，國維復(fù)富陽。金堡、姚志卓起兵復(fù)余抗。余杭尋陷，堡渡江來歸。國維命志卓守分水，又復(fù)于潛。汝霖以五百人渡海寧，轉(zhuǎn)戰(zhàn)數(shù)日夜，至喬司，士卒略盡，乃還。
王雖謙仁，少威斷。初立之日，張國維首疏參馬士英十大罪。士英懼，不敢入朝。與阮大鋮俱匿方國安營中，陰敗國事，不能執(zhí)而誅之，以此賞罰盡失，士氣衰沮。而文臣建義者多不知兵；鄭遵謙唯畜優(yōu)伶，殊無定志；義旅烏合市販；原設(shè)營兵衛(wèi)軍，皆隸方、王。國安及其子元科，尤悍戾，日與朱大典構(gòu)隙，擁百練之卒，不肯進取杭州。士大夫沿習(xí)承平，求官乞蔭，涂巷之內(nèi)，半腰犀玉，至有以白石充之。時人語曰：“帶何挺挺，白石粼粼。”其子弟方髫齔，繡衣冠佩，傳呼道上，又為之語曰：“痘兒哥，痘兒哥，橫街騎馬誰敢何！”故巡撫田仰來自淮揚，與遵謙爭餉，嘩于朝，仰將李士璉拔刀斫，遵謙奔殿上，呼：“救我！”太監(jiān)客鳳儀助仰兵巷斗，遵謙脫歸小亹，王遣廷臣解之而已。
其秋饑。浙東大水，漂沉民舍，越人衣食于舟。征調(diào)既煩，皆沉舟束手。軍人沿門供億，搜牢勒輸，文武官符票一日數(shù)至，奸宄乘時報復(fù)，民始離怨。七月七日，海寧陷，守將俞元良死之。八月，參將姜國臣復(fù)入守海守。故總兵汪碩德，集兵雙林，來告，使移札塘棲。
會唐王即位福州，詔至，眾議開讀，熊汝霖持不可，王意不懌，下令返臺州，人情惶惑。張國維星馳入郡，上疏福州，言：“逢國大變，凡高皇帝子孫民吏，當共同心力，事成，入關(guān)者王，監(jiān)國退居藩服，禮誼詔然。今遂南拜正朔，事勢遠不相及。唇亡齒寒，悔弗可追。臣老矣，豈若朝秦暮楚之客哉？”疏出，議始定，閩使廢然返。
然是時，江楚、西蜀、兩粵、滇、黔，皆受唐王詔朔，獨浙東以監(jiān)國在先，義旗分豎，不宜降屈，天下多不直魯王。后金保入閩復(fù)來，上啟力爭，以為：“更始稱尊，劉縯止居大司馬之位；湘陰繼統(tǒng)，劉崇亦守節(jié)度使之官。縯豈甘以賢讓不肖，崇豈甘以父讓子哉？恐一家之中，有二天子，即外患得以相乘也。殿下以侄事叔，則今上既非湘陰；以賢事圣，則今上并非更始；即上表稱臣，拜疏迎駕，豈遂為屈已乎？兩大相抗，必至于離；兩離相厄，必至于敗。使敵國得乘瑕觀變，坐而收漁人之效，恐文武諸臣，不得辭其責矣。《詩》云：‘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今當御侮之時，自啟鬩墻之釁，竊為殿下惜之。
殿下誠能息群喙以奉一尊，異日光復(fù)二京，只謁寢廟，今上之功，不過漢光武，而殿下之德，乃過于周文王。厚實不虧，而翰名爛焉。即今上亦安能屈殿下哉？”不聽。令旨法司究問，陳函輝密啟請殺堡。堡亡奔衢州。
十月壬辰，方國安及大清兵戰(zhàn)于江，張國維引步軍繼進，追北至草橋門，大風(fēng)雨，火炮弓矢不得發(fā)，乃收兵。大清兵營木城，沿江以拒南師。徽州陷，上江告急。是月，遣使招杭州義旅，陳萬良、姚志卓復(fù)余杭。十一月，王出郡城，臨江勞軍。
晉方國安荊國公，王之仁寧國公。賞倡義者，特封鄭遵謙義興伯，劉穆威北伯，熊汝霖、孫嘉績晉兵部右侍郎，諸營皆受國安節(jié)制。十二月，還郡城，頒明年魯元年大統(tǒng)歷，鑄大明通寶。